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光之外》京城一十二斋

38、旧事——不速之客

　　时间从不给人答案，也没有命题，更不是选择题。人只有从生到死，却不能从死到生，那么时间的答案是什么，永恒的还是静止的。若没有时间，世界也没有人，只有静止的时间，那么便不会有悲伤存在，生老病死存在，聚少离多存在，悲欢离合存在。
　　暮色四合，深夜悄临，李潇眨着眼躺在床上，一直到天亮都没合眼，眼睛酸涩的厉害，抬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针落在了六点上，从没有一刻令她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思索间，无意听到一阵轻缓有些慵懒的脚步声，李潇自床上走下来，耳朵趴在门上。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耳朵动了动，缓缓地打开房门，映入眼前的是顾明远的身影，意料之外两人今天的第一次碰面，看着彼此的眼神皆有些错愕，空气异常安静。顾明远的面容隐匿于一片暗蓝色的空气里，清透苍白，那双眉眼如遥远的远山，隔着千万里，缥缈朦胧，氤氲如雾，复又逐渐恢复清明，眼底弥漫了一溪清泽，明明灭灭，如泊如潭，淡淡的划过她的心尖，刻骨铭心。
　　大概是没有料到李潇的出现，顾明远恍惚的神思慢慢转清，如雾的双眸微微清明些许。目光落在李潇那双红肿的眼睛上怔仲片刻，缓慢抬起手，指腹轻缓地摩挲着她的眼睑，神情专注：“哭了？”声音低沉沙哑带有几分温切与询问的口吻。
　　那声音落在耳畔如魔如魅，李潇呼吸微滞，心跳漏了几拍，神经紧绷，感受着来自他手里的温度，冰冰凉凉的貌似肿痛的地方有些舒服。思至他昨夜的不辞而别，莫地红了眼眶，泪水在眼池中打着圈，液体流动的声音有些微妙。
　　“你去哪了？”声音带有些许哭意，那双眼里透露出顾明远捉摸不透的情绪，像是责怪，像是怀疑，又像是试探，这种感觉似有若无，隐隐的别有一番味道。
　　顾明远怔住，讳莫如深的望着李潇，耐心询问：“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声音清透如泉，像是在审问。
　　“小叔，你和那个席景茹很早就认识吗，比认识我还要早吗？”
　　闻言，只听那人轻叹一声：“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哭？”
　　“小叔，你是不是要结婚了？那要是她对你不好怎么办？”李潇含着泪看着顾明远。
　　顾明远低声淡笑起来，手放在李潇的头上轻揉，微微轻叹：“我的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关心小叔了？”其实连顾明远自己都不知道，他望着她时的神情有多温柔，那是他从未给予过任何人的温暖。
　　李潇收起眼泪，抓起顾明远骨节分明清白的手：“小叔，如果你结婚了，会不会不要我？”
　　顾明远揉了揉李潇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
　　“小叔……你……”李潇还要说什么，却发现那人神色有些倦怠，其实她想问你会不会就忘了我。
　　顾明远抽回手，静默地凝视李潇片刻：“时间还很早，去睡会儿吧。”
　　“那你今天会走吗？”会不会像昨天一样离开。
　　顾明远凝神略微思忖许，调整了下气息，轻声道：“不会。”
　　李潇展颜微微笑了起来：“那……小叔，说不走就不走了，不可以反悔哦，我睡觉了。”说完便开心的转回到自己房间，还不忘向顾明远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顾明远唇角微勾，貌似是笑了，抬手将虚掩的门拉紧，在李潇房门口停顿几许，方才举步离开。

　　时钟刚过九点，李潇便起了床，她穿好衣服找顾明远，他的房门虚掩，透出一缕微弱的光线。李潇轻轻推开门，耳朵动了动，浴室的门转声音传来，望过去，里面那个人走了出来。他换了件居家常服，头发湿漉漉的，水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双眉眼轻轻探过来，愣了几秒，擦发动作顿住，大抵是没料到李潇会起来这么早。
