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手》燕堂

11、赠剑

　　这两天苏绮阳都待在家中，鼓捣着用荷花瓣做荷花粉。终于做得差不多了，只是水分还是有些多，只等它再阴干两天就好了。

　　这日一早，苏绮阳说要去铺子里看看，顺便还要去做几个好看一些的瓷瓶，好装荷花粉。

　　秦顺谦不放心，非要送女儿去铺子里，怕她们在路上再遇到什么事儿。苏绮阳有心说不用，又怕不答应的话，父亲在家也会一直挂着心，只好同意。

　　秦顺谦送女儿到铺子后，还想等她忙完了，一起回家。

　　苏绮阳劝道：“爹，你回家陪着母亲就行了，我这儿没事儿，店里这么多人呢。再说，这两天我都没来铺子里，事儿肯定很多，说不定连中午饭也不回家吃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秦顺谦想着妻子还在家中床上躺着，只好点了点头，千叮咛万嘱咐叫苏绮阳就待在铺子里，别乱跑，傍晚他再来接她。

　　送走了父亲，苏绮阳先问了店中这两天有什么事儿，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又到后院儿去理货。

　　苏家胭脂铺不大，只有一个掌柜的林娘子，一个跑腿儿的伙计胡娘子。客人多的时候，林娘子和胡娘子就都在前面招呼客人。闲的时候，就只胡娘子在前面守着，林娘子就与苏绮阳、春绿三个人一起在后院做胭脂、水粉、香胰子。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西北天空乌压压全是阴云，还刮起了阵阵的小风，看起来，一会儿就要下雨的样子。

　　苏绮阳带着春绿盘了盘库，见各样货都还有不少，轻叹了一声，生意确实不太好啊。

　　以前李家是皇商，因苏家的胭脂水粉细腻匀净，一直从她家稳定进货。后来王家挤垮了李家，做了皇商，又兼并了许多大一些的铺子，就很少从苏家进货了。零卖的话，许多贵妇人也看不上她这小店。

　　盘完了库，苏绮阳打发、春绿出去，去买些颜料，她准备画一些瓷瓶的图样，好叫人烧出来，装荷花粉用。等春绿走了，苏绮阳就到帐房开始算账。

　　却说将近午时时分，萧斗骑着一头通体黑色，只尾巴尖上有几撮红毛的马，来到了苏家胭脂店。

　　看店的林娘子和胡娘子见是男人，以为他进错了店，都没上前招呼。

　　萧斗甩了甩马鞭，问：“你们家苏姑娘呢？”

　　二人一听这陌生男子一进来就找苏绮阳，还以为他是什么登徒浪子呢。

　　林娘子“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抹布甩在了柜台上：“这位爷，您看好了，我们这是胭脂店，不是红花楼。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姑娘。”

　　这是把自己当做不开眼的，走错门儿的嫖、客了，萧斗给气的，差点儿说不上话来。

　　“我家云夫人找苏姑娘有事，她在不在店中？要是不在的话，你们给爷到北古村，苏姑娘家中找去。”

　　二人一听原来是云夫人的家人，林娘子忙满脸陪了笑说：“是婆子们鲁莽了，我替姑娘谢过云夫人。”

　　和娘子也道：“我们姑娘在后边算账呢，我这就去叫姑娘。”

　　苏绮阳出来后，一看是萧斗，忙问：“可是有什么事？”

　　萧斗不说话，只看了一下林娘子和胡娘子。

　　苏绮阳会意：“那我们外面说吧。”

　　二人出了门，站在胭脂店门口的那棵苏方木树下。一阵凉风吹过，吹散了夏日的炎热，让人觉得身上一阵清爽，心情也舒畅起来。

　　“是萧公子有什么事吗？”苏绮阳问道。

　　“是，我们二爷说，他抹了姑娘送的疤痕药后，伤口有些不舒服，姑娘过去看看吧。”

　　不舒服？苏绮阳吓了一跳：“怎么个不舒服？这药是我父亲的家传秘方，我小时候也用过的。”

　　小时候苏绮阳掉到湖里，额头上磕了一个口子，就是用了这个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这个我也说不清，姑娘跟我去一趟吧。二爷就在贤和楼等你呢。”

　　苏绮阳怕自己好久没做过这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急道：“好，我这就去，您稍等，我回店去说一声。”

　　跟林娘子她们说了一声，苏绮阳就跟着萧斗往贤和楼去了。

　　贤和楼算是绵州较大的酒楼了，共有三层，阑干轩窗，碧翠帘幕，布置得极为雅致。最妙的是，楼后就是穿过绵州城的绵河，河水清如碧玉，河边垂柳古槐，站在楼上向下望去，美景如画。

