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 ...
-
第五章
夜,深沉。
圆圆让草正打了灯笼送水灵离开,自己转身回了暖房,那儿未走的唐四和莫翔还有怜儿正在喝茶聊天。
她思索片刻,还是开口询问。“姑娘,你为何答应了水灵?”
怜儿放下香茶,偏头瞧了眼圆圆,目光移到也有好奇的唐四和莫翔身上,唇角莫名带笑。“嗯……因为,我心情不错吧。”
话音刚落,两道偏冷的视线淡淡扫来,一个是圆圆,另一个是莫翔。
为什么她难得说了真话,却没人信了呢?
她是真的心情不错啊,有个迷途羔羊找她来做忏悔,她干嘛不普渡了去?
……水灵的遭遇也再次给她上了一课,关于这男人有多恶劣——这男人的恶劣,她不知道吗?她知道啊,只是更深入了解了些。
她继续笑,浅笑着开口。“那,为什么我不能帮她?”
“为什么?姑娘会不知道这个为什么?你都知道她在这儿就是人质的身份了,不然依着爷的性子会留着个毁容的女人在门里?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到时候你对爷开了口爷不允,你要怎么办?你身后可是有一大群躲在阴暗角落等着看你失宠的人啊!你为了一个水灵,值得么?”圆圆的脸有些狰狞,她知道姑娘懂的,这些话不用她圆圆来说姑娘就该是明白的,可为什么姑娘还是答应了?只是因为同情?还是为了向别人显示她地位的与众不同?
不,她的姑娘不可能会这么幼稚无聊——可是,她今天所答应下来的事情,让圆圆无法理解,无法。
圆圆告诉自己,现在她的疑问不是以下犯上,纯粹是为了姑娘好。
怜儿瞧着圆圆气鼓鼓的样子,还有身边莫翔不赞同的眼,最后看向不发一语的唐四。“对啊,她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的,为什么连最后的快乐都不给她?”
如果水灵能离开这儿,她会比她和唐四更幸福,水灵拥有的是她们所没有的爱情和自由。
怜儿想,自己不是黑心的老巫婆见不得别人好,如果有人能幸福,她也会高兴的。何况还有自己的出力在其中。
圆圆听了这话,才明白自己果然是猜错了姑娘的心意,心下歉疚又害臊,可仍将心底的不满表达出来。“可姑娘,你想过没有,如果爷没有听呢?”
怜儿哈哈大笑,居然是少见的爽朗。她站起身子走到唐四身边,双手在那脸色有些灰暗的人儿的肩上重重压下。“很多事情一定要去做了,才能知道结果是什么,永远只会猜测不过就是逃避了的借口。你家爷是否会否决也的确在可能之中,所以最初我就告诉了水灵我不一定会帮到她,但是,圆圆,如果她永远永远只敢将‘离开这儿’做了一个念头藏在心里,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欣赏水灵敢跑来我这儿向我开口的勇气,就算她今天过来没有教你们什么保护我的经验,我也会答应她。她敢为自己的将来而拼搏。”
“……姑娘,你的话让我心颤,你不会也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打算吧?”圆圆倒退一步,惊慌道。姑娘啊,你有没有发现你脸上满是向往?你向往的是什么?在这儿爷还有什么是没有给你的?独宠、温情、锦衣玉食,姑娘啊,你还想要什么?
怜儿依然笑着,笑得滴水不漏。“怎么会?我哪有时间去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傻圆圆,我只是在为水灵高兴嘛!”
不管是否有人相信,这一晚,人心都在变。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结果?
而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结果,依然想要去一搏。
当晚,怜儿惯常地失眠了。
很巧,那紫衣人也在睡不着。
山西已经很近了,可他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城外的一个镇上过夜。
由于地处商道,这镇子虽小,客栈的规模倒是不小。
无双包下了整个后院,也吩咐了不许有人打扰。
很安静,可他没有一丝睡意,即使他已经赶路了几天。
他睡不着的理由让他自己都有些困惑,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入睡了,因为……是因为身边没有了那个人吗?