　　“小叔……你洗澡了啊？”李潇眨眼问，目光却一直在看着顾明远。
　　顾明远边擦着头发边走，随后坐到沙发一侧，将毛巾握在手里。抬手一指，吩咐道：“倒杯水过来！”
　　李潇听到后立刻小跑到厨房，到了一杯水端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顾明远。
　　顾明远接过，发现李潇站姿歪歪斜斜，微皱起眉头：“身子站直了！”
　　李潇乖乖地“哦”了声，依言站直身子。
　　“小叔……我能不能做你旁边啊？”李潇对顾明远还是心存敬畏。
　　顾明远抬眼慵懒地看了一眼李潇，点头应允。
　　李潇小跑着坐过去，抱紧顾明远的胳膊，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沐浴露味道，心里痒了痒。顾夜白低声浅笑，也不知她这般孩子气到底是随了谁？
　　“是不是快上高中了？”顾明远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莫地问起，声音平和。
　　李潇仰头看向顾明远，发现他正微垂着眸望着她，在他的凝视下李潇点了点头：“八月份就初考了。”
　　“准备的怎么样？”语气漫不经心，余音未消。
　　殊不知时间过得太快，已经到了三月份，李潇表情有些难为，她的表情落在顾明远眼底，仅一眼便已明了。
　　“没信心？”顾明远微垂着目说道。
　　李潇松开放在顾明远胳膊的双臂，顾明远淡然地看了眼适才被李潇触碰的地方，随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小叔……不是没信心，是我语文有些拖后腿，文言文地方太薄弱。”
　　　顾明远凝神听后，抿着唇目光自李潇面上移开，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淡淡说道：“待会儿把你的语文课本带过来，我帮你看看。”
　　李潇满目惊奇，崇敬地看着顾明远：“小叔……你会文言文？”
　　顾明远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思忖片刻，缓笑：“略知一二。”

　　等到李潇将语文课本还有卷子拿到顾明远面前，才发现他的略知一二并非真的略知一二。
　　他执着课本修长的手指略翻了几页，朝李潇展手：“笔！”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李潇“哦”了声，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碳素笔，一瞬间，手中已落空，那人已执起笔，手指将笔放在指尖轻速转动，随意翻开一页，垂目端详着书中字体，俨然像个教书先生。
　　顾明远边讲边将那些疑难杂字一一给李潇批注出来，他的字写的很流畅，刚毅又清冷，行云流水。批注完后问李潇讨了一张白色的a4纸，又将适才在书上批注的字意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扔掉笔，吩咐李潇做题。
　　李潇拿过那只笔，轻微转动，仿佛还余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在顾明远的监视下李潇皱着眉头开始做题，她各科成绩都不错，唯独语文差劲的过分，一张卷子做完已经到了十点多钟。
　　顾明远抬手抽走李潇面前的卷子，用笔对着答案逐一改着对错，李潇捂着脸心惊肉跳，她刚才就没仔细听顾明远
　　讲，整个心思都放在顾明远的神情与声音上。忐忑之余，忽的听到那人不疾不徐道：“还不错。”
　　啥？她没听错吧，居然还不错。
　　“想要将这些全部记住，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一蹴而就反而有些适得其反，还得循序渐进。”
　　李潇望着顾明远神情有些许黯然。
　　后又听顾明远缓缓道：“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
　　其实你一直很优秀了，李潇黯然的神情被一抹笑意取代，顾明远将那抹浅淡的笑意尽收眼底，不自觉的唇角微微上扬。
