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卷一20、封剑定心 ...

  •   20、封剑定心
      蓬莱新任剑圣君璧坤,乃天庭现任武曲星君幼女,出身昆仑派。
      昆仑派与其余仙门宗派不同,从不公开对外招徒,也没有门宗该有的师承脉络,算不上严格意义的修仙门派,只是皇族学府,供天庭皇族或重臣子女学习术法。长留掌门幽若幼年时也在昆仑求学,被腐木鬼偷袭,魂魄封印入炎水玉,轩武圣帝找得要发疯,昆仑派还曾受过一阵影响。
      剑圣君璧坤自幼精通武学,少年时拜师学艺,七年学成昆仑顶级剑法,挑败一连串昆仑名师,后来就没再拜师了,游历四海,寻见高手便挑战,积累胜败经验,自行修仙悟道。她博学众家之长,术法系起码掌握了七种以上。其人虽不嗜杀,但争竞之心过重,是以剑法战胜过上仙,修为却未突破仙真上境。
      一年半前,她与我们蓬莱三仙——三位名气最大的长老切磋武艺,结下情谊,黎奢元君邀请她担任蓬莱剑圣,她接受了。据言当时授任典礼之豪华盛大,势头足可盖过天庭授爵,经历过的师兄、师姐都对隆重场面记忆犹新。
      ……

      “嘘。她受伤了。”师傅轻声应答。
      我仔细注目,只见剑圣右手宝剑拖拽在云面上,左手似还扶了一下右肩,举动是有点像受伤,但毕竟离太远,我没有师傅的眼力,只能继续屏息听两位高手对话。

      剑圣昂了昂首,毫不畏惧地作答:“我给前辈的承诺,二十年来片时未忘,时时困扰我心。只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二十年前,竟以为可以战胜前辈,结果三战三败。如今有所进益,才明白哪怕再多五百年修行,我也不是前辈的对手!”她话语气息强弱不定,果然似已负伤。
      “既如此,何不履行承诺?”奏琴仙人怒气消了些,语声不若之前凛冽,我方意识到他的声音是个年轻男仙。
      “我曾答应前辈,若能使我输得心服口服,则任凭差遣,可是我后悔了。”剑圣忍着伤,字字铿锵地道, “我从来不是仁慈之人,六界群生死活与我无关。前辈所言组建‘替人渡劫、福被众生’的阵法,我丝毫不感兴趣。我不愿牺牲一己自由,为他人所用。所以二十年来我一直在逃避,也一直在反思……没想到我君璧坤,竟也会落得苟且偷生、不敢见天日。”她浑身上下剑气森严,虽无杀机竟是时刻准备出剑的样子,“而今我是想通了,这不是我君璧坤该有的样子!当我重出隐界,寄名蓬莱,我就日日在等着前辈来……既然我给出承诺不能履行,”她握剑的手忽紧,“前辈就取了我的命去吧!”
      她一声暴喝,双手提剑斜飞冲天,剑光如同她的形影火烈,饱含一战至死之决绝。

      师傅立即挥手,在我们环周设了圈椭圆透明的防御阵屏。阵屏刚结成形,一波剑气的冲击已到达,在青光闪耀中,我看见阵屏像极富弹性粉皮,被风吹得往里凹进一个洼、一个洼。师傅闭目运功抵抗,只有我还能伸着脖子观望外间情形,实则也看不懂多少。
      两位高手原本相距范围内所有空间,都变成了灰色的光烟,好似发生了一场无声的爆炸,将一座生息繁衍中的城池瞬间化为滚滚尘烟,而背景的暗夜依旧深邃无际,乐曲还在如常进行,只是时而旋律单一,纵横起落、大开大合;时而层次扩展、意蕴丰满,好似多了无数双手次第交奏回声。
      师傅忽然吐血,我托住他右臂,他抬手摆摆:“没事的。”
      我本打算等他缓过气来就说“师傅,我们快离开吧”,却见发着灰光的烟雾群骤然缩小,直至影迹全消。
      琴曲一个利落的收尾,夜宇中被剑光映亮的烟云俱都舞转了一圈,应声化散。
      两团明光清晰重现在视野,师傅舒了口气,收回阵屏,施法清理血迹,复遥望两位高人所在,我也将注意力转回天上。

