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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卷一134、玩兴突发 ...

  •   134、玩兴突发
      蕉叶干枯得极慢,但过得十二日也还是焦了。至夜间时辰,我们并排坐在晾干的蕉毯上,倾闻师傅为我把着脉。待他收起手来,两指夹起胡须,不知寻思什么。
      因他说今日出外取饭菜,差点被人盯上,我已有些不放心:“倾闻师傅,在七重天住久了,恐怕迟早会被人找见的。”我又可活蹦乱跳了,就不必太看重伤势,故提议道:“为今之计,只有我去擒天殿捉拿丝蔓,要求擒天殿群妖魔对质。我既然没帮他们办过任何事,丝蔓也就编不圆谎言。我让她自己向我们刑讼司证明我帮擒天殿做过什么。我看她怎么编。”
      “她可以推说涉及机密,缄口不言。”倾闻师傅悠缓地顺着黑须道。
      我已绞尽脑汁推理多次,认定了推理解决不了问题。“那我也要把她抓去。死也要拉她做垫背的!”我一拍地,蕉叶碎裂声响起,我直接揪起一片,撕着玩,“我伤也好差不多了。我就在擒天殿附近埋伏,待她出外时,偷袭她个出其不意。时间隔得越久,她的戒备越会放松吧。”
      “可是,冰杨,你的仙劫怎么回事。”倾闻师傅转过清俊的脸来,颇是认真地瞧着我,“你自己没预测到吗?”
      “哦,那个啊……”我用抱憾终生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的仙劫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求别遇上都不可得,预测顶个啥用?

      其实我前几天是发现了迹象的,我估摸着这回就是对仙境的熟悉感引发了执念。可我前世是个凡人,哪可能上过九重天?我凝神入定,把心思意念集中在前世的情感,从五官六识的感受尽力去搜索,就是没发掘出任何关于“非凡”的记忆,没得见九重天、仙界半点影迹。
      我地地道道一凡人哪来的对九天仙境的深刻印象?
      所以我已预测它将成为千古疑案,无需多虑……

      “倾闻师傅,我修仙修得飞快,有我道劫一大半功劳。”我拍胸脯担保说,“尽管放心,它不会坏我事,它只会倒帮我一把的。”
      倾闻师傅三指卷住胡须,两指捏住下巴,鼻梁直如玉笔杆,灵动的目光在我面上游转了两圈,确认我此言可信度不低之后,优雅的唇线微翘:“好吧,过两日等你伤再好些,我们去擒天殿。”
      “那,倾闻师傅,你得好好睡两觉才行。”我抱住他胳膊肘,把他拖得站起来,“不然犯困怎么帮我捉敌人呢?”又不是闭关神游,打坐哪可能完全替代睡眠。
      “不妥。”倾闻师傅驻足思虑,“蓬莱或许有人猜到我们在哪了。”
      “可是倒霉也不在一时,”我劝道,“倾闻师傅,这处危险,也不比不得去擒天殿临敌危险,不保证精力充沛怎么行。今晚我守着。”我坐回蕉叶面,盘起趺坐的姿势。
      “既然不怕这一时,就别都守了。”倾闻师傅一挑胡须,招我道,“起来吧。生死有命,管它呢!”宽袖挽起随意的路线。
      我欢呼着飞快跳进鞋:“倾闻师傅,我就喜欢你这样!”满眼欣赏地比了个数字手势,“老天要是长眼,就让我们贪睡三个时辰。”
      倾闻师傅飞出蕉毯,身段长直素雅,轻沾上方履,轻易地穿走了。

      临睡下,我又想听倾闻师傅唱戏。因为前几日他不是奏乐就是唱曲,给我助眠。今日安静了,不免耳朵痒。我就伸手抖抖系在树上遮挡的布:“倾闻师傅,唱个催眠曲呗?”
      “嗯?”布单对面传过来微笑的声音,“唱什么?”
      “呃……唱儒尊的戏呗。”我用安静的声音回答,面上有对方看不见的笑,乐嘻嘻地。
      朱师伯、裘师傅、倾闻师傅,曾是我心目中蓬莱版的长留三尊啊。
      “好吧,你点。”倾闻师傅爽快地答应了。
      “嗯……《还残剑》?”
      大部分妖神出世传奇戏作,儒尊一角戏词都不多,在戏台上上下下露脸、话白为主,唱的成曲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不过其中出名的也不少。《还残剑》就是名曲之一。相关选段讲的是白子画亲手用断念剑刺了花千骨一百零一剑之后,儒尊拾了已被花千骨血液侵蚀残破的断念剑去看刚受过六十四根销魂钉的白子画,白子画叫他把剑扔了,儒尊就唱了《还残剑》作答,偏把断念剑留在了桌上给他。
      我很期待倾闻师傅能唱出儒尊的明睿通达。
      可惜倾闻师傅转动了一下,说:“那曲我记不全了。”我感觉他是侧过了身,面朝我这边说话,因为声音变近了。
      我也侧转过去,撑起脑袋,隔着布面对着他,手指默默挠头:“唔……”又想到一例,“《画骨长留》的《省招嫌》,会不?”
      这回得到了理想的回应:“可以。”