　　萧睿早已在三楼雅间等着了。

　　苏绮阳一进去，就见门口放着雕了兰花的楠木屏风，将房内的景色与外面隔了开来。转过屏风，里面是一张红漆雕双凤戏珠纹的大圆桌，墙角高脚圆几上放着一盆盛开的荷花。

　　萧睿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一把短剑。看到苏绮阳进来，站起来道：“你来了？”

　　“萧公子久等了。”苏绮阳盈盈下拜。

　　她还是如此多礼，萧睿微皱了一下眉：“坐吧。”拿起茶壶给绮阳倒了一杯茶。

　　苏绮阳坐下，打量了一下萧睿的额头，只见上面已经结了痂，看起来快好了，并不像是愈合不好的样子，心中放下了一大半，问：“萧公子，您觉得那里不舒服？”

　　“你离得那么远，能看清吗？”萧睿脸色平淡道。

　　苏绮阳只好站了起来，凑到他跟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萧公子，我看愈合得不错呀。你放心，那药我小时候用过的，挺灵的。”

　　“可我总觉得伤口老发痒。”萧睿道。

　　苏绮阳这下笑了，坐下说：“萧公子，伤口快好的时候确实会发痒，这表明马上就要好了。”

　　“哦，是吗？如此我就放心了。” 萧睿的目的本来就不在伤口，而是想借故请苏绮阳过来见一面。

　　他推了推桌上的菜牌子说：“贤和楼的菜还不错，你这几日受了惊，我请你吃饭，压压惊，如何？”

　　苏绮阳忙说：“是我该谢谢公子才对，怎么能让公子破费？这顿饭我请。”

　　“不是说了咱们是朋友吗？怎么还这么客气？绮阳，以后别总是萧公子萧公子的，叫我萧瑞就行了。”

　　绮阳，这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虽然极是好听，可是太亲密了，苏绮阳只觉浑身不自在，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绯红，她踌躇了一下，“这——这个，绮阳不敢当啊。”

　　苏绮阳说完，就见萧睿的脸又沉了下来，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苏绮阳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尴尬地陪坐着。

　　店小二进来问点些什么菜，萧睿也不看菜牌，只说：“将你们拿手的菜，只管上，有多少要多少。” 吩咐完后又坐着不动，抿着唇，连眼光都不扫一下苏绮阳。

　　气氛尴尬得很，苏绮阳只觉坐立不安。没一会儿，她就沉不住气了，心想不就是叫名字吗？也没什么。就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萧睿——那个，就咱们两个人，菜太多了怕是吃不了吧。”

　　并不是她吝啬，不想花钱。这贤和楼的菜虽贵，基本上都得一两银子一盘，这一顿下来，少说也得花个二三十两。但只要能报答恩人，别说是二三十两，就是二三百两，她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可她并不是奢靡浪费之人，菜多了只会糟塌了，与报恩并无干系。

　　萧睿冷声道：“又不用你花钱。”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叫的是萧睿，并不是萧公子，不由得又笑了，看了看绮阳，温声说：“虽然不用你花钱，但到底是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浪费了倒不好。”

　　他转身拉了一下窗边的铃，刚才那个店小二又进来了：“公子爷有何吩咐？”

　　萧睿扭头问苏绮阳：“绮阳，你有什么想吃的？”

　　苏绮阳摇了摇头：“我不挑的，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欢。”

　　萧睿心中暗笑，真是好养活。抬头对小二说：“拣着你们最拿手的，上个五六个也就行了。”

　　店小二应声出去了。萧睿将桌上的那把短剑推到了苏绮阳跟前：“这个送给你，你带在身上防身用。”

　　苏绮阳见那短剑很是精巧，只有寸许长，剑鞘上雕着夔龙纹，拔、出剑来，只觉寒光阵阵，逼人眼目。苏绮阳虽不懂剑器，却也知道这必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她将剑刃入鞘，又推了回去：“萧公子——呃，萧睿，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萧睿看着苏绮阳，见她低垂了双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美丽的蝴蝶翅膀似的，在他的心上轻轻扫过。

　　萧睿心里悸动，他也知苏绮阳心中有负担，不愿收自己的东西，他又将短剑推到了苏绮阳跟前：“你以为我要送你吗？我只是怕你再遇上事儿，还要麻烦我。咱们是朋友，你有事儿，我总不能不管吧？等过一阵子我回京时，你再还给我就是了。这算是借给你的。”

　　只是借给自己吗？苏绮阳抬头看了看萧睿，见他一脸正色，并不像是说笑，可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萧睿看苏绮阳犹豫，就道：“你要是不收下，我只好每日都跟着你了。”

　　苏绮阳一听，只好将剑收了起来：“那好，等你走的时候我再还你。”

　　菜很快上来了，萧睿拿起筷子，先给苏绮阳夹了两样菜：“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然后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胭脂铺的生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