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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卷一75、风物人情 ...

  •   75、风物人情
      蓬莱只有三个师门院参加聚会,另两个师门院的弟子推让,师傅就想安排我和师弟代表门派演示剑法,一手拍我们一人的肩说:“大好的机会让诸派师长都认识你们,不上白不上。”我和张师弟咬着雪梨尽点头,大方答允。

      太白山我曾到过好几回,探亲访友、采购货物什么的,因四哥温相泓是太白弟子,二姐温冰槐的儿子、我的小侄子也在太白仙班学道经。
      太白有幼龄仙班,孩童幼年就有机会拜入师门。若是年纪过小就离开家人跟随了师长,当然就叫“师父”,而不是“师傅”。
      不过,幼龄仙班之中有幸能得被师长挑去的孩子,都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一个班里不会有几丁;余下的孩子,就当修习了预备班。

      我飞行经过太白山地界的次数更多。太白位于九州腹地中心,乃终南山之西,秦岭天关中段的一路雄峰。八方往来,在太白派辖域内夜宿的修仙人很多。所以太白附近的仙镇虽未必地大繁华,数目却足够多,一半散布满山脉低地,另一半位于高岗,酒馆客栈生意皆红火,通宵不息作,何时入宿均有店家愿意接待。
      只要到了地方就不怕认出。从高空鸟瞰,一座座庞大的山体如气势恢宏的玉雕摆件端稳坐落在广袤大地的中央。山脊如神兽的脊背涌动,层次远近望不完,不知背负何等神圣的使命,争相拱卫着这一处道学传承悠久的仙家圣地;数许依山傍水的城镇被高台托出云雾之上,酒家驿馆高矮相望,旗帜迎风横展,上书“太白某某客栈”,反着金光,“太白”二字满目飘扬。
      这,便是太白山,一处仙镇建得越高越来生意的地方。八月翠绿青苍遍山披落,树木蓬勃果实累累,远望更高的山峦却还是白凸凸的,只有石雪和云雾为伴。

      我们在位置最高的山门降落。地方是我选的,因为离四哥温相泓的师门府院近,方便他来接我们。
      四哥带着我年少的小侄儿等待在山门外。我见到他们,飞上前一把抱住,同时抱两个。我小侄儿已经个挺高了,都到我四哥肩膀了,却还是顽皮的性子不改。
      门派内建筑所在处虽修整打理出空地,其余之地,并不太修剪野生草木。我们走着平坦结实的山路下坡,两侧草木杂生,枝干歪斜到处穿插,叶撑华盖相并,绿影挤得满当当的,也有叶片发红发黄,如彩色的鸟羽,颜色过渡得好看。
      丛林间鸟兽叽喳嘀咕个没完。有猕猴桃枝蔓疯长,在高耸的草丛上方,横贯其余矮树而过,挂出大小树木边围,成熟或未熟的果实在条蔓底下多不胜数,褐黄棕绿的椭圆形毛团鼓鼓的,多个生得相近,枝条便要沉坠出一角,显示重量。身披金毛的猴类扑腾飞蹿,脸部除两只眼睛加一张嘴三个圆团只见皮肉没毛之外,其余毛生得都挺长,毛向头顶、向外侧飞势帅气。它们成群藏在林木间,某处五六只在抢猕猴桃,厮打得不可开交。
      傅兰师兄手多,顺手摘了俩果,引来猴儿不满。一只体形较大,看起来可能比较年长的金毛猴两臂拽着根枝干,吊在我们前方,向我们龇牙。
      傅兰师兄亦瞪目相对,龇牙龇得比猴要狠。猴给吓跑了。
      不一会儿群猴向我们扔枝段、石块,我小侄子恼了,取出早就备好的栎树坚果,飞连投掷,一掷一个准。猴群给吓跑了……

      主会台登云台周边三面是栎树林,一面靠崖岸。林中梭长的栎叶垂满,泥土腐叶间落的栎子随处可见。栎子圆壳被一圈干枯的花穗包围,跟花儿似的,只是“花芯”过大、过饱满了点儿。有的栎子整个拔去了,壳斗圈内空空,像碗形。
      不但是我小侄子,坚果树结实的季节,往来的太白门人都喜欢腰间坠个小布包,偶尔拣上或收采上那么几粒,不砸猴也可以砸人,练练伸手嘛。
      我曾经以为,太白的男弟子们才干这档子事,后来发现,不是的,女弟子们也拣;我就以为,太白的弟子们都以此寻乐。而此行,我更有了进一步发现——弟子们乃是跟师长们学的……