　　这时，顾星楠走了进来，看到这叔侄两人一大一小地坐在沙发上，不禁疑惑：“顾潇，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面对顾星楠的询问，李潇望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人，那人神情已恢复淡然，微垂着头，手里把玩着适才改卷子的笔。
　　“九点起的！”李潇回道。
　　顾星楠狐疑地看了看叔侄两人，不禁说道：“哥，你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昨天晚上同那个席景茹走后，这丫头一直哭到晚上十一点多。哥，以前可不见这丫头这么粘你。”
　　此话一出，李潇莫地感觉气氛有些冷寂，她抬眼偷偷望了一下那人，只见那人同时也朝自己望了过来，那双眼漆黑的发亮，看向自己的时候多了几分探究，神情晦暗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顾星楠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异常，忙说：“哥，后来……我们一大家同这丫头吃了火锅之后这丫头哭的才消停下来。”
　　顾明远凝视李潇良久，这才缓慢移开视线，李潇心定了定，原来面对顾明远她其实也会害怕，害怕他看穿她不该有的心思，她对他也只能是敬畏，顾明远是个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也会令人产生畏惧，敬畏的一个人。
　　这时，余绣冕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三位祖宗下来吃饭了。”
　　三个人依次下楼，顾翔已经早早坐在饭桌旁，顾明远率先走了过去，李潇和顾星楠进厨房帮忙端饭。
　　吃饭期间，顾翔再一次提到那个席景茹，像是在试探顾明远的态度。
　　顾明远听到席景茹的名字后耳朵动了动，吃饭的动作顿住，良久，漫不经心地回道：“爸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挺知书达理一孩子，而且还是高学历。”
　　李潇埋头凝神仔细听着，她也想知道顾明远的想法。
　　许久，顾明远缓缓开口：“您觉得好就成。”言语带有一股京腔儿。话毕，李潇的面色沉了起来，原来他对席景茹竟是这般满意。

　　顾翔听后放下筷子，神情有些严肃：“婚姻大事，岂可而戏，是你娶媳妇，不是我老头子。”
　　顾明远惹怒了老爷子，干脆放下手里的筷子，身体往后一仰，慵懒地靠在背椅上，用同样的神情望着顾翔。
　　余绣冕见这父子两剑拔弩张的，敲了敲桌子：“吃饭，吃完饭都给我打扫卫生去。”
　　余绣冕发威，顾翔蠕动着唇，闷声不坑，顾明远淡淡地道了句他吃饱了，便上了楼。
　　顾星楠感觉气氛不对，哈哈笑了几声：“爸妈，吃完我们带潇潇去逛街，正好快夏天了。”
　　余绣冕听后胳膊肘戳了戳那一脸严肃的老头子：“去不去？”
　　顾翔听到余绣冕问他，怒意消散：“去，带着潇潇一块去，明远……”
　　顾星楠听到顾翔提起顾明远，忙说：“哥说他中午公司有个会，一会就走。”
　　顾翔听后面色一喜，随即冷哼一声：“这小子想跑我看他这次如何跑得了。”
　　李潇不觉地握紧手里的筷子，抬头看着余绣冕：“奶奶，我今天要写作业，不想去逛街。”
　　余绣冕拍了拍头：“我怎么忘了，我们潇潇今年是要参加初考的。”
　　顾星楠随身附和：“是啊是啊。”
　　“那潇潇你就在家休息，待会我们出去买东西，你的旁你星楠姐给你买。”
　　李潇听完后点头答应，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东西上面，余绣冕他们走后，留下李潇一个人收拾餐桌，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顾明远说的那句您觉得好就成上，思索间，莫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李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碗碟摔在了地上，匆忙捡起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血流了下来，滴在白色地板上。
