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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三章:去日苦多 ...

  •   文妧亲自在长绝楼中找到了长宣。

      彼时的长宣,正装作一副开心着刚知道妹妹还活着的模样十分开心。

      文妧话语间多为试探“皇姐来时不会不知道文府那位少爷曾有过牢狱之灾吧?我一直在想,昌府哪儿来的面子,竟然可以请动户部的人伪造一份假的身份,此时见到姐姐,瞬间明白了。”文妧心中拿不稳是否是长宣,或者说更希望那个来害自己的人不是长宣,可她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迟疑。

      长宣迟疑着“你说什么?”

      文妧反嘲道“皇姐还在装?你是多久知道这件事情的?”

      长宣怒道“你就是这样怀疑自己姐姐的?”

      那一刻面对着长宣的愤怒,文妧几乎就要放弃着道歉,脑海中却转念而过之前娴孟君同自己说的话,遂最后一次开口道“姐姐可知道东宫走水。”

      长宣一听,脸色骤变,嘴角处终于含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果然是你派人做的。”

      见到对方的反应,文妧心中就是一凉“我想过所有的人害我,却都没想到过是你,可为什么是你,你我本是至亲骨肉。”

      长宣反笑“正是因为至亲骨肉,父皇和大臣是如何对你的,可为何换到我身上却又成了另一幅模样,同等的,父皇是怎样对待身为太子的皇兄,又是怎样对待与你关系交好的献王?”

      文妧嘴角划过苦涩“你从来都是这样认为我和兄长的?”

      “不然呢?”长宣冷哼。

      文妧忽然想到了宫门外曾被何靖拦下来的那次,何靖对自己冷言,直说自己只是一枚皇城中高贵的青玉棋子,父亲每次生气回宫,自己都要顶着那巨大的天威上前劝说,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但自己从未后悔过,只因那是自己喜欢的何叔叔,是自己最爱的父亲,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作为一个公主在享有荣耀时必须承担的责任。

      但是这些,长宣从来没有经历过,她只觉得自己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便动手将自己推下了那幽冷的太掖池。

      那一刻文妧仿佛一瞬间明了,为什么父皇要伪造所有的一切将自己送出皇城,也许他早已看清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宫中长宣和太子对自己厌恶与妒恨,看清了一贯以来大臣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迫与超出预计的期待,正因为看清了这一切,他知道这些人期许与心境会将自己推入怎样的深渊。

      可爹爹一定不知道,即便自己出了宫,走出了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长宣依旧还是能够找来,宫外的生活依旧可以将自己推入僵局,正如这次的案子,即便舅父来了,想要真正解救自己,也只能拿出太原‘文妧’的身份,可下一次呢?

      文妧沉默着起身,不想再和长宣有丝毫的瓜葛,身旁桌案上的案布随着文妧的动作一扯而开,窗外的风一时喧嚣起来带动着案布飞扬,却在她关门离开的那一刻,缓缓飘至地上,吹向门外……

      身后传来长宣几乎扭曲的愤怒与威胁“你手中若真有可以让东宫走水的江湖势力,劝你别乱放火好好保护一下你的哥哥,否则!他下次不一定可以在遇刺后或者回到长安城。”

      文妧步伐一顿,再次向外走去。正如若琯的变化,她记得从前那个雍容高贵的长宣不是这个模样,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她凝神一想,约莫是十年前,自母后去世之后。

      那是母亲所留下来的习惯,元宵宫宴中父皇母后一贯都不会吃多少食物,只待宴会结束后回到宫中换好寻常百姓的衣服出发到玄武门与兄长姐姐们汇合,分头出发去坊间走过百家,讨要百家饭,约定在两个时辰后回到皇宫,将自己讨要的东西摆在桌上看看谁要得最多,赢的人便可以向输的人要一份自己最喜爱的东西,随后一家人坐在一起享用讨要来的食物。

