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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卷一142、只能尽忠 ...

  •   142、只能尽忠
      昏睡中,刀光剑影入梦来,偏偏我只能干看,无力抬手阻止杀戮,风刮过,气流摩擦肢体,耳旁杂音如海潮变迁,不时淹没人。

      当我再度惊醒,见是有妖魔用术法激醒的我,我正坐在一张椅内,身处一间靠珠灯为光源的屋室内,即猜知是到了擒天殿,转首找了一会,果见穆穹哀背手在旁,冷暗的袍服垂落,若有光泽自生。
      他侧颜肃杀,眉眼看似平常,眸中却有无底旋流,稍凝视便觉惧怖,需收目定心。
      周围妖魔让开了,空气流动起来。是他把所有余人驱退出屋,直到屋内只剩我和他。
      我环望屋内,有床榻,有椅子,有茶几,有柜子,还有些花草玉器类的陈设品,环境比客栈还好,另有个小隔间不知做什么用的。
      “温冰杨,你弟弟温相游在我手里。”穆穹哀取出一面观微宝镜,给我看镜面。
      我蓦地坐直。
      镜内映出相游被黑布蒙眼囚禁在牢内的景象……必是被关在有观微眼的那一头。

      “温冰杨,你须得帮我做件事。办得好,我会放了温相游。办不好,你知道后果。”
      穆穹哀张口言语间,面容冷定得像没有呼吸,俯首正视我,目光垂照,如有镇压之力,我被瞧得直皱眉。
      “穆穹哀,你是冲我去的?”我明白过来,怒意填胸,却不能以武力发泄,只能激愤中握拳道,“你早就关押了相游去找我,那你抓我便是,为何要杀如此多的人!”
      “那你呢,为何杀我的兵卒?”他似心情不坏的背手弯身过来笑道,自问又自答,“因为你比他们强大,”撤开身,笑意流露残酷,“你想杀他们,就杀他们。”
      好似用类比的方法告诉我——他也是强者,想杀我们的人,就杀我们的人。

      我气得深喘一口气,不知道能跟这种嗜杀的邪魔说什么。他已一把将我左手拽出,拉到他跟前:“所以,你弟弟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指尖变出利光,如提笔作字,书画在我掌心。
      我感到手掌传来一阵刺痛,又痒又疼,本能的想缩起手,却被他牢牢扳住四指展平,考虑到相游在他手里,只好忍着。
      他施用的功力凝聚力极强,且给人的感受古怪殊异,就好像伤害来自另一个陌生空间,而不是他之手。
      待他写完,将光辉按进我手内、消力,我收回手来,只见左掌心内有一些看似偶然造成的划痕。零零散散共七道,走势毫无规则。简直看不出半点符术影迹,远不像净微剑法的刻划还有形态。

      “怎样,像战时受的伤吧?”穆穹哀口气随和,“程先生应该识别不出来。”他态度自然得就好像在请我喝茶,站到我椅侧,翻掌向上,轻抬抬指示意,“运一下功力,把它激发出来试试。”

      我早已感知到不知名力量缠绕手掌骨,有若绵云蛰藏在血肉之中,遂调用法力激活它,果见掌心生光构成攻击符图……如我没认错,是有强烈灌注性的攻击术法。
      “你的任务,就是把程先生戴的额饰摘下来,运行功力,将此符按到他的堕仙印记上去。”穆穹哀继续指教道。对上我深思中有敌意的眼神,他平和地开导说:“放心,不会杀了他的,只会让他受点内伤。”
      我仍狐疑地看着他,他进一步释义:“传说程先生炼的功有个弱点,弱点就在他的堕仙印记之上,我想看看,他这弱点有多严重……以我之见,你是办此差事的不二人选。”他说得轻松简洁,在我旁侧展开一个貌似提前感谢的笑容。然认真看,他嘴唇笑,眼睛是不笑的。
      掌控欲极强的眼神看得我心里一凛。

      难怪他画符在我左手上。右手是握剑的,受这种伤就不如左手合理。我身上还有别处有伤,磕碰的、绳索扭的、被法光烫的、被剑削到的,加上净微剑法的明心咒,各有一些,左手心的这点划痕混在其余伤痕之中,几乎不会惹人怀疑。
      他就为了让我受这一身伤,举兵攻伐我们仙队,用原本无辜者的性命来混淆视听。
      他们君臣间有嫌隙,他就策划这场看似兴之所至、任意施为的屠杀,掩盖他利用我试探他臣下的企图。
      这邪魔心思之缜密深沉,实在可怖。

