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启卷27、秘密商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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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秘密商谈
被卷在浅色的月光下好像洁白的栀子花瓣包裹着花芯。被上露出一张清俏的小脸，散着头发，枕在散发清香的药枕上，睡容恬静安详。
神仙虽然不怕冷，但道修崇尚自然，仙界许多师徒都是按凡家习惯睡眠，若非必要则不用法力驱寒，故而花千骨盖着当季的被子。
杀阡陌以为她不会醒，就想趁着她睡着玩玩她的小脑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挺得意。
他想起多年前花岛的夜晚，探出手，却发现魂灵之身只能捞个空。
她突然醒了。
“姐姐？”她抹了抹眼睛，使劲眨眨，“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真的能看见！
不乏是一种惊喜。
杀阡陌下意识瞅了瞅自己的长发，以及华美的服裳，暗惜没有镜子，不知道魂魄与生人看起来有多大区别。
就算不是天下第一美，也不能吓到小不点。
“小不点，姐姐今晚上美吗？”杀阡陌探问。
“当然了。美得像浑身发着光。”花千骨轻快接口，丝毫没有意识到屋内并未点烛，无光自明，乃冥光照人。
杀阡陌笑了，笑得百媚入骨，星沉月落江山失色。不论小不点如何形容，他都喜欢。
“姐姐想你了，就来看你。”杀阡陌说着，点了点花千骨的小鼻子。
没有一星半点的触碰感，花千骨也没多想。
“哦。姐姐，”她坐直身子，露出件单薄的睡衣，嘟哝道，“这些年你都不知道藏哪去了，人影儿都不见。这几天倒是跑得勤，大晚上都睡不着跑来看我啊。”
“是姐姐不好，不该不来陪你。”杀阡陌变出一件软毛披风，绕后披上小骨头的肩。
花千骨打了个哈哈，想跳下床：“姐姐，你不会是大半夜的要带我出去玩吧。”
“不、小不点你别下来了，”杀阡陌语含歉意，“姐姐就想瞧瞧你，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其实还动了手来着……
“嗯……”花千骨咬着唇鼓了鼓嘴，又搓了搓脸，抬头道，“要不，我们聊天吧。”
四目对上，杀阡陌凤眼弯弯，像初展的紫莲瓣在晴空的倒映里含着波光：“好啊。”
杀阡陌坐在床边，一边看花千骨手抱着被单下小小的膝盖，一边听她关切连连。
“姐姐，七杀派的事怎么样了？”
“看你和蓝雨澜风都挺有闲心，是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腐木鬼也是讨厌，他有没有伤到你们的人啊？”
花千骨的长发随着言谈轻轻晃动，杀阡陌怕身为魂灵露了馅，干看着不敢下手，心里痒痒的，还没答出话来，花千骨自己接道：“但他得意不了几天的，他要是干了坏事，早晚成为仙界公敌，各大门派一齐发难，他扛得下来吗。就不说远的，我小徒弟是绝对不会让他嚣张的。就算他魔功大成，法力再高，还有师父在呢……他是不是脑袋少根筋啊，自寻死路。”
“哪用得着别人出手，”一听到白子画，杀阡陌开始大言不惭起来，“腐木鬼那个老东西，狡猾是狡猾了点，不过还不是你杀姐姐的对手，没过得几招，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了。”
“是嘛，姐姐你好厉害，是不是这些年修成了什么盖世神功啊。”
……
杀阡陌怕耽误花千骨休息，聊了一小会儿就辞别出了画骨峰。因与花千骨谈到时局，杀阡陌便发现了问题，他连自己为何神识被锁都没闹明白，更别提现今形势了。杀阡陌很快想到聚灵阵阴气环绕，坐守阵中的墨冰仙必然能看见他，于是飘过广阔的南海，随风飞上熟悉的云台。云宫似比南海靠近星空许多倍。月大而圆，在天穹顶，夜中星光、月光满涨，衬着百万宫瓦荧荧发亮。
墨冰仙缓缓收回巡游阵中的各种气息，睁开眼，只见杀阡陌踌躇满志的笑容，比满月还熠熠生辉：“墨冰仙，本君决定了，本君要做冥王！”
墨冰仙一个行气不周，差点吐血。
接下来二人进行了一场情关千古却鲜为人知的秘密商谈。
四围安静得好像云烟都睡着了，花木悄然翕动，抖落四季如春的丝蕊。六合八荒生灵数亿，都在清醒、沉睡的交替间迷糊度日，一个没落的神仙世界，和一个忙碌奔劳无尽的凡间，无人管得天地之大，何去何往。就连心慈如水、怀柔众生的长留尊上，都为一己私情无力他顾；就连最后一位神明，都败于礼教伦常的束缚，宁弃无边神力，陷于绝地。
或许只有寿数有限的凡夫最懂幸福，因为他们只需珍惜活着的每一天、每一碗饭、每一件布衣。迟早会结束的生命，教他们成为一流的看客，对永恒充满赞美，对灵界充满遐想。也许纵欲享乐，也许贪婪作恶，都有报应为伴，在因果中自然循环。
倒是仙家渺茫无算，既得长生，便要与这天地相守相望，一同倾入尘俗的苦海，愈行愈下，见证神权衰亡、阴阳失常、人心淆乱。
长生，不若一世了结来得有望。