      白子画中了卜元鼎剧毒,命不久矣,可是小骨为了掩盖爱上师父的真相,差点在仙剑大会上对霓漫天痛下杀手,被白子画重重打开。事后小骨久跪在绝情殿前院,天下了暴雨,笙箫默就把小骨抱到冰室里放着,然后去见白子画……
      戏剧就从这里开始。

      倾闻师傅表示准备妥当,我“哒”“哒”“哒”拍三下节拍,模仿白子画的音腔道:“师弟,你把小骨弄哪儿去了?”接着哼一段过渡乐。
      倾闻师傅清了下嗓音,就着我的拍子,开唱起来。
      “暴风雨烈磕血满院,怕将血浸绝情殿,连累汝花草珍奇灭绝,迁入冰室省得招嫌。
      顾往师尊曾喻汝言,观其表随性淡然,究其质持则固守最坚,于今比看诚是明鉴。
      叹知徒莫若为师全,一手栽培一心怜,况汝门室独苗一子延,当真谓亲私无可偏?
      欲害同门死责难免,舍得来即由公断,吾何妨代为移交案犯,出冰室权与戒律堂。”

      倾闻师傅唱曲时能跳脱框架,唱十人十个味,唱儒尊就只像儒尊,挺好玩的。
      传奇的音韵袅娜似青烟,回响在山石树木之间,回荡在仙境的诗画田园,不一会儿就飘入了梦境……

      天天按时入睡,我没睡到三个时辰就醒了,起来出外,见倾闻师傅还睡得熟。我就抱了平日倾闻师傅用来包果子的蕉叶,打算自己出外采摘月角果和青枣。

      在树林里不明方向地拐着绕着,也并不担心走迷,因为地势较平坦,只须飞高点就能找到来路。
      总算寻见几棵高大的月角果树,叶子油绿得泛墨色,果子的颜色却浅淡如凝脂,相称得养眼,满树垂落得喜人。
      我飞在叶丛间喜笑颜开,刚折断一枝成熟月角的果梗,忽然警觉,有幽淡的仙气含藏在空间里,既无进逼迹象,亦无疏远趋势,若似悠然共处、怡然自得。

      有外人?
      我将蕉叶包住的月角果攥在手内,退下地一看。只见隔三棵大树外,雾意朦胧,一人身着方斜纹白衫,手执长箫,颇有涵养地笑着,向这方回望。雾霭之中眉色缱绻,束发披散如烟柳,文气与仙气交融缠络,并不郁结,反倒聚散得当,聚拢成一身闲云,泼洒出一身慵懒。他神形雅逸,双目生情。眼中的情,绝非世俗凡情,又绝非是不谙世俗凡情的孤高之情,而是通晓万事、自得其乐的闲情。
      儒尊笙箫默!
      我惊得手一松,赶紧把蕉叶搂回起来。
      我在做梦么?听着儒尊的唱词睡着了,就梦见了儒尊?

      他已转身迈步过来,举动流畅,没有半分不自在:“哈,我说林子里的月角果从不见减少一二,怎么近日孤梗多了起来,原来是有宾友到访。温冰杨,我没记错吧?”他银箫轻点,我连忙俯身行礼:“晚辈拜见儒尊。”

      看来他还不知道我的事……要不要寒暄两句、即便告辞,装作一切如常忽略其存在?
      我还没想定,儒尊已抬抬银箫:“遇见即是缘分。”又将银箫旋得亮影一片,停定道,“这果子味道不怎么地,你如何受的伤?”
      “我……说来话长,前辈。”我叹了口气,想起儒尊是难得的曾闻知我那琼芝来路的人,不禁觉得一味躲避不如放胆赌一把。当年我曾误会琼芝是他朋友所遗落,主动要求归还,如果琼芝真是我从妖魔手中获得,我绝没有多此一举的道理。