似乎是,又不尽然……
习惯,的确。他是习惯了她在身边,拥抱着嗅着她的馨香入睡……在怜儿之前,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他会眷恋在一个女人的身边——是的,一个,并且像是夫妻一般在她房中一夜至天亮——不,不止一夜,是好久了,久到他开始不习惯没有她在身边。
而现在……无双好笑地想,他现在这种不能安睡的状况,该怨谁?
怨那个远在金陵迷惑了他拖着他陪她一起打赌玩这感情游戏如今可能早已安睡的怜儿,还是该怪非要将个赌局顶了真如今似乎真连心都赔了进去的自己?
嗯,思念的滋味,三年多后的重温,他该细细品位,是不是?
他站在敞开的窗口处,瞧着夜空中悬挂的银钩,唇角带笑。
因为思念而笑,还是为了什么?
门口有故意踩重的脚步声,然后是青儿的声音响起。“爷,您睡了嘛?萧家老太爷派了人过来迎接您,人在院门口候着。”
“……让他进来吧。”无双收了散漫的心思,走到桌边将屋内唯一的一盏烛火挑亮,悠然道。
“是。”
萧家的那老头子,你终于出招了。
可如今萧家不仅有这只老狐狸,还有一只小狐狸在。
桌上躺着一张薄纸,那是刚飞鸽传书到手的东西,在出神前他刚阅毕。
那尾羽鸽,也是自萧家而来。羽鸽脚上的信筒是艳丽的紫竹,信纸上是娟秀的字体,还染着淡淡的墨香。
那香味那手字,无双怎么会不熟悉?
这个晚上有些不太平,杭州瑞安王爷府内,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贵公子也失了眠。
他饮了薄酒,他刚从杭州最优等的妓院清月楼赴宴归来,酒宴的主人有了能耐请动了清月楼——或者该说整个杭州甚至如今江南地区最出名的花魁出席,那花魁席间若有似无的爱慕眼光都缠绕在他身上——该说,他该是心满意足地回来带着酒意上床安睡才是,可如今,他独自一人在幽静的花园内顶着凛冽的寒风,散步。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他的耳畔回绕着的是今儿席间花魁弹拨的琵琶曲。
那首曲子他曾在无双门内听过,就在上次,他去了荷园的那一天晚上,在无双门曲折的回廊上。同样的曲子,同样的琵琶声阵阵,那一天,哀怨的曲儿穿过深邃的庭院,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抚摸,却尖利如最锋利的刀,就那么直直的生生的,插入了他的心,溶在了他的血中。
不,不是那曲儿,而是那一天让他动了心的那个女人。这首琵琶曲,不过就是因为能联想起她、她的话,这才入了心的。
他记住了她,为了什么?她说出了他们的寂寞?还是因为他知道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这女人?
他想起那一天,她遥望窗外的模样,她的神色依然冷淡,但她的眼中,满是憧憬和悲伤,可是她说,“既然是一直都做不到的,我还去想它做什么”。
不,他才不信她是真会放弃了的女人,当她说着这话时,眼中是言不由衷的倔犟,灿烂得刺眼。
她真不能算是美女,可是她总是让人无法忽视。一次次,悄然得,却又激烈得,就那样将她记下,记住,无法遗忘。
回王府的路上,无相禀告,轩辕自几日前就出发去了山西。
他突然,很想去见她。
轩辕那些女人内斗的事情,他也知晓,虽然明知怜不会害怕挑战,可这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一次,给她带什么礼物好呢?