墨冰仙告诉杀阡陌，神道衰亡，天运已残，神灵劫灭不可逆转，即使他成为冥王掌握诸天众灵生死命数，也不可能聚回花千骨另外三魂六魄。与其大费周章再生一场浩劫，不如用心为花千骨守好她用血肉守护的世界。
杀阡陌自然不信。
“你要在妖魔界胡作非为都由得你，你也别管我。”
这乃在墨冰仙预料之中，故而他懒散回应：“行啊，我也不劝你别打冥界的主意了。不过你得想清楚，冥界乃六界之根，若生纷争天地动荡，到时候别说别的人，白子画的小徒弟先跟你没完。”
杀阡陌惊讶地认同：“那如何是好？”
“还不得我帮你收拾啊？故人在人间，我愿让人间有闪失吗？你要有良心的话就别乱动作。”
“你不是找到她就退出？”
“那你得等我找着啊。”
……
自尔之后，杀阡陌凭空消失了一般，大量的传言说他死在了腐木鬼手里，也有小道消息，说在某处某处，有人偶遇他还活着，坚信见到的就是六界第一美人。腐木鬼百思不得其解，杀阡陌既然脱困了为什么不来找他报复，但对外也只能宣称七杀圣君已成祭碑上的铭文。
腐木鬼发现成功比他预计的来得快了许多，他将此归结为自身智慧的长进，证明在蛮荒摸爬滚打过来的苦，都没有白吃。
即使是曾为三界平安护符、群生瞻仰的长留上仙白子画，到了他的森崖堡，也只能呈呈威风做做样子罢了。
因为他看透了仙界那点破事。白子画不怕他，却不可能奈何得了仙界森严的规制，承不承认土木流，不是已然声望重损的他说了算的。
“上仙不必担心，花千骨在本座府中被奉为上宾，好得很。”
两人坐着虎皮铺的玉椅，隔着一个镶金的纹石桌，周围的摆设不是骷髅、骨雕，就是晒干的皮毛、腌制的内脏。
故意的，不染纤尘的白子画总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腐木鬼生怕他抢了风头，让自己在下属面前失了气势，只有共处血腥肮脏魔窟，他才能心理平衡些。
他捧起一樽犀牛角盛的血酒，笑得格外欢畅：“来者是客。上仙请。”
他手面斜倾向一樽玉酒，酒色透明纯净，无一丝血腥气，看似很为客人考虑，实则那是逼迫凡间壮丁围剿灵兽，调虎离山助他们盗取仙草，用数许被灵兽撕碎的活生生的人命换来的名酿。
白子画手部纹丝不动。
“说吧，你想怎样。”他干脆地问，也干脆地拒绝了对饮。
“哎，无酒不欢。”微将玉盏向客人推近了一点，腐木鬼阴阴笑道，“上仙不会是怀疑我下毒吧？不错，”腐木鬼笑目射出邪光，“此酒有毒！不过，”他的笑容往回拢了拢，似作不屑，“上仙的修行不至于折损到连一点小毒都要防了吧？”
明摆着试敌深浅，如白子画还不接招，就等于默认功力不济了。可洞察天下事的长留上仙岂在乎逞强示弱。
“人心之毒，甚于酒毒。腐木鬼，如是从前，我会劝你回头是岸；可如今，你的死活与我无关。”白子画的目光淡淡扫来，寂无波澜，腐木鬼便觉被冰镇了一般，瞬时哑言。仿佛这人定他死，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腐木鬼失笑数声，掩饰掉失语的尴尬。
嘿嘿哈哈完，腐木鬼咳了两声，作势啧啧道：“白子画，你算想通了。今日你只需答应我开出的条件，把花千骨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天下人的死活，与你何干？”腐木鬼的语声颇有诱导性，“只是你那小徒弟不懂事，不记得那失丧爱侣之痛啊，你要好好教教她，告诉她，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幸福更重要。让那些固执伦理愚见的人干羡去吧！我祝二位早日喜结连理，双宿双栖！”腐木鬼拱了拱手，却未见白子画有领情之意，不禁暗生不悦。
“她自有分辨力，不需我教。”白子画端坐如画中松柏，遇风回应，却又分明宁定，“你的条件，无非是想我对你为非作歹视而不见。我本不欲再插手仙凡事务，可你有意相逼，我就不得不奉陪了。”
“白子画，你若不想生灵涂炭，最好少管闲事！”腐木鬼冷眉一横，杀气迸涨，“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天下不再属于你！你在四界仙妖面前狂态尽显，人人知你为情疯癫，为一己傲气罔顾师命、徒自历险生死劫，导致妖神出世，天下大乱。除非你放弃和花千骨的恋情，否则一个师徒□□的长留尊上，别说道门、天庭，就是凡间舆论亦不能容忍！”起身居高临下，十指生生将桌面玉盏捏碎。“嘭”一声水汽四溢，“吱吱”声响满了安静的洞穴。
白子画静看水汽横流开来，粘上自己洁白的袖侧，竟一丝回避的念头都没有。
不得不承认，腐木鬼言中他心怀之事。
无论是权是名，身处群仙仰慕之高位，必引上行下效风潮，岂可不洁身自好。
时至今日，他可以不在乎舆论，可以直面自己犯的错，又何能容忍自己犯的错清扰六界视听，带坏年幼单纯的徒子徒孙们？
他宁可天庭的丹青里记载着他种种过失，写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劝教众生引以为戒，切勿重蹈覆辙。然而官史还不够狠，没如他所愿将他踩低至尘泥，大约是与他有交情的高仙们念他昔年劳苦，有意为他保留一点声名吧。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启卷27、秘密商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