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病毒》温斯

2、第二章

　　三月初，春寒料峭，草木萌发。

　　清晨，晶莹的露水沿着懒垂的绿叶滴落，坠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明瑜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像是有人听到了那隐秘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掀被下地洗脸刷牙去了。

　　有第一只早起的虫儿带头，女生宿舍很快就热闹起来。八点钟左右，学校里几乎一半的学生都踏上了通往饭堂的道路，剩下除了没早课的，估计就是晚上熬夜起不来的。

　　大二中文系的第一堂课是九点，王教授不到最后一分钟绝不会出现，偌大的教室里零散坐了几个学生，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看书，有的趴在桌子上试图连接昨晚的美梦。

　　气氛很是和谐融洽，可惜只维持了短暂的十分钟。

　　“咱们校花也是够可以了啊，这么久都没被拿下！”

　　“我看差不多了，赵小佛爷家里有权有财，人长得帅还会撩，最重要是够专一，白云汐就是装呢，这招叫欲擒故纵，大写的心机婊！”

　　“那也是人家颜值高才玩的起来，她就是长得好看啊！那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好想问她用的什么护肤品呀！”

　　“你懂个屁！知道我神烦她什么吗？明明心里就爽的要死还假清高，她要真不喜欢早就拒绝了，虚伪！矫情！做作！”

　　“嗯……你开心就好。”

　　话题主人公，白云汐，明瑜大学中文系校花，单从相貌来看，她也的确担得起这称号，鹅蛋脸，秋水瞳，身姿如弱柳扶风，气质清丽出尘。她出身书香世家，自己是学霸，父母亲都是大学老师，家里还有一个学渣哥哥。

　　心机婊这口锅，本来白云汐是不想背的，她的理想对象是那种有艺术气息，安全可靠又温文尔雅的成熟男性。而赵只聿其人，单从他的外号“小佛爷”可窥见一斑。白云汐开学第一天不知怎的得了赵小佛爷青眼，从此就像羊遇上狼，彻底被惦记上了，这厮强追起良家少女来十分高调，简单粗暴地令人发指，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一开始大家以为这位京城名贵只是玩玩，劲头过了就算了。但现在，一个月过去了，量变终于促成了质变，谁都没想到这位小佛爷竟然是来真的。

　　俗话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赵只聿压根就不是白云汐的菜，他俩的圈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她也没想着攀高枝，毕竟齐大非偶的教训比比皆是，再说了，她清清白白的凭什么任人家在背后泼脏水啊！

　　白云汐原想咬牙忍过阵风头就算了，但架不住赵只聿套路多还长得帅，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时会贪睡赶不及上早课，赵只聿就定时定点豪车接送还附赠热腾腾的早餐；女孩子都喜欢漂亮，当季新品一出，不管她收不收都一定会送花送包送首饰，而且人前冷若冰霜人后笑如春风，既满足了精神需要又满足物质需要——白云汐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些动心了。

　　要不等这一阵子倒春寒过去，她就答应做他女朋友吧？

　　白云汐小脸一红，内心隐有雀跃。她正觉得今天特别神清气爽准备踏入教室的时候，后面梁羚珊一路疾跑，在门口叫住了她。

　　“汐汐！你哥被人打了！”梁羚珊喘了几口气，急急忙忙地说：“就是那个赵只聿，在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

　　“哈？怎么回事！”

　　白云汐心里一咯噔，当下拉着梁羚珊边跑边问，“怎么打起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和管理系的刘京飞有关。”梁羚珊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浑身一哆嗦，“赵小佛爷打人太狠了，汐汐，你可别冲动，先弄清楚情况啊！”

　　刘京飞？

　　白云汐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们高中是一个班的，但三年来说过的话可能都不超过三句，人长得平凡不起眼，貌似家庭也不太好，她记得以前好像还听人说过他暗恋她，难道是因为这个？

　　可这跟她哥和赵只聿有毛关系？

　　“赵只聿他不是喜欢你嘛，再怎么着也不能对未来大舅子拳打脚踢啊，”梁羚珊一副瞎了狗眼的表情，“富二代什么的果然不靠谱，渣！太渣了！幸好汐汐你对他没意思，不然得多恶心啊！万一以后家暴呢？你这小胳膊弱腿儿的，我看一下都扛不住！”

　　白云汐寒着脸没说话，也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脑抽了才考虑和那暴力狂处对象，他竟然打人，打的还是自己哥哥？看来他的喜欢就跟他说话一样，都是想屁吃！

　　到达现场100米，劝架的有，看热闹的也有，还有拍小视频的。赵只聿被他狐朋卓一然拉着，显然余怒未消，狗友慕泽插着兜笑眯眯地和那个拍视频的人说话。

　　她哥脑袋破了个大窟窿，躺在地上半张脸都是血，一堆围观的人就那么冷漠无情地站在边上，没一个上去帮忙的。

　　“在我面前玩手段？白云海！你他妈要脸吗？”赵只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冒着火，看着特别凶神恶煞，“狗改不了吃X，拿着我的钱顶着我的名头把人家闹得家破人亡，到头来让我替你背黑锅？你他妈真以为我好糊弄是不是？”

　　“不、不是——小聿，不不不、赵、赵爷！我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我发誓！我就是想教训他一下啊！”白云海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面子也顾不上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差没求饶了，“刘京飞他觊觎我妹！手机里有好几张云汐的照片！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就是气不过才找人打了他一顿，赵小佛爷，求你，就看在我妹的份上——”

　　“闭嘴！还你妹？你他妈还恶人先告状上了？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赵只聿越想越气，今早媒体都堵他公司门口了，新闻一出来闹得整个嘉毅市沸沸扬扬，他以后还怎么混，他爸妈的脸往哪搁？