　　顾明远见状，急忙走过去，将李潇自厨房带了出来，用卫生纸擦掉她手上多余的血，随即将她又带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握住她受伤的手指，乘着水轻轻缓慢地摩挲着她伤口的血。
　　顾明远做的认真，并未注意到站在他一旁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李潇。
　　“小叔，你对席景茹有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李潇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人垂着目，手上的动作顿住，关掉水龙头，放开李潇的手指，走出卫生间。李潇跟了出去，发现他坐到了沙发上，手里拿着创可贴，那样的神情随意安然，在阳光的余晖下却又显得孤单又哀伤。
　　“过来。”那人声音温软地吩咐道。
　　李潇依言走过去，蹲在茶几一侧。
　　“把手伸出来。”
　　李潇乖乖把手伸过去。
　　顾明远将拆好的创可贴贴到她的伤口处，之后仔细检查了下，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放开她的手，被放开的那只手似乎还存有他的余温，李潇平静的垂下头去，心思百转。李潇许久见他不说话，似乎对刚才的问题置若罔闻，不由再一次问起。这一次，顾明远抬眼看向自己，眼底弥漫的光辉明明灭灭，像一团深雾，令人看不真切。
　　“为什么这么问？”他盯着她开口。
　　“如果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那么你就会幸福，如果不是，结果相反，我不希望小叔你的婚姻不幸福。”她撒了谎。
　　顾明远嗤笑一声：“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爷爷奶奶让你说的？”
　　李潇努了努嘴：“当然是我自己说的！”
　　顾明远收起笑意，神思恍惚，手不自觉地微曲，懒懒倚靠在沙发一侧，垂目，持久地静默。
　　“小叔……”李潇试探着唤道。
　　　顾明远听到那一声温软的呼唤，神思微微清明：“卷子做完了吗？”
　　李潇摇头，也不知是为什么，李潇总感觉顾夜白是有意回避她关于感情上的问题，或许因为她一些莫名的表现导致他猜到了什么，亦或许他根本就懒得解释一些事情，懒得对一个与自己年龄差距甚远的人去解释。
　　“把你卷子拿下来做。”
　　李潇一扫阴郁，喜上眉梢：“小叔，你帮我看吗？”
　　　顾明远收尽她的笑意，嘴角微弯，唇齿间轻轻溢出一个“嗯”字。
　　到底是从小到大跟在他身后的女孩，言语举止间不免多些宠溺，偶尔的嗔怒也并未有发怒的意思。
　　时光下的姑娘挠头写字，看似认真其实目光偷偷地落在她身旁的人影身上，冷不丁的换来身旁那人一句认真看，别心不在焉。
　　李潇乖顺将目光放在卷子上，看着踢，这一次她没有三心二意。
　　顾明远似乎很满意李潇的行为，白净的手扑开一张白纸，手里多了一只笔，思绪万千，莫地写了一个“顾”字接连写了一个草字头，笔记流畅。回过神来后心惊了惊，将那未完成的名字画出几个圈，随后折起来放到胸前的口袋里。心底莫名蹿起几分烦躁，顾明远起身，端着水杯便往楼上去。
　　李潇动了动耳朵，忙抬起头去：“小叔，你去哪？”语气里带有几分慌乱。
　　顾明远倾目，淡淡瞥了一眼李潇：“我去书房，你待会做完题自己对下答案！”语气里几分冰冷几分疏离。
　　说完，便留给李潇一道背影消失在一道门后，李潇不明所以，心底衍生出几分不安。

　　下午两点多，顾星楠踢开家门，随后顾翔同余绣冕也回来了，顾星楠将买的东西堆在客厅，一抬眼看到写作业的李潇，表情诧异：“你趴在这写作业？”
　　李潇抬眼看向顾星楠：“不然呢？”
　　顾翔坐到沙发上，忍不住喊腰疼，余绣冕嗔怪他矫情，见李潇乖乖写作业，不由心安下来，随后进了厨房。
　　顾星楠学医的，找出几根针给顾翔扎在腰上。
　　李潇膛目结舌：“顾星楠，这样可以吗？”
　　顾星楠阴测测地看着顾翔：“正好拿你爷爷练练手。”
　　李潇给顾星楠伸了大拇指，表示佩服。
　　李潇不放心，趴到顾翔面前：“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顾翔痛苦的表情舒缓了些：“好多了。”