      是以我请儒尊移步落座山石边,原原本本讲述了蒙冤的经过,以及如何出逃、如何获救,暂得栖藏于此间。
      儒尊银箫敲在手内,边听边皱眉,听罢,温润儒雅的面容上竟显出愠怒之色:“你放心,这事我管了!”银箫压下,接喃喃了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从墟鼎变出一瓶药,三指扣着瓶颈,竖放向我手内:“这药可以培固元气,你收下。”我受宠若惊地捧着。他手指在银箫搭扣了几下,又道:“作证的事,你亦等我想办法。”
      石块有点高,我从石座落脚到地,即成了站姿。
      刚想拜谢,儒尊亦下了石块,背转过身去,抖抖衣衫,隐约补了句:“这小子这两月都干什么吃了……”颇有怨怼之意,似抱怨十分熟识之人……也可能是我误听?

      我将儒尊带到我们栖息之处,倾闻师傅已醒起身。堪堪折完薄被,退出地铺,直起腰来,侧过脸,便见着了我们。
      倾闻师傅眼中闪烁出惊奇的星光。而我亦发觉同样新奇的目光从我身边投射过去,乃是儒尊对倾闻师傅青眼相看,微笑打量。
      儒尊对着倾闻师傅仔细详审了一番,不时放远目光溜到他背后的两个铺位,目光时近时远,嘴角含起隐晦的笑……
      我为双方介绍过身份,儒尊夸漆颜长老收了个好徒儿,斜退一步综观我俩,眼光满意,银箫口点在下巴,无声地笑吐了四字,看口形蛮像“郎才女貌”。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澄清一下我和倾闻师傅的关系,儒尊忽然敲箫道:“我有主意了。”转面向我道,“你们可以直接去擒天殿问。若得不了结果,我再找人为你作证,说尤业涛给过你仙药不迟。”半开阖的眼眸竟似流露出一丝玩兴。
      我愣怔地重复:“去……擒天殿里问?”
      儒尊大度地挥箫打了个转盘:“程镜玄他师父研心道长在六重天。我让他师父陪你们走一趟。纵使擒天殿之人不给你作证,也得给你个交代,让你们毫发无伤的回来。”嘴角的笑提得愈发无忌。
      倾闻师傅凝思,询问道:“研心道长是隐居的前辈,让他出面,不会打搅到他清修吗?”
      “无妨,他保准同意。”儒尊的袖角卷住了银箫,背到背后,收起笑,形象端得正派起来。
      照理来说让隐居者出面不合情理、有失礼数。但既然儒尊担保了,我们也只得涤除疑虑,诚挚地作揖谢过……

      一路上,研心道长沉肃得给人以距离感,性情与其仪表何等相似。也可能是他跟我们不熟,没什么可说的。他发言只问路,余外沉默寡言、神情安定寻常。
      哪怕得他帮忙三生有幸,我都不敢多谢他两句。貌似他只是看在儒尊的面子上伴我们一程,只管完事交差,不管其它。
      他不关心我们赴擒天殿的目的,也不听我们具体解释,直截了当打断说,他不想掺和俗事。到了擒天殿大门,他还同我们讲定,等我们自己进去,他在外边候着,若不见我们按时出,方进去询问。我们自理解地答应下来。

      此日在擒天殿外堡垒指挥工事的魔将是凌综裴。
      凌综裴见我们三人从高空飞来,就领了一队人跳上云拦我们在半空。
      “尔等何人!”他隔着三十丈的空距就持剑问话。
      “在下蓬莱温冰杨,有事与魔派的丝蔓军长交涉,左首乃同门的倾闻师祖,右首乃程镜玄先生的家师研心道长,烦请移步禀告,劳程先生帮安排一二。”
      我答完此言时,我们早已隔五丈停浮对望。
      “从未听说研心道长也会多管闲事,谁知他是不是假扮的?”凌综裴只轻蔑地觑了研心道长一眼,就转眸盯上倾闻师傅,正派弟子的穿着外貌,却流露出性险之人的笑容:“倾闻灵仙?你侥幸没死,刚好给我练练手。”桀骜自压低的双目外扬,一手伸出反向招招,“来试试,你这些年进退几何?胜得过我,我去给你们禀报。胜不过我,自觉滚回蓬莱!”
      后方跟班的妖魔叫嚣起哄。
      “倾闻师傅……”我略有些担心,倾闻师傅按下我抬起的手臂,运剑在手,凌空跨前一步:“来吧。”言语轻松无惧。
      他俩侧飞出无人的空域,当即交起手来。我看得一颗心不时悬起,研心道长在旁寂若无人。我仿觉傍着一根没有生命的石柱站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卷一134、玩兴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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