      聚会场石桌石凳列位像星阵,席面摆满瓜果茶点,丰盛鲜美,尤其是猕猴桃被切开摆造型,外层毛绒,内里水渍青亮、籽黑心嫩黄,看得人口都渴。有的地方桌席邻近、纵横对齐,有的地方桌席散成斜射线、弧线;但总的来说间隔比较均匀。场地中心靠主会台处,留出一大片展示剑法用的空地。主会台靠崖岸的方向,光线最明亮,主台高度才到人半身,不挡下面的光,上布列若干玉席,是给重要人物落座的。
      四哥和小侄子陪我说了一路家常话,到了会场,便离开我们去忙顾师命。
      我们师徒六人跟随樊欣柔行过主会台周边,“嗖嗖”两道黑影横过前方,只听得“吱呀”、“呜呀”几声猴叫并起,望过去,三只猴儿原已爬上了瓜果摞好的席案,迅速奔下了台,消失在了无数石座墩之后。
      往“暗器”的来向一看,竟是身为兵阁主教剑师的佑莲仙真。他在主会台上坐着,白衣碧裳花青边,外套一件浅青色开襟披衣,玉带束发在脑后,乌发生光,眉如秀叶翩飞,眸色精亮尽盯着猴看,手指尖挑起几枚棕色的栎子,抛一抛高便顺手连发。
      另一侧某小个子的猴儿腿脚贼快,比带它来的另两只稍大的猴动作还快,先行蹬跳石椅上了摆有猕猴桃的席面,被手指头大小的栎子打得是呀叫不已。但它仍没有逃命的意思,还在拿手拨桃,不舍得空手而归。
      “仙真,它还好小呢。”回看主会台上,是一抱果篮路过的少年男弟子指着猴儿怜惜道。
      佑莲仙真轻咬唇,动作狠厉:“礼仪要从小教导,”说着“刷刷”又两道影线出手,“上树随便它吃多少……”眼目已转望见另一面偷偷潜进的五六只金猴,手却仍回向方才的方向, “上桌,绝对不行!”
      栎子箭速投射,不死心的小猴被砸痛了手,终于咧着嘴放开席上的果,在家人的掩护下落荒而逃。
      我们师徒六人全体站定惊看,连樊欣柔都不催促我们往前走了。

      佑莲仙真一段距离外坐的一女仙长,不知哪派的,接话道:“难怪你们敢在林间开会台。在我们派呀,猴还没你们山里的厉害,果宴都决计得在殿内办。就是不如你们教导有方。”赞许地笑道,“看看你们这的猴儿,碰到栎子就吓炸毛。”
      “那是,”佑莲仙真颇有较劲意味地说,“在咱这地界,不把猴儿收拾服帖了,还想吃上果子么。”手指灵活一虚晃,又隔空飞物打走了新来的家伙;完事拿手掸了掸衣,收手回玉案下方,又是一派风清月朗的坐姿。
      佑莲仙真乃卉觉系剑法传人,并不修炼御气系术法,他来应是以门派要人的身份出席,会会嘉宾吧。

      绕道经过一张张石桌,到了我们被安排定的席位,师傅见着熟人,便礼会聊起话来,正介绍我们师兄姐弟妹几个,一布席弟子端瓜果盘经过,见一猴溜过脚边,顺脚一踹,说:“去!”后方几名布席弟子也伸脚、掏栎子接力,一人一句恐吓:“去!”“去!”“去!”共赶走五六只。那情形与老鼠过街有得一比。
      裘师傅向相熟的师长微笑说:“山派和岛派就是不一样,别有风物人情。”
      师长们手半掩在大袖内,轻握胡须,举止得体地呵呵笑:“是啊是啊,别有风物人情啊。”
      我实在是不明白师长们怎么还能面色镇定、体态端方,他们身后带的弟子都已经弯下腰哈哈大笑。我身旁的傅兰师兄、钱师姐、曦冉也陆续把持不住,以各自的个性方式发起笑来,不知是不是被对面弟子夸张扭曲的笑样给逗的。
      只有我和张师弟肩不动、足不摇,抿紧嘴不笑出声,看来稍有点师傅的风范。
      然而,师傅侧向一捂口,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

