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那个无知的审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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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在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中，她看到黑发紫瞳的短刀站在门口，温和精致的脸孔正对着他的大哥，跟他说话。短刀和太刀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审神完全听不清楚。
她猜测药研是在严厉地责备他的哥哥。
审神小声地叹了口气。
在关于审神者的事情上，药研总是过分认真，有时候，连审神都担心他会过分地苛责自己，或者苛责他的弟弟们。藤四郎短刀们年纪较小，活泼可爱，有时候难免会有些不太恭敬的地方。
审神对此满不在乎，她从小就见惯了对她毕恭毕敬、不敢逾越一步的下仆，偶尔的不恭敬（带着过分亲昵意味的那种），她反而感到新鲜和有趣。
“主殿？”石切丸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
“……没什么。”她平静地说，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厅里，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厅主座的后面，两个偏僻的角落，琵琶型的香炉里，静静地燃烧着从现世邮寄过来的高档香料。幽幽的桂花香气在温和爽朗的时节分外宜人，在众多刀剑中知情识趣首屈一指的歌仙兼定，在众多香料面前再三斟酌，最后才选定了这一种。
“……‘手种秋风碧玉成，花开如粟水沉惊。人间商略年年事，到底其如一字清。’主公一定会喜欢的。”淡紫色短发的打刀笑吟吟地说，“烛台切殿也应该相信我的品味。”
这一振打刀气质文雅，外表出色，丝绸一样柔滑细腻的短发，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粉色的小蝴蝶结绑住柔顺的刘海，清晰完整地露出打刀柔和俊秀的轮廓。
此时此刻，打刀带着开朗的笑容，目光不无戏谑地望着烛台切光忠。
在审神的本丸里，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两人，恰好是同一天召唤出来的，不知不觉间，就保持着颇为亲密友好的关系。两人一起参加过审神为他们举行的欢迎晚宴，就像今天他们为另外两名新人压切长谷部和大俱利伽罗准备的一样。
“是的，我相信歌仙殿。”烛台切光忠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浅笑，他在大厅里检查座位的布置情况，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我只是习惯再检查一遍而已。希望主人今天也会感到满意。”
主人亲口说，他这种反复检查的习惯，是人类口中一种叫做“强迫症”的东西。真是不够帅气啊，这种症状。获得人身才一个星期，他就染上人类的疾病了吗？
太刀暗地里还有些焦急，他不知道生病会不会让刀刃生锈，露出难看的样子。
想到这件事，烛台切光忠忧愁地皱起眉。他烦恼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在和歌仙兼定独处的时刻，太刀终于忍不住倾吐心事。他语气沉重地说：“歌仙殿，如果有一日我发生不测，主人就……托付给你了……请代替我的份……”说到这里，太刀心口一阵阵闷痛，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连金色的瞳孔也跟着变得湿润，透出浓浓的悲哀。
歌仙兼定惊讶万分。他完全不明白烛台切光忠为何会作此不祥之语。
歌仙兼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太刀，秀雅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然而，他并没有从太刀的身上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太刀难过忧愁的神情，在歌仙兼定眼前的这一振烛台切光忠，和其他任何一振烛台切光忠一样健康，一样正常。说不定他的性格比起其他烛台切还要更加活泼一点。
淡紫色短发的付丧神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关切地问：“烛台切殿，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务必向我们大家、向主公寻求帮助。您知道的，主公聪慧过人，胜过我们百倍，您有任何疑虑，都应当向主公倾吐才对。”
面对歌仙兼定诚恳的目光，烛台切光忠心里更加难过了。
他喃喃道：“歌仙殿，我知道的啊，我知道的。可是主人，主人已经断定我身染重疾了。虽然，虽然主人不忍心对我直言……”烛台切光忠耳边仿佛又响起审神和乱藤四郎的对话——
“主上，强迫症是什么病？能治吗？”乱藤四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个词语，这么问道。饭后，出来收拾碗筷的烛台切光忠听到这句话，不由竖起耳朵。
自从主人向他提到这种症状，烛台切光忠便一直忧心切切，只是不敢亲口询问，害怕听到可怕的消息。可惜，这一天，终究到来了。
烛台切光忠心中悲喜难辨，收拾碗筷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
“嗯？强迫症？哦，强迫症是焦虑障碍的一种类型。就目前的人类科技来说，无药可医哦。”审神翻阅着杂志，头也不抬地回答。
轰隆——仿佛一声惊雷炸响，烛台切光忠手中的碗筷碎了一地。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攒成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皮肤里面。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对我如此残忍？才刚刚来到人世，获得人身，就要这么迅速地离去？烛台切光忠神情恍惚。他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样回到厨房里，怎么样若无其事地收拾碗筷，清理桌椅，清洗地板，最后又是怎么样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一夜，他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早上，在黎明来临之前，熬了一整夜的太刀，打开电灯，坐在自己的书桌面前。再三犹豫之后，太刀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人类的书籍。这本用漂亮书皮精心包装好的书，是审神第一次送给烛台切的礼物，太刀把书籍小心珍藏，每次翻阅都唯恐会在书页上留下难看的痕迹。
烛台切还记得，那是他来到本丸的第二天，幸运地陪同审神前往万屋购物。在万屋的书籍区，这一振新来的太刀徘徊良久，才迟疑地问自己的主人：“主人，我能够买一本书吗？”
虽然是他来到本丸的第二天，但忐忑不安的心情早就消融在主人温和宽容的目光里。闻言，审神瞥了一眼书名，扬起眉毛地笑了起来：“好呀，就作为我送给烛台切的第一个礼物吧。”说着，审神向太刀伸出手，亲昵地勾了勾他的下巴。
太刀害羞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多少美好的回忆都好像在嘲讽他今天的悲哀。
烛台切神色凄然，慢慢地翻开书页。
在其中的某一页，有几行字迹，被太刀用钢笔划出一道道清晰的下划线——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对于一振刀剑来说，最宝贵的生命，只有一次的生命，也不能够、不应该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感到悔恨吧？虚度年华，碌碌无为，这样的词汇，也不该和他仅有一次的生命发生任何联系吧？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书页上。
才刚刚体会到生之喜悦，就急速迎来死之悲痛的付丧神，心脏都要被巨大的悲伤给轧碎了。这份巨大而无法言明的悲痛、焦虑与哀愁，也只有在看到自己的主人的时候，才能够有片刻止息吧？
“……刀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刀只有一次，刀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主人的幸福而斗争。”
唉，这振可怜的太刀，每天都在用濒死的心，依恋着主人呢！如果审神知道真相，她的心情又会是如何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那个无知的审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