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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卷一附章、冥王秘府(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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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附章、冥王秘府(6)
冥王府中有个鲜有人问津的神秘角落,招魂阵室。据阵术师言,冥王府里阵法法气偶有受干扰,就是招魂阵造成的。
施愈觉得招魂阵必有玄机。它日日都在运行,耗能不浅,还给别的阵法添堵,如非有重要用途,为何不停掉?
招魂阵室位于一条单独走道的尽头,前方有个防御门,除有人出入,一般都关闭。
起先施愈不知道招魂阵在哪,但他看出那处设了个单独的看守冥吏,有心接近了解,也就收获了惊喜。
他记住冥吏的样貌,待他出外,假装不期而遇,与他问好数回,他也记住了施愈,就有闲心多聊两句了。
施愈与该冥吏约同练武,混熟了跑到他所在的看守室去坐一坐,也都变了顺理成章。甚至有一回,冥吏打开招魂阵室大门,检查确认无异常,都没避着他。
施愈笑面朝里望,当做开玩笑地说:“我曾想这阵室有何大用呢。如今看来空荡荡的,就大哥你一人守着。这是冥王太大手笔,随便设个阵扔这儿不管、也不怕浪费么?”
“嗨,这阵可多年了,从我小时候起就在。”冥吏也毫无警惕,“大概建府的时候就有了吧。虽然看着奢侈,可是冥王大人舍不得它,隔段时日就会来一次,有时还在里边自言自语的……”冥吏惋惜地摇摇头,“不过具体的你别问,这是府上禁言之事。”
施愈表示理解地笑点着头:“当然,我也不敢问啊。”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阵室内的阵气源——是一汪冥气源泉!
平素遇到招魂阵法气干扰,一来量太小,二来游走速度过快,施愈就没认出过它含有啥。
如今这么淳厚的冥气流在眼前,想认不出都难。
招魂阵的法气不断裹挟冥气向外发出,这就意味着,它招聚的不是固定地点的灵气。
冥气能适时制造微型冥穴,帮助阵气进入六界之中任意处巡游。招魂阵气无所不往,漫天搜寻散落天涯的魂魄气息,怪不得还擦刮府上别的阵法;至于它要搜集到何时满意……施愈只希望它永不停歇。
它在冥王府严密的阵法环境中,就是个不可多得的漏洞。
号称绝对保密的冥王府,却居然无时无刻不在向外发散信号……奇了。
不过它的“信号”自由灵动,也不该能被追踪,不然这么多年,冥王府早该暴露于全天下了吧。
若欲利用之,除非控制其阵气持续汇往亲友家府内,哪有可能呢?
施愈再度求助于队友们。
冥王府监管差吏缺乏,弟子们一堆人聚在一处、言谈冗杂的时候,施愈就敢与同伴说些密言,只是说得简省委婉些。有过最初利用归冥间详细解说,队友们意会他的含义也不难。
施愈鼓励队友们使劲回想哪家有冥系法宝。尹晖已是一朝被蛇咬,吓坏胆了,更兼大总管还在不定时抓出错之人,他招拢了半数队友拒绝配合施愈,肖照是被他拉得最紧的那一个。
可肖照年少胆怯些,却不是没有判断的头脑。他看出来一旦遇到危险,尹晖师兄也一定是甩手最快的那个。反倒是施愈师兄,会站到他们身前保护他们。
一日下值后,一群人脚步纷乱走回卧间的路上,肖照悄悄靠近施愈身侧,拉拉他衣袖道:“师兄,我家没什么用得上法宝,不过……我跟你说个蓬莱老一辈才知道的秘闻哈。”他面露微笑,神态就似在讲一件逸闻趣事,“我爷爷就是前两辈的掌教。我曾听他说,蓬莱有个上古法宝,终年在睡梦中,名叫寐城,在第一重天的落华仙境玉笔峰上,就是那块无名的飞来石……从前爷爷说,它是霓千丈掌门做梦的时候变到玉笔峰上的,我还心想,咋有那么玄乎的事儿?现在做了冥灵才懂了,它不是钻入人的梦境移动的,而是感应人的梦境,通过冥界移动的吧。”
施愈惊圆双目,瞧向肖照,肖照并不看他,说完即装作无事,回到尹晖那拨人中去了。
可惜上古法宝能力虽强,不由得人想用就用。
然而忽又一日,容练秋向他透露了一件看似平常的小事。
“小花匠,你们蓬莱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杀阡陌曾经这样询问容练秋。
