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手》燕堂

7、送谁荷花粉

　　却说那妇人让人停了车，早有丫环从车中利落地跳了出来，拿了一个锦墩放在了车前，这才扶了那妇人的手下车。

　　“睿儿——”那妇人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苏绮阳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中年美妇，打扮得极是齐整。头上带了赤金嵌三色宝石的堆花牡丹钿花，穿着银白色缕金丝海棠纹纱衫，丁香色刻丝撒花蝴蝶挑线裙，腰间戴着水润通透的翡翠压裙，行动间环佩叮当，极是悦耳。虽已是中年，白净的脸上却是一丝细纹也无，只是腮上胭脂擦得些微浓了些，眼波妩媚，虽光艳动人，却显得有些轻佻之气。

　　就见萧睿神情冷淡地冲她行了一礼：“姑母。”

　　“哎呀，还真是睿儿。你何时来的绵州？怎的不到姑母家里去？”妇人说话间眉眼顾盼，语气中带着几丝埋怨，几丝娇嗔。

　　倒似个闺中少女一般。

　　萧睿依然冷淡：“昨日才到的，因有些事耽搁了，等有了空，我就去拜会姑母。”

　　那妇人咯咯一笑，突然看到了萧睿额头上的伤，捂着嘴惊呼了一声：“这，这么回事？”

　　“被树枝挂了一下，不妨事的。”萧睿浑不在意道。

　　“哎呀，那怎么行？”妇人微瞪了眼，嘟着嘴说：“要是留下了疤可怎么好？姑母那里有上好的药膏，你也别等有空了，就现坐了我的车，一同回去。姑母帮你涂药，顺便给你摆酒洗尘。”

　　萧睿几不可查地微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苏绮阳，道：“今儿不太方便。姑母还是先回去吧。”

　　那妇人早就在悄悄地打量苏绮阳了，这时见萧睿为了这么个村姑，竟然拒绝了自己，就问道：“睿儿是舍不得这位姑娘吗？一起去也使得，姑母也不缺那一两杯酒。”

　　苏绮阳一直静静地站着，本想着等他们姑侄叙完了话，她就告辞的。已经到了大道上，人来人往的，倒也不用担心洪山再来纠缠了。

　　她忙道：“多谢夫人盛情，只是不便打扰。”

　　又冲萧睿施了一礼，道：“再次谢过公子，如今已到了官道了，公子不必再相送了。”

　　萧睿说：“不是因为你，是我要在此等我的随从。”说着又冲那妇人道：“姑母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登门拜访。”

　　妇人本以为萧睿是看上了这村姑，这村姑自然也是千肯万肯，那头上的伤没准儿就是两人打情骂俏时弄的。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必是要一同回家，成那好事的。

　　好不容易有一次巴结堂侄的机会，妇人虽对这村姑有些不屑，却也只好连她一起邀请了。

　　如今看来竟不是，她竟是想错了。妇人就笑道：“这位姑娘是——？萧儿，不给姑母引见引见？”

　　萧睿道：“这是苏姑娘，这是我堂姑母云夫人。”

　　护得还挺紧，云夫人心想，只说是苏姑娘，连个名字都不肯说，这天下姓苏的可多了。

　　云夫人眼珠转了转，看到了春绿背上背着个筐子，里面装着多半筐荷花瓣，就问道：“你们采荷花做什么？是要做荷花粥吗？”

　　原来这贵妇人就是云夫人，苏绮阳忙回道：“是要做擦脸用的荷花粉。”

　　云夫人在绵州城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名人了。她丈夫是龙虎将军严天英，严将军早年在外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不想却是英年早逝。云夫人将京中的宅子卖了，回了严将军的老家绵州，一心为夫守节。

　　听说云夫人娘家也是京中的显赫人家，却并不姓云，只因她名字里有一云字，所以人才称她为云夫人。

　　云夫人府中有钱，长相又美，极会打扮，在绵州城的达官贵人圈子里，一向是领军人物，她要是用了什么胭脂水粉，穿了什么衣裳，就会有人跟风。

　　以往苏绮阳只是听人说过她，却是没有门路见她。

　　这时听她问起荷花的用处，心里早有了计较。要是能送她一些荷花粉用，只要她用得好，在别人跟前稍露出一点儿，她这荷花粉就不愁卖了。

　　云夫人一听要用荷花来做粉，倒是来了兴致：“荷花粉？倒是别致。我用过茉莉粉、蔷薇粉，却从未听说过荷花粉。”

　　苏绮阳就细细地给云夫人说了荷花粉的功效和好处。见云夫人很是有兴趣的样子，就说：“等做好了，我给夫人送到府上去，不知夫人可否赏脸？”

　　云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我就静等苏姑娘的荷花粉了。我家就住在五召街，严将军府。”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成了，苏绮阳高兴地保证：“绮阳必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云夫人又问苏绮阳的胭脂店在哪里，以后她要是得了闲，也好去逛逛。