赵康的心思,再次飘远。
第二日清早,轩辕无双的马车停在了萧家大院的门口,萧老太爷亲自出门迎接,身后是拉拉杂杂的徒子徒孙和各个想要在轩辕门主面前表现一下的分家。
互相照着各种身份见面行礼问安溜须拍马一圈后,神色依然威仪但眼中已隐隐有着不耐的萧老太爷将仍是笑得天下太平和和融融的无双迎进了密室。
仅他们二人,连青儿也留在了门口。
门一关,就是一个时辰。
当门再次打开时,轩辕无双带笑当先走出,身后跟着的是脸色有些灰暗的萧老太爷。这一刻,他不再是能呼风唤雨的萧家掌门,即使在他的地盘上,“首位”,不是他的。
轩辕无双也在当日,就在萧家某位受了老太爷吩咐,带着羡慕、妒忌、不安、惶恐等等情绪的男人领路下,见到了在萧颐贺灵堂里的轩辕嫣然。
一身素白的女人满是柔弱样对着无双缓缓一福。“表哥,你来了。”
无双依然笑得瞧不出意味。“嗯,我来接你了,表妹。”
若有似乎的重音,点在那最后二字上。
白衣女子未抬头,仅抬眼,对上那人的,又立刻飞快垂下。
“有劳表哥。”
当轩辕无双在苍白为唯一点缀的灵堂内见到轩辕嫣然时,赵康王爷的马车也到达了无双门大门口。
留守的空儿忙在大门迎接,告知了轩辕去了山西之事,怎料赵康却并不是为了他家爷而来。
“本王有些事情要问怜儿姑娘。”
空儿只当王爷仍是存了从前的心思,之前既然爷让王爷单独和姑娘见过面,又没有打算和王爷停止这暗地较量的打算,于是似乎也没有了拦了王爷的借口,于是后退一步提了气喝道:“开大门,迎贵客!”
说来也好笑,无双门眼中的贵客真的不多,大多数的大开大门都是为了眼前这一位。尤其是最近,造访得勤快,让空儿都想建议王爷迁了王府到金陵城内,岂不更是方便?
当然,如此逾越的话放在心头想想是最多了,连面上眼中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看着赵康优雅地下了马车踏入门内,空儿低声在个守卫的耳边吩咐几句,接着带笑上前引领赵康入内。
“其实空儿,我来这儿那么多次,还会不熟悉这儿?”赵康走在空儿身后,浏览已由秋色转为冬景的院子,状似无意般开口。
空儿回头一笑,答得飞快。“礼多人不怪,何况王爷是爷的贵客,空儿怎敢怠慢?”
“嗯……”赵康随意点头,脚步不紧不慢。
他是定下速度的人,他知道别人必定会按照他的步伐速度前进,因为他是瑞安王爷,赵康。
没有人真能跳脱了他的意志,就算是他的兄长,那坐在金銮殿内的九五之尊,对着他也得按着他的想法做事——谁都知道,也不用谁再来提醒谁,他赵康的重要。
轩辕无双是个例外,这一个看似安心呆在江湖的武林人,邪魅,神秘,笑观红尘,适时地撩拨又恰到好处地收手。他也是一个习惯于什么都掌控在手中的人吧,正因为赵康知道他们是同一类的人,也都彼此清楚他们之间适合做盟友而不是会两败俱伤的敌人,所以他们走在一起,但同时又习惯于探究对方的弱点。不是为了制胜,更像是为了排遣一份身在顶点处的无聊空虚。
游戏这种东西,必定是要有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有意思——他们,心里一直有着这个信念。
而轩辕怜——假设这女子叫轩辕怜吧,她也是个例外。
赵康不喜欢例外,也不喜欢有事有人脱离了他的掌握,所以将一切导回正轨吧,他想,所以他来了,来见她。赵康想,或许接触多了,那一层的神秘面纱就会消失。
女人在最初,总是有些神秘的,可是从来没有能在他面前将这份神秘保留到最后的女人。她也不应该会有例外。
赵康看似很笃定地想到。
可也有一丝失望在心头,就这样吗?
她,也会就这样简单臣服吗?
如果不是,那该有多好。
赵康隐隐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