　　赵只聿气的又想踢他，卓一然苦着脸拦着，“小只聿你冷静点，打死他也不管用啊！哎呦我去，慕泽！我要拉不住了！那孙子再拍你就摔他手机！小爷赔得起！快来帮我啊啊啊！”

　　“你他妈逞威风嗝了屁还敢赖到我头上！让我给你擦屁股？我去你——”赵只聿气的肺都要炸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欺负过，今天竟让这怂蛋给阴了！这口气根本咽不下去啊！

　　“赵！只！聿！”白云汐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被欺负，“嚯”地挣开梁羚珊的手，大步流星挡在白云海面前，怒声道：“你敢踢一下试试看！”

　　赵只聿正在气头上，看到白云汐一愣，脸色很难看，人却瞬间冷静下来了。

　　卓一然松了口气，退了几步正好瞧见慕泽递眼色给梁羚珊，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干的漂亮！吾友！

　　“你让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赵只聿强忍着怒火，冷淡地说到。

　　白云汐皱着眉，从刚才那三言两语中也猜出来估计是她哥不干人事了，不然赵只聿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打人，她头一回见赵只聿发火，心里怵得慌，但也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要是我哥做错了事，我替他向你道歉，赵只聿，对不起。”白云汐倔强地盯着赵只聿，眼眶有点泛红，“你打也打过了，气也出过了，还没完了吗？非要这么仗势欺人吗？”

　　卓一然翻了个白眼，一看白云海还躲在人女生后头装乌龟，立刻不爽，“什么叫没完了，你哥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你知道吗，你替他道歉？凭什么啊，你哥还欠我们小只聿300万呢，你也替他还吗？”

　　慕泽后头搥了他一下，卓一然扭头怒目而视，干屁！老子说的是事实！

　　三百万？

　　白云汐深深吸了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白云海，又丢人又气人，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踢他一脚，怪不得他之前一个劲儿的撺掇她答应赵只聿，原因在这儿呢！

　　“三百万而已，我家里还得起。”白云汐咬着后槽牙，脸上发烧，她眨也不眨地盯着赵只聿，想到这一个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弯着眼睛冲她笑，天天嘘寒问暖，容忍她的冷嘲热讽，而现在却一脸冷漠……

　　她一个没忍住就说出口了，“你说你喜欢我，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把我亲哥哥都打成这样了？”

　　白云汐说完就后悔了，这时候压根就不该提这事儿，她很明显看到赵只聿脸上闪过惊愕，然后是嘲讽，最后回归冷漠。

　　“白小姐道歉的方式还挺别致，”慕泽安抚地拍了拍卓一然的肩膀，一脸无害地笑了，“说的好像我们只聿欠了你似的，不如请你指点一下，要怎么着才算喜欢你啊，三百万够不够？”

　　白云汐被他刺了一下，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不管她是不是那个意思，今天算是彻底和赵只聿掰了，她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和难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非要让我哥躺在救护车里是不是？”

　　其实白云海就是样子看起来十分凄惨，他一没缺胳膊断腿，二没受什么严重的内伤，脑袋上的口子还是他自己吓得没站稳摔的。赵只聿就算气到发狂，也惦记着他是白云汐的哥哥，没敢往死里下手。

　　可白云汐出现之后半句话没关心过他，也没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嘴上说着道歉，眼里却全是责备和委屈，就知道护着她那个废物哥。

　　赵只聿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他压抑而冷漠地看着白云汐，初见时的心动这一刻好像变成了他的错觉。

　　“算了，就当我仗势欺人吧！”他嗤笑了一声，语气不屑，“白云海，你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你自己知道，以后见着我你最好绕道走，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赵只聿偏了下头，额前碎发凌乱，“真晦气。”

　　他转身就走，彻底无视了白云汐。

　　白云海被他居高临下的气势和轻蔑吓的透心凉，同时一股怨恨滋生，凭什么？他找人打刘京飞是替他出气，现在却成了他的错了？不就三百万吗？对他赵只聿来说这点钱就是九牛一毛，至于对他动手吗？家里有点钱就真当自己是太子爷了！呸！追她妹妹的时候对他和颜悦色，现在翻脸不认人！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气的直哆嗦，心里头把赵只聿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能是因为太激动导致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白云汐没想到赵只聿说走就走，一点儿情面不留，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明明昨天赵只聿还开车送她来学校，晚上一起吃了烛光晚餐，为什么今天就变了呢？还变得这么快……这么狠？

　　上课的点已经过了，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去，三月的寒风阴冷入骨，扎的人生疼，白云汐站在原地发懵，她的好朋友梁羚珊皱着眉站在不远处，迟疑着是否要上前说点什么。

　　紧接着白云海“咚”地一声昏倒，谜之萧瑟的气氛被冷风无情打破。两个女孩子手忙脚乱地扶着白云海去医务室，不一会儿这里就什么人都不剩了。

　　一切又静悄悄地了，谁也不知道教学楼三层一直有个人坐在栏杆上，从头到尾地关注着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人所在位置相当隐蔽，平衡感也极好，穿着黑色卫衣和休闲裤，面容藏在鸭舌帽下，只露出一个苍白如玉的下巴尖。

　　她叫齐瑟，来自末世。

　　从半年前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存在就只为了一件事。

　　[“我真的……好想再见一次啊，那孩子……那孩子的……笑容……”]

　　陆博士死在她怀里，而齐瑟欠她不止一条命。

　　[您的心愿，我一定让它实现]

　　赵只聿的笑容，由她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