　　看来云夫人对自己胭脂水粉很感兴趣，只要云夫人用她的胭脂水粉，那她以后也就不愁销路了。

　　胭脂店的生意终于要有转机了，苏绮阳有些雀跃：“夫人，小店就在杏花街，名叫苏家胭脂水粉店的就是了。”

　　云夫人也很满意，堂侄子看来对这个村姑有些上心，只要搭上了她的线，不怕萧睿不与自己亲近。她也不再纠缠萧睿去自己家做客的事，又跟萧睿说了两句家常，就告辞，上车走了。

　　等云夫人走了，苏绮阳才发现萧睿的脸色有些不高兴。难道他是嫌自己送云夫人荷花粉吗？

　　苏绮阳刚才光想着挽救自己的小店了，这时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人家刚刚救了自己自己，自己倒打上人家亲戚的主意了。

　　苏绮阳有些尴尬地道歉：“对不住，只因云夫人问起了荷花粉，我一时高兴就说了，您要是不愿意，我就不给云夫人送了，到时我只说没做成，也就是了。”

　　萧睿见苏绮阳会错了意，说道：“不是因为你，是家中以前有些陈年旧事，所以不想与堂姑母多有来往。你要送她荷花粉只管送就是了。”

　　苏绮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萧睿顿了一下，语气极快地说道：“是我救了你，你倒送她荷花粉，怎不送与我？”

　　最后一句话极轻，苏轻得绮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一下，才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苏绮阳笑了笑：“好啊，好啊，等我做好了，给公子也送一些。”

　　其实苏绮阳早就在考虑送萧睿些什么东西，以示感谢了。可是贵重物品她现在是真送不起，而小东小西的，她一个闺中女子，送什么好像都不太好。

　　这时听萧睿说也想要荷花粉，倒是高兴起来。对呀，送他胭脂水粉的话，他虽然不会用，可是他家中的女眷可以用，这样既能表示谢意，又不会让人多想。

　　萧睿见苏绮阳同意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住在金明街，门前有一棵大枣树的便是。”

　　苏绮阳：“好，到时一定给公子送去。”

　　说完又看了一眼萧睿额头上的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公子，我知道一个去疤痕的秘方，我以前用过，很是有效。不如我做了，到时一起给公子送去？”

　　苏绮阳知道，他家中必定有更好的伤药，但她给他送药，也是表示自己的一份心意。

　　萧睿一听这个，笑着看了苏绮阳一眼：“哦，你还会做治伤的药？只是等你做好了荷花粉，再来给我送，我这伤口可等不得啊。”

　　苏绮阳一想也是，忙说：“那我今夜赶紧做出来，明日一早就给公子送去。”

　　萧睿说：“好。”想了想，又怕在家中想见拘束，苏绮阳不肯多留，就说：“不如我们在贤和楼想见吧。”

　　对于这个提议，苏绮阳十二分的同意，正好还可以请他吃顿饭。

　　两人商定好了，说话间也快到北古村了。苏绮阳停了下来：“萧公子，我们村快要到了。”

　　萧睿明白苏绮阳的意思，拱手说：“如此我就不送你们了，二位路上仔细些。”

　　苏绮阳与他道了别，先回家一趟，将荷花瓣放下，又拿了些钱，赶紧进城抓药去了。

　　等抓好了药，回家研为细末，又掰了几片芦荟叶子，挤出汁液来，与那些药粉一起淘澄，完了又放在小药吊子上，慢火细煎。

　　苏母看女儿在那里忙活着做治疤痕的药，就问她怎么了。

　　苏绮阳想着母亲上午才受了惊吓，就没有跟她说洪山的事，只说是一个老顾客脸上受了伤,怕留下疤痕，想做一些送给她用。

　　却说萧睿，目送苏绮阳走远了，又远远地跟在后面，着看她二人进了家，这才重新回到官道。在路边稍站了一站，随从萧斗就从不远处过来了。

　　萧斗上前行礼：“二爷，小的将那泼皮痛打了一顿，少说也得让他躺上半个月。”

　　萧睿点了点头，二人一起回了城。

　　第二日，萧睿惦记着与苏绮阳的约定，早早地就起来了。萧斗伺候着他穿了一件蓝色素绫织锦袍子。

　　萧睿往常对自己穿什么从不在意，今日却照了照镜子，总觉得衣裳不好看，想要叫萧斗重拿一身来换。又一想，自己怎么跟个女人的似的，还在意这些。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没再换，却是叫萧斗拿了一个玉佩，系在了腰间。

　　萧睿到了贤和楼，先要了一个雅间儿，坐在那里边喝茶边等。

　　他与苏绮阳约的时间是巳时，可他等到午时过半了，也没等到苏绮阳的身影。

　　难道是苏绮阳想要避嫌，不想见自己？那她也该派个丫鬟来呀。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苏绮阳可能会出事，萧睿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走。

　　萧睿先到了杏花街苏家胭脂铺，小伙计说苏绮阳今日根本就没来。萧睿又赶到了北古村，只见苏绮阳家门口围了一圈人，萧睿心中一急，果然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