      此举一来可以看看百姓们的生活如何,毕竟讨要到的食物和百姓家中的生活直接挂钩,二来也促进着家中人的沟通。

      听兄长说在自己还未出生的时候父皇连续两年特意输给了母后,只为了让不吃嗟来之食的母亲得到想要的东西。

      后来自己出生后的第一年,是母亲抱着自己走家讨要,谁知母亲要来一份,自己便吃掉一份……直到第二天生了好大一场病。第二年,当自己懵懂有一些许记忆时,只记得那年的元宵十五是在母亲的床榻上陪她一起度过,再后来母亲便离开了。

      第三年的时候据说自己死活不跟着父亲走,只跟着兄长,然后再次要来一份吃掉一份……

      第四年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贪嘴的毛病,再也没人愿意带着,那时候自己已经懂了一些事理,瞧上了往些年一直守在宫中的德安公公,爹爹那时候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第四年德安公公加入了讨饭的这个大团队中来。

      第五年太子娶了媳妇,第六年皇姐嫁了驸马都有了不来的说辞。

      之后甘露殿的圆桌上只剩下了爹爹、兄长、自己和德安公公。也许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变的吧?

      辰时的西市已经渐渐拥挤,到处挤满了小贩以及前来易物的民众,文妧沿着街边慢慢的避开擦肩的人群慢慢行走,不时总会有三五成群的调皮小孩从身旁擦身而过,而自己的童年又和谁擦身过呢?献阳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身影渐渐陷入了沉思,那似乎很久很久,久到似乎就要忘记,似乎又很近很近,近到还能记得。

      记忆中的一次是四岁生辰被兄长偷偷带出宫,马车却在半路中被长安城中几个正在玩闹的孩童挡了路,就在马儿被强行停下向后嘶鸣的那一刻,文妧透过厚重的车帘看见了孩童们手中圆圆滚滚的玩物,随后自己向兄长嚷着要下去同他们玩耍,最后却被兄长训斥。

      最终兄长拉下了厚厚的车帘,隔去了自己看向那几个孩童的视线,马车继续向前行进着,那一刻耳畔似乎又传来了方才那群孩童们玩闹的声音,仔细听去时却早已远去,不知消失在何方。
      那一刻仿佛明白了自己和这些孩童们中间有那么一层无法隔开的沟壑。

      后来过了不久,那时候皇姐正好陪着自己在两仪殿玩耍,一直到酉时却一直未曾见兄长回来,直到戌时殿门口才有一道身影拉长了过来,那时候自己躺在皇姐怀里就要睡着,却听见了兄长熟悉的步伐声,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眼就昏沉地向前跑去抱住了兄长,那时候身后还传来了皇姐的笑声。

      适时正走到了一座评书楼外,文妧听到里面提到了‘献王’之名,心中闪过一抹想念,遂进入了其中。

      “却说公主殿下与这位献王殿下从小被养在圣人膝下,献王殿下刘洵与献阳公主之间的情益并非常人所能及,正如每次献王殿下被派遣外出,公主殿下必定会很早的在虔化门外等待依依送别献王殿下,正如此番,献王殿下受命圣人查探百姓顺道求取幕僚外出时,公主自然也在虔化门送别。”

      文妧的思绪随着说书先生似是回到了兄长离开当日,自己拖着病想要去送别兄长,却被父皇拦住裹成一个粽子,彼时兄长见到的,就是一个布袋熊一样的人。而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当朝的献阳公主。

      那时候兄长见到自己来似是有些生气,扳直了脸,严肃得不带一丝笑容“爰爰你身上本就有风寒怎么还是来了,爹爹也不拦拦你。”

      献阳撇了撇嘴“所以父皇才把我裹成这样子嘛。”说完脸上覆上一层浓浓的哀凄之色“兄长这次又要去多久,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半年不回来啊?”

      看见胞妹脸上悲伤的神色,献王刘洵连忙走上去捏住了胞妹的脸,随后刻意露出一脸滑稽之色“爹爹将你裹成这样,我还当是一个大粽子站在这,正想着差人绑过去给父皇看看你呢。”

      献阳听了马上笑了起来“谁说的,爰爰还有头在呢,就算是粽子也是个人,怎能绑了送去,哼,小心我变一个戏法,然后兄长你就回自己寝宫去了。”

      刘洵再次捏了捏胞妹的脸“你真是半点不吃亏。”

      献阳露出了骄傲的神情,随后好奇的问道“兄长此番是要去哪儿呢?”