      “今日所言,天知地知,你我知。事成之后……当然,与我无关,全是尤业涛教你干的。”他傍在椅旁,似漫不经心地笑言,“你正邪分明,什么都干得出来。”又似有研究意味的捏了捏干净的下巴,微显厉色道,“如果程镜玄执意要你死,我就只能杀了你,解他之恨。不过只要他舍不得杀你……”他眉眼压得更弯,笑得更瘆人,“你就能活下来,并且,为保他不再为你所害,你会落入我的手中,从此之后,一切还得看我眼色行事。”
      我蹙眉瞪向他,哪怕他的邪眸再慑心,此刻感觉来,都不如他的心术可怕了。
      如果我掌握了程镜玄鲜为人知的弱点,程镜玄仍不舍得杀我,把我的性命捏在手里,无疑可以用来要挟程镜玄,确保程镜玄对他忠诚……不愧是妖魔界的王者啊。

      穆穹哀忽又抓过我左手,用食指在我手心画着圆圈,不徐不疾地道:“倘若你敢给程镜玄半点暗示,透露半点真相,也只是你离间我们君臣的诡计。一但我发现,我会先杀了温相游,再把你其余家人抓回来,一一处置。”他交代罢,仿若给我下过毒咒般放心,将我手指卷合,含着有威势的笑推回,“你只能对我尽忠。”声音若回荡进人心深处,教人无处可逃。

      “让我见见相游。”我思考了一阵,也只有这要求还能提了,松口道,“只要你信守承诺,不伤害我的家人,不命我做危害仙界之事,我可以照命而行。若只涉及你们君臣间的暗斗,我不关心谁赢。”
      “那就好。”他放开椅子扶手,施法打个信号击上门,门外的妖魔进来,言明领我去见相游。

      我一路上尽力记忆路线,试图在擒天殿走出方向感。
      擒天大殿内楼层数不清,有的部位分层和别的部位不一致,阶梯上上下下,走道分枝众多。但,前半面空旷幽广,全无屋室拦挡,只要记得大殿前半、后半方位所在,就有出大门的希望。

      相游被关在靠大殿背向的囚室,所在楼层不是特高,因为先前望出走廊,尚能望见敬神堂的光晕,而后我们折转路线,深入两侧均是室门的走道。囚室入口进去,又有更复杂的内走道,看得出设有机关。以我的功力要想从这处救人,恐怕是妄想。
      但我还是得安慰相游:“相游,别怕,六姐在这儿,六姐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被黑布蒙眼的相游听见我的声音,激动起来:“六姐,你别管我!别被他们利用!”
      相游个头高,站起来不知方向,拐了个斜线。
      我提醒他:“相游,小心撞头!”他听闻我声音才顺利找到面向我的法屏,拍着法屏道:“六姐,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连累啊!照顾好自己!”我鼻子发酸,只能大声说话,减轻想哭的感觉。
      定睛看,他眼上不是黑布,是我当年在溟海分部被蒙过的那种,上下边发虚的,屏蔽观微的法器。

      回到歇息的屋室,我才知道屋内的小门进去是一个盥洗室。没想到这间屋子于单人居住,设置还挺周全。
      我在床榻上小憩了一两个时辰。
      某时有魔女来喊我说:“温冰杨,天亮了,起来吧。”
      我坐起身,跳下榻,到盥洗室,动作麻利的把脸面和身上清理干净。衣服上的血渍我在睡前抹过一遍,消不完全。这会儿更是弄不掉了。算了。

      辰时,休息室的屋门开启。
      “程先生,看看本尊给你带了谁回来。”穆穹哀拉着程镜玄进了门,笑得似兴致大好。
      “本尊昨夜突发奇想,拿诵经仙队测试一下神功大能,竟然碰到了她,缘分吧?程先生,这是天意把佳人送上门。”穆穹哀的魔气就像减淡了许多,仿佛与好友交谈,心情畅爽,阴郁也自去。五官端方的,不注意,还以为进来的是客栈对门住的青年侠客呢。
      而程镜玄,就像侠客大哥半道结交的一名秀才小哥,两人虽文武有别,但英雄所见略同,是以惺惺相惜,结为挚友……
      “我考虑了一下,把她弟弟抓了回来。这样,她就能安分待在擒天殿了。”穆穹哀拍拍程镜玄的手背,“免得她老嚷嚷着要走,让程先生操心。”举动显得好心好意的,容色亲切,就仿佛他是礼贤下士的君王。

