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时之冕》魔餍

71、第六十九章

　　如果事物被在某一瞬间被分解为最微小的粒子会怎么样。

　　如果它在下一刻复原，人类是不是甚至都不会感觉到。

　　那股令一切畏惧的“恒”的力量，贯穿了周围的空间，法尔达、安斯金、那令人恐慌的光晕中的人影，尽在其中。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缓慢。

　　竟然足够法尔达回忆起一切，里图对安斯金漫长的忍让、阿莉莎的疯癫、屠村之后的沉默……

　　法尔达忍不住去想。

　　在一切开始之前，里图就已经预计到一切了吗，又或者是，事态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她仍然不明白岛上的每个人所处的位置。

　　事态在发生之前往往要经过漫长的发酵与蓄力。

　　法尔达很难不去猜测，里图多年以来在岛上的隐忍不发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随着她登上巨神岛终于成了开端。

　　难道说他已经计算到了一切，包括另一个时空的事？弗洛德瑞克呢，海底之行是必然与控制吗。那么就太过可怕了。

　　在其中每个人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法尔达仍然不明白她自己有何作用，她也不明白这个里图的目的，她隐隐有种预感，一切都具有某种联系，尽管现在她只知道自己也许马上就要化为尘埃。

　　回归于自然，于宇宙。

　　她在这一刻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停止了思索。没有词语再跳入她的脑海，同样，也没有呼吸。连魔物少得可怜的感觉也被逐一剥离。

　　没有知觉能再佐证她的存在。

　　万物归于一，不，万物归于一，是人的概念，是神的概念。

　　万物归于零，所有的投影都消失了。

　　但突如其来的疼感在一刹那刺穿了她。

　　唤醒了她作为生物时的记忆。

　　她几近惊恐地“张开”了她的视觉。

　　影影绰绰的形体，模糊的人形与浩然星体，站在破碎的渺小生物之前，一只手指，伸进了还未完全碎裂的颅腔。

　　法尔达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意识还存在。

　　是时环保护了她的大脑，使它没有完全化为渣滓。

　　这是非常怪异的视角，仿佛有巨人在她面前，而她虽然知道那是里图，却又有一种蝼蚁面对最庞然与难以想象之物时的惊惧与卑微不安。

　　是神祇吗？

　　威严与恐怖的气息不断向四周海面扩散，巨神岛不断摇晃，山体破裂，真神已然临世，沉眠之形体该当消失。

　　这种面对不可名状之物产生的压抑在巨神碰触到她残存的大脑时变得更为极端。

　　一股可怕吸力在拉扯她，包含着撕裂和破碎，想象过在绞肉机里的感觉吗，法尔达想她现在的情况可能与之最为类似。

　　那模糊的巨影越近，传达到她这里的感受就越强。

　　如果她只剩大脑，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受？大脑没有疼痛感受器，但别忘了，它还没有死亡，在几乎停止的时间里，压力大幅改变、物理伤害，使得痛苦仍然在丧失大部分肉身的情况下成了主宰。

　　虽生却死。

　　在充斥压力的旋涡中，她在自己的脑内彻底尖叫，所有恐惧统统释放出来，所有有关回忆、身份、自我、社会、宇宙的认知成为被搅碎的产物，混在一起，将一个人的心智顷刻间化为咸腥的糊状物。

　　当初没有被魔物异力侵蚀的精神之间面对神之手的压力终于再一次开放，封闭之门开启，里面的湖水疯狂地涌动，整个精神之间几乎都在震动，但法尔达的痛苦却因此减少了一点，因为她的大脑终于随着神手产生的压力完全破裂了。

　　破碎的心智还有散落自我意识没有完全被碾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时环在支撑着精神之间。

　　大脑彻底湮灭，和曾经的肉身切断最后一丝联系之后，残存的精神体反而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五感在这里只是模拟曾为人时的习惯，这种假的知觉可以被控制是放大还是缩小。

　　当精神之间成为唯一的屏障时，法尔达和它的联系却加深了。

　　但她在此时并不能感受到更多好处。她的心智已经迷乱了，变成现在精神之间湖水中的一摊怪异肉泥。

　　现在一切凭本能做主。

　　所以法尔达没有再“看”到安斯金的惨状，如果她还清醒着，她会知道安斯金——魔物本身被当成一团燃料点燃了，在由他自己身体为燃料产生的火焰之中，光晕中的人影也退缩了，放弃了对他的拉扯，不甘地在火光里渐渐消失。

　　留下的火焰慢慢转为黑色，有一些杂质被烧了出来，只留下了最纯粹的黑，象征了魔物的本源，却也是荒诞与邪异本身。

　　面对巨神，它表现出了自己的畏惧，试图逃窜出威压笼罩的范围，直到神之手将它牢牢握在手中，这团活火仿佛才畏畏缩缩地接受了自己作为献祭者的命运。

　　在这颗星球的任何精神体脱离了实体后都难以久活，这片星域有自己的规则，生命的运转也必须基于此。

　　在开启神眼之后，里图已经不能称之为里图了，被教会斥为异端的唯纳之子的神祇，是星体在人世的化身——唯托。

　　人类无法看清它真正的形体，于星球表面，它的化身，是披着纱衣的模糊巨人，灰砂之下的两点神光是它洞穿人世真知的眼睛。

　　它的手掌中是黑色的火焰，双足踏在深海之中，岿然不动。

　　一枚古朴小环翻覆起落于火焰之间。

　　融合——

　　黑火灼烧着精神之间与铜环，以至于精神之间的大地都已变得滚烫吓人。

　　湖水沸腾，法尔达的自我——那团诡异、不可名状的肉泥在沸腾的湖水里不断跳动。

　　而此时，那不知从哪里来的白雾再一次浮现在精神之间，在巨神唯托意志之下正不断相融的铜环与精神之间内的时环被这股白气环绕，得到了暂时的阻碍。

　　坦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