      剑圣单膝跪倒在所乘之云上,手持剑倒拄于云面,微微仰首,发声艰难而依旧狠绝:“为何不杀我!”
      “我杀你何用!”奏琴仙人口吻也含了恼意,“仙界能出你这等武学人才,本就不易……罢了!”他拂袖中“嗡”一声击中琴面,“再过二十年,如我未遇更合适人选,再来找你。”
      “就是等再多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剑圣紧撵着对方的尾音就是一句反驳,仿佛怕对方说完走人,“前辈既然不杀我,还是早日改换选择吧,免得误了事。”
      这回琴仙竟以沉默回应了,沉默之后,万千怒气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我需要的不止一人,一时也凑不齐,误不了事。像你这般合适的阵位人选,再过百年也未必遇得一个,所以只能等你。”琴仙口气笃定,但已无任何逼迫之意,竟是讲起理来,“有的时候我恍觉,你就像两百年前的我……”他似自言自语,口气沉浸在无尽的遗憾中,“可若让如今的我,去劝动两百年前的我,我也不知道有何可说。若要再以鲜血为代价,又未免代价太大……君璧坤,这世间之人历经改变,没有几个是自愿的……”他说得有些震动,明明只是个年轻人的语音,我却听得跟着动容,若似穿越百年,见证沧桑,心绪难平。
      他最后说了一句:“但还是望你能……自行想通吧。”收起琴影,光灭,消失在夜幕中。

      剑圣也似有所触动,漫天气氛沉静。
      她良久注目琴仙方才的位置,仿佛他人还在,而后缓缓盘坐定,待挥灭剑光、运功疗伤,突然想起来喊道:“什么人,还不出来!”
      师傅运功使所乘之剑放出灯座般的明光,从我们脚下升起柔和的辉芒:“剑圣,伤势严重么?”
      剑圣微一寻思:“我见过你?”人滑下高处的云层,向我们飞来。
      她人到了我们近处,师傅俯身行礼,我也跟着埋头。
      “弟子裘善卿,”师傅报出我们的师徒身份,“云桑真人座下末徒,随行的乃善卿小弟子温冰杨。”
      “既是自己人,今日之事禁止外传便罢。不过……”剑圣转生一丝严厉,“若是谁多嘴,定不轻饶!”
      “弟子遵命。”
      师傅与我齐声应答,面前的光形忽只余浓黑,剑圣人也不知所踪。
      ……

      大半夜的同行历险相互扶持,我就当师傅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违背师命差点送了小命这事给抛九霄云外了。
      “师傅,”返回路上,我装作十分好奇地询问,“剑圣是不是真的见过您啊?”见师傅不答,又自答道,“对哦……倾闻师傅是漆颜长老的弟子,您又是倾闻师傅的朋友,剑圣应该见到过您。”
      然而师傅压根儿不理会我故布的迷阵,开口思路清晰地道:“冰杨,你私自跑去练剑有多危险知不知道。为师没跟你说过,各门各派修炼术法系,都是门人相互监督的吗?何况你刚起步。”
      我障眼法被识穿,顿觉不妙,连忙表露委屈:“师傅,我知道错了。可是您不是不给我练剑吗,我怎么敢当着你们的面练呢……”
      我眼睛滴溜溜转,脑子里迅速整理各种应答策略,师傅却一声不吭,把我所有花花肠子闷得在肚子里打了结,我遂知:死了,这回师傅下决心制裁我了。

      刚落进小院,我引剑尚未收得进腰间,师傅手法奇快,将我剑和剑鞘都顺走了。
      “怕你自制力不足,封了你的剑免得出事。”他说完将剑插入鞘按紧,左手持剑,如持玉圭在眼前,右手胼指迅捷作符图,双目盯着指尖的光纹在剑套上写画,一眨不眨,直至完成,方换了口气。
      我花容变惨:“师傅……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解开啊?”
      “等你过了破望境。”
      师傅将剑抛回给我,我接进手下意识用力一拔——果然是坚固如一体,如剑和剑鞘被合着熔炼重新打造成了一条铁棍,别说拔开,砍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呜呼哀哉!