      待得到达的宾客数量多了,席间人声热闹,猴儿们也就不敢来生事了。

      突然之间有人闹场,仙人们纷纷向声响的来源侧目。只见一位女子乌髻峰峦叠立,宝钗琳琅满头,步摇玉翠如珊瑚枝角多姿,身着金色锦绣织缎长裙,群裳花纹蟠结、珠光闪耀,笑意满面地足踏金云落地;带着十几名婢女,各个一身让人得罪不起的架势,十几人就显出声势浩荡。
      但,也是在场的仙人估摸她们来头不会小,都退让噤声,不然,十几名女眷能威风到哪去。
      “来者何人,擅闯登云台?”主会台居上位的贡寒仙真指间捋着白须问道,内力扬音洪播全场。他是御气系术法名家,也是太白文书阁尊长,辈分比佑莲仙真高。
      “我家主子乃玄枝国公主,亦主修御气法系,听闻太白召集天下同系师门中人,不远千里来赴会,望赐一席为盼!”领队女子最近身的侍女不卑不亢地答道,内力虽逊色,昂首挺胸,语态气势不输太白尊长。
      为首的女子红唇一抹鲜丽无双,娥眉细挑、眼亮目长,花钿贴额金光冷耀,下巴尖尖,下颚线形修长,身材更如她颚形一般长瘦,倒也不乏丰韵。原来她便是玄枝公主暮易香。
      中年女道模样的太白女仙长步出主台边缘,与公主正色相对:“在下蔺疏雨,家父在蓬莱任职多年,与你玄枝国倒也有些情谊。只是我太白布告文书上写得清楚,若来赴会须提前三日备报,您身为一国公主,却无一人为您提前打声招呼,破我山门而入惊着众友,若是不慎打起来还怕误伤着您。如今虽未误打出手,没能事先准备席位,也怕礼数不够周全不是。”
      蔺疏雨乃蓬莱新接任的掌教仙尊蔺昭文的独女,虽是灵仙修为,亦被人尊称为女真人。
      “我要是明说我来,”玄枝公主暮易香足踝碾转,视线环扫众宾,见到我师傅,停住,“有的人,”面上凝出一个含义不善的笑容,“恐怕就不肯来了。”
      众仙视线从各向斜投过来,中心是我师傅。我们徒儿几个自也免不得挨上几道目光。
      众仙交头接耳之声俱是嘿嘿笑语,一群人心知肚明的样子,不管不顾我们师徒的苦恼……
      女真人蔺疏雨也会意了,软笑一声,转了态度:“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来人,为玄枝公主在这主台之上单设一席……”
      “不必了!我坐下面,就和蓬莱的师傅们坐一块。”暮易香说罢一扬袖,向我们这方婷婷迈来。众派师徒见状只得让出道。
      我和师姐手指攥在手心,尴尬地互递白眼。

      暮易香在我们近处坐下,某派的席位被迫撤转让了她们,我发现她身旁一名婢女在众婢女中格外抢眼,不是她长得有多好看或多难看,她长相普通,妆束也和别的婢女一致,可是,她的眼神咄咄逼人,不是逼着我们,而是频频往主会台上,佑莲仙真所在怒视。
      佑莲仙真席位在主会台侧边缘,且估计因他仙气冷煞人心,他的席位间隔别人都特远,孤立的一台,挺方便她怒视。只是佑莲仙真如冰雪附体,举动怪寻常的,眸光却静敛,似一颗魂儿已入定,周围的嘈杂喧嚷、礼仪客套,无物可以扰得到他。她含怒的眼神在众人交谈的百种神色中早已淹没,再怎么咄咄逼人,也还不如一只猴,能引起他注意呢。

      接下来聚会宣告开始了,群仙回入席间享用果品,言笑欢畅。我和师姐很自觉地往玄枝公主席位的方向坐定,挡住她瞟来的目光。
      不过有点多余了,太白长老迎宾致辞之后,各派弟子轮着表演剑法。师长们很快在席间走动起来,师傅便给这位仙长、那位师傅迎面挽去。玄枝公主的桌席却是无人问津。师傅人缘甚好,都无需回席也到处有人拉他入座。玄枝公主又岂好提着裙子往各派的席上追呢,只能守着空席干瞪眼了。
      我心里笑,这公主压根不懂法系聚会是做什么的,其实就是师傅弟子们相互会面认识,互赠符牌、防护法器,交流探讨修习道法、术法中遇到的难题;走来走去便是今日的主题,席位挨得近顶个鬼用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卷一75、风物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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