      刘洵道“听何靖说江南一带的经济最为繁荣,发展也最为前流,若是有贪官污吏一定也是富有的地方比较严重,况且江南一带据说乃是江湖英杰的发源地,此番父亲命我寻找自己的幕僚,实则是先生,我想着一定要见多识广的人,这样带回来之后你就可以日日缠着他放过我了。”

      献阳嘟了嘴“原来兄长一直将我当作累赘。”说罢因为周围的冷风入肺,难受的咳嗽了几声。
      刘洵上前将献阳身上的衣物紧了紧,随后挡住了风向道“哪敢哪敢,好了好了,哥哥给你赔罪,说吧。你要什么,兄长给你带回来。”

      献阳一听果然马上就忘记了方才的事,开心道“听说江南一带的甜食最为好吃,尤其是陈阿婆家做的,嗯,还有!江南的风筝,听说样式极多,兄长可能带些回来?”

      刘洵听了笑道“风筝也便罢了,食物这东西始终放不久。”

      献阳哀声点头拉下了嘴角“那兄长回来的时候在长安西市帮我多买些糖葫芦带回来吧,多买些哦!”说完踮起脚尖附在刘洵的耳边“悄悄告诉你,爹爹也很喜欢吃,上次兄长带回来的,其实很多都是爹爹私底下吃掉的,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刘洵转为一脸了然之色“我就说上次爹爹怎么不顾我阻拦亲自让小厨房给你弄了许多的桂花糕!”

      献阳闻言得意的笑了笑,却见刘洵一旁的亲卫上前提示道“殿下,时间差不多了。”献阳立即又跨下了脸色。刘洵见了心中也忍不住难受,却只能强压下去,不让献阳看出分毫开玩笑道“都说了为你带吃的,为何还是这副表情。”

      献阳向前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兄长闷声道“哥哥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可别瘦了回来。”
      刘洵回手抱了抱献阳,点头称是。

      “江南除了吃的多,美人也多,哥哥千万不要带回来。太子哥哥有了美人就不要爰爰了,哥哥有了美人也不会要爰爰了。”

      刘洵闻言不可思议的笑了笑答道“傻瓜,哥哥与你之间的情谊怎会与太子相同?你我从小长大。”

      献阳听了,环在刘洵身上的手稍微松了松,抬头生涩道“兄长的意思是要带美人回来吗?”

      刘洵看了心中不忍,连忙否决“当然不是。”在触及到胞妹令人生怜的神情后,无奈道“好好好,不带不带,一个都不带,就带一个你喜欢的先生回来,给你说故事听……

      文妧悄然回到府中走到了后院,也许是因为这阵子都被坏事缠身,一直没注意到原来后山的梨花已然开了,文妧方才走到后山入口便看见眼前小路两旁都是盛开地白梨花,冷风吹过不似红梅般妖艳,淡雅得似是不染凡尘。

      文妧随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靠在树旁,不时有两三片梨花随着寒风飘过,她闭上了双眼,似沉思似冥想,顷刻间天空中细雨缓缓飘落,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湿透了整套衣裙,文妧忽觉有些冷,遂下意识抱紧了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自己这才恍然间清醒了一些,但全身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呼吸也似旧疾复发一样忽然间急促起来,依稀睁眼,眼前似能够看见一个人影来人似是一身玄袍,叫了自己许多声,好似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将自己打横着抱起,这怀抱依稀间有些熟悉而又温暖。

      正是昏睡之际文妧却似碰到了对方腰间的挂饰,依稀间就似回到了掉入太掖池那天,自己虽不能看见救自己的到底是谁,却能感觉着摸到的对方腰间的羊脂玉,很暖…很暖……

      后来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在那个有着父皇、兄长、舅父的宫城中,那个有着钰臣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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