　　“看吧，小潇潇，不疼了吧，你要相信我的手艺，学了这么多年医，不是白学的！”
　　三人在客厅瞎聊了会儿，快到吃饭的时候余绣冕发现少了一个人，讶异询问：“潇潇，你小叔呢？”
　　李潇忽然想起来，自从顾明远上楼去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于是赶紧回道：“小叔在书房。”
　　“你叫他下来吃饭。”
　　李潇得令后小跑着上楼，到顾明远书房门口停下，伸手敲了敲门，许久，里面才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进来！”
　　李潇推门而入，这是李潇第一次来顾明远的书房，书桌的身后是一个很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李潇心里不由一惊，难怪爷爷总也不让她进这个房间。只见顾明远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籍，在看到李潇的时候，他将书合起，放在了一旁，抬头看向李潇：“什么事？”
　　“小叔，奶奶叫你吃饭！”李潇小声说道。
　　顾明远抬手看了眼时间，原来不知何时已经下午三点多钟。
　　“下午我还有事，今天不在家吃了，你替我说一声。”
　　李潇心里瞬间失落：“小叔，你要去哪？”
　　顾明远穿衣服的动作顿住，再次看向李潇：“先在爷爷奶奶家吃完饭，晚上我来接你。”
　　李潇心落下，扬眉而笑：“那好，我等小叔来接我，小叔千万不要食言。”
　　顾明远轻声低笑，朝李潇走过来，走至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指腹擦掉她脸上的灰，眼底弥漫着深深的笑意：“瞧瞧，一脸的灰，去洗洗再吃饭。”
　　李潇看到顾明远从自己脸上抹下来的灰，面颊飞霞，不好意思的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那小叔……我去洗手间了。”
　　顾夜白点头，李潇转身下了楼。
　　吃饭时，顾明远在经过饭桌时，顾翔问了句：“你不在家吃饭？”
　　顾明远微微侧目：“不了，公司有事。”
　　许久，李潇听到外面传来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随后越来越远。就好像很久以前有天晚上他离开的那天，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在白天，李潇有些惆怅的想，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给你来自亲情的宠溺，来自亲情的无限温柔，但她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温柔，她要的从来都是不为人知的温柔，可是……他们之间似乎只有这种温柔维系的关系，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万劫不复。她又想起那双放在她脸颊的双手，意犹未尽的回味着关于他的温度。
　　一家人都知道李潇明天开学，在李潇等顾明远的期间准备了不少东西，而李潇心里却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望向窗外。
　　顾星楠磕着瓜子看出李潇的出神：“别看了，我哥他肯定会来接你的。”
　　李潇收回目光，置若罔闻。
　　“你说……我哥是不是去见席景茹去了？”
　　李潇面色沉了沉：“才不是！”声音高亢吓了顾星楠一跳。
　　顾星楠不明所以继续说道：“潇潇等你初考完了，星楠姐带你去北京玩玩儿？”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嗨哟，你这丫头，明明比我小一大截，不喊我阿姨也就算了，叫了我这么多年姐，我还亏着呢，你倒好，整天给我添堵！”
　　李潇瞥了一眼顾星楠：“星楠姐，不是我说你，你看小叔都有女朋友了，你是不是也该抓点紧。”
　　顾星楠一听，面色黑了黑，抓起枕头扔到李潇身上：“你个死丫头。”
　　说话间，李潇听到车声传来，一束灯光透窗而入映在李潇身上，李潇知道是他回来了，她打开门跑了出去。顾星楠在她身后忍不住嘟囔，怎么一见我哥就这么开心呢？