      连御剑都不在允许之列的日子实在难熬,前半月我还能忍,半月之后,我就开始偷师姐的剑,甚至邻院师姐的剑。却没想到,师傅把院内、院外所有触手可及的剑,全上了符,只有剑主人知道解法,我,只能干瞪眼。

      我自认为符术基础挺不错的,除了御剑术,青园师父从小教我最多的就是符术,因为懂得符术,可以利用他制好的防御符自保。可裘师傅的道行设下的禁封符,就跟青园师父设在《云顶天宫图》背面,超出我术法能力范围的图符一样,让我绞尽脑汁、无可作为。

      蓬莱的点兵校场旁有间存放兵器的小屋,某日,我趁人不注意从中捎了把新的出来,带到我的专属山谷,用御剑诀洗练了它数轮,它才开始愿意听话,终于给我乘上,动摇西晃地绕谷地转了十来圈。
      我怕玩久了被师傅问,就依依不舍地把它藏在了某棵杨树旁的碎石堆里,手脚干净地回院正待进屋。
      裘师傅从书屋走了出来:“冰杨,去哪了?”问语意味很不寻常,好似知道我有问题一般。
      “嗯……师傅,我去校场看了会师弟师妹们练剑。”我不敢正眼瞧师傅,侧身低着头。
      “哦,那应该有很多人证了?”裘师傅毫不留情面地把我纸糊的谎言戳穿了,“都看到你拿了兵房的剑?”
      “师……师傅,您怎么……会……知道的啊?”我立刻怂了,结巴着傻问。
      “等你到达知微境界,自然明了。”

      我真的挺笨。
      偷练剑那天晚上那么隐秘的行踪,居然遭师傅跟踪,我就该知道我已经成为师傅观微的重点监控对象。
      我心里深刻反省——那个诚实得感人的我去哪了?就算是被朱师伯逼的,在师傅面前至少改过啊……但我仍舔着脸论理道:“师傅,能不能不封我的剑啊,罚别的什么都可以……就我这愚钝资质,要过破望境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真那么久不能碰剑,到时候我武艺都生疏了,还怎么跟您学剑?”
      师傅依旧不理会我的花言巧语,直接下达命令:“自己去兵房交回剑领罚。”又加了句判罚,“回来之后好好坐禅,半个月内不得再外出。”
      “好的,师傅。”我点点头,不敢再有半字异议。

      因为我实则理亏。
      我心里早就清楚,术法的修炼须以修行为本。
      我只是毫无信心,驾驭我翻覆无常的心境。
      我不是太坐得住的人,练武使我充分活动舒展开,心胸畅爽,反而心情会平静。
      但师傅有命,不得不全力执行。
      是故临禁闭前,我委婉地表明不乐观:“师傅,如果我这遭白浪费半个月,您会不会后悔收错了徒弟啊?”
      “但求心定,何须在乎所得?”
      言如雪山之水汇成的清流注入我心田。
      “明白了,师傅。”我最后看了眼深秋时节萧寂的庭院,掩上了卧房门。
      ……
      没曾想,我这一定下心,不只坚持了半个月。
      一个月内,我除了简单的生活日常,就是打坐。
      我除恢复了在安静状态中舒心调养的能力,其余并无所得,但也没有不满意。只是怕一旦离开禁闭的生活,老毛病都会回来。

      “师傅,我还要继续禁足下去吗?”某日早晨,我疑惑地望着天上南飞的雁群。
      “半月已过,你要想出去就出去吧。”师傅坐在石桌边拿竹片刻写着符文,答言似未经心。
      我走过他近处,伸手接了片褐色的落叶,不知为何熄了走向院门的念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