      我站起在床榻前,他们走至我面前,程镜玄一袭水墨纹浅灰衫,风竹骨相令人嘉赞,仙气不增不减,怪寻常的,好似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他平静中注视向我,不言不语,穆穹哀也似不介意,劝慰般补充道:“你屋内多有机密文书,别让她去。让她就住这屋吧。”手按到了程镜玄肩头,降低音量附耳言,“人交给你了,就别再放走了。”手重重扣了两下,“何必真做个‘情圣’呢,手边的不负,还要念前个的情分,多费神……不如享享齐人之福。对吧?”笑容益发殷切,就跟酒宴将散,主人执意留客人住宿一般,客人不同意,手必不放。
      我顿悟这间屋子也是穆穹哀刻意安排的,外有他的人手,内利于监控。
      程镜玄却只有心留意我一般,目光萦回在我身上,笑得和悦:“多谢魔尊美意。”额上一抹横玉纹饰精妙异常。
      ……

      程镜玄的心思似比以往更难测了。
      我却必须摘下他从不离首的额饰。
      若非他在全无防范意识的状况下,以他的灵识和法力,我绝无可能得手。
      一旦失手,激起他警觉,之后再想故技重施,就更无胜算了。
      所以非有十全把握,不可轻动。

      我打定主意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哪想得到穆穹哀出屋后,他独自一人面对我,张口就是一句:“别来无恙,温师娘。”找打的笑容,让我登时抬手。
      他抓住我举到半空的手,轻嗤道:“才说一句就冲动成这样?看来所言非虚?”笑容审判带着玩味,如似乐于推论。
      “程镜玄,”我气得把手力挣开,“你无不无聊!”
      他若非偷看我们蓬莱日常,又怎会知道仙班弟子们的玩笑话。
      穆穹哀都怀疑到他头上了,他倒有心思计较这种小事……我心里掷气:你被人给算计了,你活该。

      “想不无聊也好办。”他玉颜春风洗面,眼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软笑意,往上看看,又往下看看,“这地方上不接天、下不接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他回盯我,伸手想绕过我肩,吓得我后退一步,小腿撞到床榻,直接坐到了榻面。
      眼看他倾身过来,发丝拽墨,额间一抹碧色清晰逼近……
      “程镜玄,你正常点儿行吗……”我边喊边胆颤,音腔也跟着发颤。
      他的堕仙之气害得我没法如常思考,更别说动手了。

      他变出一药瓶在手,凝眸正颜道:“帮你上点药。”
      “不需要,我自己带有。”我转开眼。
      我的冷拒毫无效果,他托起我袖上有血迹的右臂,仿佛怕碰到伤口,很轻柔地推着衣袖。
      我低下头,怕目中乱移给他瞧出来,心念辗转不定——要不要甩开手?或者尝试示好?

      秉持一以贯之的划界态度,或许纰漏更少?
      可一味把他推远的话,怎么完成那该死的任务呢?
      允许他走太近的话,又岂不是显出别有用心?
      相游的安危系于我身,我一时觉头绪多杂,无从梳理……

      索性等他把膏药在我右臂上涂好,及时抽开手:“谢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治。”
      “我也会。”他反笑答道,又拉起我左手,这一拉,发现我掌内的伤了。
      他把我手翻过来,两指滑入我掌心,似有研究意味地摩挲着。
      我手臂发僵、心跳加重,满脑子只想着他会不会发现穆穹哀设的隐性符法,都忘了考虑要不要抽走手的问题。
      稍寻,他把膏药轻轻匀了上去,并没有多的话。
      我怕眼神泄露心思,不敢多看他,只感觉手心凉凉辣辣的,手背温温热热……被他握着。
      忽然凉凉辣辣的感觉消退,被暖融融的吹拂取代,回眼一看,是他小口吹在我的掌心,如吹着滚热的汤药般耐心。

      我心底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个温柔细致之人。虽然也是个害人的邪魔,他帮过我足够多的忙,我却也没什么回报他的,如今反倒要骗他、伤他。想想都有些怅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1章 卷一142、只能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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