　　李潇看见顾明远从车上走了下来，原先阴郁的面容瞬间被笑意所替代。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扑进顾明远怀里，顾明远没防备，脚步踉跄退了几下，继而稳住身形，扶住李潇。
　　“小叔！”李潇仰脸看向那人，眉眼弯弯。
　　顾明远松开李潇，面色平静，眼底微微有些肃穆，却在看到李潇的笑容被压了下去。
　　“别没个正行，站直了。”声音肃穆，几分严厉几分温和。
　　李潇乖乖站直。
　　“明远！”一道女声打破了和谐，席景茹从车上下来站到顾明远身边。
　　顾明远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席景茹，没开口。
　　席景茹目光不禁落在站到顾明远的女孩身上，留着短发，面容清秀，皮肤莹白，在光线下自然的美好着，明明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却也掩盖不住她的清灵。
　　“你是不是快要成为我小叔的女朋友？”李潇脱口而出。
　　席景茹没料到李潇会这么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睛看着顾明远，面容忽青忽白。
　　顾明远拉起李潇的手将她带至自己身后，看向席景茹：“稚子年幼，还望席小姐不要见怪！”
　　席景茹神色晦明的看向顾明远道了句没关系。
　　顾星楠拿着根香蕉走出来，看到三人齐站在家门口，表情愣了愣。
　　“哥……怎么连嫂子都带回来了？”
　　席景茹面色更加红了。
　　“替我给爸妈说一声潇潇我带走了，让他们放心。”
　　“知道了，顾大人，小潇潇，回见！”道完便给院子里三个人留下一扇门。
　　李潇忽然“呀”了一声，顾明远同席景茹目光皆望向她。
　　顾明远率先问：“怎么了？”
　　“小叔，星楠姐和奶奶给我买的东西还没拿。”
　　顾明远松开李潇的手腕，叹了一声，看了下席景茹：“我去拿东西，你们先上车。”

　　待顾明远走后，席景茹看向面前的女孩，神思恍惚，随即坐到副驾驶上去。李潇则一直等到顾明远出来以后才坐到车上，她才不想跟那个女人做一起呢。
　　去市区公寓的路上，席景茹总找一些话题问顾明远，顾明远只是淡淡的回几句，在经过一个红绿灯时，李潇趴到顾明远座椅背上，弱弱地说了句：“小叔，你开快一点，我都快困死了。”为了等顾明远接她，她一下午没睡觉。
　　顾明远闻言，双眸须臾璀璨，眼底流光溢彩，眉梢浸满了深深的笑意，以至于坐在顾明远身旁的席景茹都有些恍惚，她适才同他说了那么多，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几句，神情更是冷冰冰的，此刻，却因为李潇的一句话眼底竟浸满了柔意。
　　“再忍忍，一会儿就到了，你先趴在后面睡会，到了我喊你。”顾明远声音轻缓的说着，绕是一旁的席景茹听后都有些诧异。
　　李潇“嗯”了声，随后果然趴在后座睡着了。
　　席景茹面色沉了沉：“你同顾潇是叔侄？”
　　顾明远神色恢复如常，轻声“嗯”了声。
　　“她的父母呢？”
　　顾明远侧目看了眼身后睡姿极为不雅的李潇，眸色暗了暗：“你问这个做什么？”
　　察觉出他的怒意，席景茹勾唇一笑：“没事，随便问问。”
　　等到了公寓，顾明远解开安全带下车，席景茹紧随其后。
　　顾明远打开后车门，弯腰探进去，轻拍李潇的脸：“顾潇，醒醒！”
　　李潇睡意正浓，根本就叫不醒，顾夜白无奈，只好吩咐站在一旁的席景茹：“麻烦帮我一下。”
　　席景茹走到后车座旁将车门帮忙拉开，顾明远弯背将李潇从里面抱了出来。
　　“你对她挺特别的！”席景茹关上车门说，来自女人的直觉。
　　顾明远将李潇的头摆了摆，李潇的头顺势靠在了顾明远的心前区。听到席景茹的话，顾明远神情微微闪烁了下，眸子深深浅浅，光影转变，令人看不清，许久才听他缓缓说了句：“有吗？”
　　席景茹笑了笑：“没有吗？”
　　顾明远面色暗了暗：“席小姐，夜深了，顾某便不送了！”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席景茹手不自觉的握紧，望着顾明远离去的背影默默地说了句：“顾明远或许我看不清，可你更看不清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