“冥王大人,您要去蓬莱玩吗?”容练秋当时也是随口搭的话。
“嗯,我发现我有个朋友在那。”冥王大人喜滋滋地说。
……
以至于容练秋得知冥王大人不时往蓬莱跑,偶向师兄提及之,哪知施愈觉得近乎听闻了一条喜讯。
寐城在阳间之人看来就跟块普通石头一样,在冥灵看来却未必如此。
施愈头脑灵转,想到他未曾见过冥王府有外出的大门,只见过内门,所有人出入似都是经过临时开启的冥穴通道,这可能是一种有效的隐蔽手段。因为冥王府有观微阵屏,如果再保证外部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话,就连高手都难以观微到它的具体处位。所以连冥王大人亦多花些功力,从王府内直接去到目的地。他修为高到能以自身为冥穴,每回在归冥间发现府内有冥气离合的大动静,就是他靠定位阵法出入。这就是为何蓬莱有重重防御,他也能去玩。
思及此,施愈思路豁然开朗,激动得一拍观微宝镜的屏面。
“你干嘛呢?”尹晖嗔怪道。
施愈醒起来,看看归冥间内明亮清新的环境,忽觉格外养眼:“没事儿,我想到个笑话。”
他自顾自地发笑,尹晖歧视般地斜了他一眼,继续干活。
冥王府有观微屏蔽,有防护法屏,却没有阵法妨碍修行。但他们修行太浅薄,平日神游能超出冥王府的范围,也去不了多远,反复在死气沉沉的冥间徘徊。
然而当冥王往返于蓬莱和王府之间时,两地像黏在一处、隔一层纸,纸中间再捅个大洞,他们入定应足可跨出冥穴、探入蓬莱了。只是时间短促,要进入人的梦境需得有辅助。
归冥间的冥灵通道为吸引游魂,运作时向外播散摄取灵念的阴性法气,也是这种法气能帮助冥灵进入生人梦境。
若顺冥灵通道吸汇此法气逆行回府内,被冥王带出些许,则全府都有可能感应外界的梦魂意念。虽然归冥阵气不会无故溢出,可不是有招魂阵吗。招魂阵的阵气乱跑,可以钻出外又不小心转回来,光临府中任意处。
通过日常接触,施愈逐渐摸清了所有同伴的底子,也估清了这冥王府上,光阵术师一人就足以把他们全数放倒,更别说加上符图、阵法、结界、冥卫和大总管。
至于冥王大人,他们能及得上他皮毛就不错了,不出奇招如何诓得住?
蓬莱有寐城的存在,他只能寄望于借上古法宝掩饰府内摄灵法气增多的原因,而同伴们入定中入了谁的梦,谁也监测不到……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
唯一的麻烦是,为隐藏自身,溢出的法气量只能稍稍弄大点,不能过度,又不能以符法定位到人,找到熟人纯靠运气。
可是只要安全隐蔽,就可以重复尝试下去,直至有人传递出消息。
说干就干,施愈驱动归冥阵法的阵气向干扰阵气风行过去。虽未逆向引导,他也能观测两阵阵气是否相斥。
尹晖瞪目:“你有病啊!”
观微屏中,两种阵气混溶了起来,施愈猜到招魂阵为使阵气在全天下通行,没有设属性偏向。
看着碰撞结果,他满意地笑说:“别紧张,闹着玩。”
……
可惜冥王大人的功力高得超出想象,开通冥穴所需时间短暂得惊人,加上冥气消散的延迟都不够用。暗秘合作的弟子们都养成了习惯,得点空就打坐。从大总管的角度看,他们变乖了,实则均在等候梦会同门呢。施愈没告诉任何人他暗中违禁所为,同伴们也不懂能连通梦境的详因,只知道增多入定的时间,才不会错过……
经过十数月,一次又一次,合作的队友们说,熟识之人刚听到名字反应过来,梦会已经结束。施愈忍不住心急了,对招魂阵源源不绝的冥气流起了窃用之念。
他再度向招魂阵的看守冥吏套话。
“大哥,你说,冥王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何故有这多余的尾巴,多此一举啊。”施愈靠在看守室的外墙,指着招魂阵室的外墙揶揄道。
看守冥吏在冥间日子过得无聊,施愈从仙界来,能给他讲许多外间的趣事。他对施愈的保留也越来越少。“嗨,冥王有个妹妹枉死了,阵里招的就是她的魂。”他忘记忌讳地说,“冥王不放弃希望,这阵就不会撤。”
施愈的目的是套出招魂阵与府内其它阵法的关联,“冥王想念他妹妹”显然是个极糟糕的答案。这就意味着,招魂阵是完全独立的,与其余阵法法脉毫无衔接。
施愈离开招魂阵的防御区,正郁闷地往回走,走在光色昏沉的甬道内。
“施愈!你还敢耍花样!”阵术师带着冥卫迎面逼近,口气强硬地喝道。
施愈设想这种情形,不知设想了多少回,即装傻充愣地等他们到前,给他们抓起来后,用迷糊懵懂的眼神问:“我做什么了?”
……
施愈被押走,七日没有音讯了。没人敢问,也不知道人还活着否。
蓬莱弟子们各怀心思,但无不希望他平安,就连尹晖都怕他从此消失了。他虽然反对他、埋怨他、嘲讽他,可若他当真一去不返,他也只有兔死狐悲。
滴、答、滴、答,花室内弥漫的光色如阴云层透下的薄光,偏冷偏弱,如果不是冥灵之身,在这呆久点估计都要昏昏欲睡。但这儿没有生人,只有生机盎然的草卉沐浴着阴风。
容练秋数着水滴数……十四、十五、十六,结束了,卡上水晶管,面染浅浅的霾色,忧愁地转靠到旁侧的墙边去,看着阶案角落的蓝花玉宝,呢喃说:“玉宝,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来啊?你说他是不是生特气啊……不过也许你们不想他来,”她诈作恐吓地逗趣道,“他来了就把你摘掉,你就变成秃子了……你怕不怕?啊?”她伸纤小的指头轻戳花盆边缘,“你觉得冥王大人可怕吗?”
容练秋说着说着,娟秀的双眉又颦起来,稚颜凝出清肃,脑袋微垂,抱臂中通体淡青色的草花衣裙似舟行入荷塘深处,停于静水,看蜻蜓起落,波纹细得不可辨察。
她灵气含蓄,就连怅叹都柔缓无声。
她用千篇一律的笑脸相迎与冥王大人斡旋,可是冥王大人并未如她愿将她赶出花室。
冥王大人只是忍着烦心,避开花室,不调整好情绪他就不来。
他保证面对她时总是和气讲理的,若是气上了头他倒会把自己赶走。
这朝估计她烦他过了,所以他消失了七日不见人。
施愈师兄生死未卜,除了他、除了她问他,没有更好的知情途径。
偏偏想见的时候就见不到了。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卖力惹冥王大人不快了。
某个时候,她回想起施愈师兄爽朗自信的笑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挂念。他是全队之中最有责任心之人,付出得最多、休息得最少,对每一个同门都关照有加。而他看她的眼神,又和看别人不同,是温情脉脉的,仿若含着隽永绵长的誓言。
从前她害羞,不敢细想,如今想来,却是多么心酸啊。
她怕冥王大人十天半月都不出现,更怕他出现了,告诉她,师兄遭了毒手……
正目光含泪地出着神,冥王大人推门进入了花室。
他有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目、一抹嫣红含醉的柔唇,让人一看便悟出,面具下掩的是一张倾倒六界群生的脸;哪怕他是冥王,也不会有生人比得他的靓色;哪怕他身着玄裳,他也明耀无限。
冥王大人并不是只穿紫衣的。他玄裳现身,亦如万千牡丹齐齐绽放。然而容练秋目中茫然,没有被美丽的波澜惊醒,直待玄裳蔽过她对面的空寂,她方后知后觉地推墙迈出来,习惯性地开颜笑道:“冥王大人。”笑容一动,眼泪挤落下秀面,窘得自己回身飞快拭掉,拭完又亮出努力维持的微笑。
杀阡陌本来心平气和的,一下子情绪上来了。
他生平不喜旁人在他面前伪装。不看重的人,他可以忽视,但是是有心关注之人,他就会觉得特闹心。
想他堂堂一介冥君,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别人强颜欢笑为他解闷了?
冥王大人掷袖背转向门,容练秋吓醒,想起不能按往常来。
她碎步跑到冥王大人面前,满眼央求地拦住他。
杀阡陌倒是耐下心来了,俯面中垂发旋过肩,温和地问:“怎么了小花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