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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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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们都能从公开亭成功找到对峰壁,为什么没能从对峰壁成功走到琉璃仙境?反而跑到妖世浮屠来了啊?!!”若翩鸿要抓狂了。
繁花不以为然:“很明显是因为咱们头上这片黑云啊,白天找不着太阳晚上找不着星星,这地图也简洁到一定程度了,会走岔很正常吧。”
抖抖手上只用了不到二十根线条画出来的超简地图,笑春山也分外淡定:“实际上凭着这地图,咱们能找到对峰壁也是够走运的了。”
“这两个地方明明就差很远……”垮下肩,若翩鸿整个人都灰暗了。“而且我一点也不想亲眼看见醉饮黄龙死!我明明都在努力忘记这件事了为什么还是跑到妖世浮屠来了!”
“晚了。”笑春山戳戳若翩鸿,示意她看天空。
妖云如潮,遮天蔽日,一条巨大的金色龙气破云而出,撞破妖世浮屠外围护罩,深入妖塔内部,不知是否因他之故,天色越发暗沉,仿佛整个天空都要塌下来似的,大地震动,泥石滑落,连繁花他们这样不通空间异能者,也能感受出空间压迫,不知发生什么异变。
抓住繁花稳定身形,若翩鸿捂住口鼻,传音道:“是佛业双身在接合苦集两境,等下集境那边杀了阴端佛鬼,没了从集境吸收的地力他们就会失败的——快走,山体滑坡了!”
繁花闻言立刻一手一个,抱起若翩鸿笑春山就向妖世浮屠奔去。
“你往那儿去干嘛?!”若翩鸿惊得直接喊出来,笑春山听着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你倒是看看这一圈都是山,就妖世浮屠平坦,不往那儿去往哪儿去?”
但若翩鸿并没有听他说话,她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脸埋在手掌里,神经质地叨叨:“能不能不过去?我不想的,我真不想看醉饮黄龙死啊,我知道他就在里面,马上就要死了,被佛业双身和灭度三宗围攻,最后一身龙气都给夔心当了大补品……大哥他容易吗?他就只是想和兄弟们一起回故乡而已,不救他就不救他,拜托别让我眼睁睁看他死啊,我是说真的,我觉得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繁花你发发善心吧……”
越靠近妖世浮屠,震荡就越小,然而妖世浮屠散发的邪力也越发庞大骇人,等跑到了妖世浮屠护罩边缘,繁花脸不红气不喘的把两个同伴放下来。
她瞥了一眼高得望不见头的妖世浮屠,又转回看向若翩鸿,认真问道:“你想救他吗?”
“诶?”透过指缝望向她,若翩鸿两个眼睛眨巴眨巴。“我、我就是不太想他死……而且,嗯……而且你们看,汨罗打听的人中,公孙夺锋死了,漠刀绝尘死了正复活中,御不凡死了,罗喉死了,邪灵本档大反派,天下封刀跳反了,就剩一个醉饮黄龙,这马上就要死了……”
这理由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是而底气分外不足,说到话尾,她自指缝飞快瞟了眼妖世浮屠。
天昏地暗,妖塔向四面八方辐射邪力,迫人呼吸,这如同魔狱一般的景象,只站在此处已叫人不舒服起来,若是深入它内中,更可知危险重重。
“没有。”她忽而坚定,放下双手认真看着自己两个同伴。“这只是我自己的私心,你们没必要管,对上佛业双身太危险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她说着转身就走,却闻身后少年样貌同伴嗤笑:“你什么时候成了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畏缩不前的人了?”
话音极冷,隐有怒火。
“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
“碧琼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还是若翩鸿吗?”
若翩鸿不知回答什么,只好沉默。
“呵……”
繁花轻笑一声,长睫微动,凝视蓝眸同伴:“想做什么就去做,想救醉饮黄龙,我们就去救。”
她缓缓进前一步,笑也傲然。
“他们好像失败了,我们进去吧。”
浓郁的巧克力香气,一瞬充盈鼻端。
离妖世浮屠地界已有十几里远,若翩鸿回想起刚刚在妖世浮屠内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
“没想到真的骗过去了……”她喃喃自语,猛地推了一把笑春山,高声喊:“我最不擅长制造幻像了,你们还真敢信我啊!”
“你脑子有泡啊不信你信谁!”笑春山真想给她一脚。
一眼都不想再看这个失常的傻逼,笑春山气冲冲跟着扛着醉饮黄龙的繁花走,没过几十秒,若翩鸿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抱住他们。
“你又抽什么疯?”
“我刚刚很害怕会失败……”若翩鸿的声音发涩,她埋头在两人肩上。“如果幻像被识破,我们很可能逃不出来,很可能就会死在妖世浮屠里了,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因为左边扛着重伤的醉饮黄龙,繁花只能抬起被她压住的右手摸摸她脑袋,飒然一笑:“没发生过的事就别瞎想了。”
“我小时候总觉得,你们更偏心汨罗一点,后来才慢慢感觉出来,你们也很宠我。”她声音很低,不过已足够两人听清,说话比平时慢得多,往常因略快的语速而忽略掉的柔和音色便显露出来,听来极悦耳。“对不起,汨罗死了,我还这个样子……”
“闭嘴,谁想听你的心路历程。”笑春山耸动肩膀想把她弄下去,繁花也说:“好了好了,你知道就行,先找个地方给这家伙紧急处理一下,要不人就白救了。”
“嗯。”
琉璃仙境
“有人在家吗?”
繁花站在云白月洞门前,边向内张望边喊道。
“真是劳苦命,素还真不在了我还要替……”
自临水而建的水榭内走来一位中年文士,一身素蓝,面色和善,明明须发皆黑,偏一缕额发是纯净的雪白,出奇的长也出奇的直。他本絮叨不停,一照面,却没了后音。
“你们是汨罗的朋友吧……”他无奈苦笑。“秦假仙已与我说过了,先进来吧。”
“打扰了。”
跟随人进了屋,繁花先把扛肩上的醉饮黄龙放下,屈世途瞧了眼昏迷不醒的醉饮黄龙,疑惑而问:“他是?”
“他是醉饮黄龙,你放心,他的伤我们都治好了。”取出酒瓶痛快地灌了一通,繁花与笑春山坐在一处。“就是给他喝了点药,他可能要一个月才会醒吧,能不能暂时把他放你这儿?”
“他现在不适合出现在江湖上。”进屋先看水榭外一池残荷的若翩鸿收回了视线,她解释说:“现在外面都以为他死在邪灵手上了,被他的死亡一激,刀无极有望重回正道,四龙有望消解仇恨,他身上的龙气我们已经施法压抑,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一个月后他就会醒来,我们还要查汨罗的事,所以想请你这段时日照顾他。”
“这……好吧。”也不是第一天接手乱七八糟的人,屈世途犹豫片刻就同意了。暂且先不管醉饮黄龙,屈世途取出秦假仙送来的东西交给繁花。“这是你们托秦假仙查的君曼睩隐居之处的路观图,他去了公开亭得到你们要来这里的留言,就送到我这里了。”
“多谢了,秦假仙还真是高效,这种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地方他也能查这么快,厉害厉害。”繁花连忙接过来,展开一看,画的比他们手上那份地图详细也有限,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
她一直都不擅长分辨方向。
笑春山就坐在她身边,自然也看见这份地图,见此拿过地图:“又不用你带路,这样就不错了,别指望他们能画成咱们平时看的那样。”收起路观图,他看向屈世途:“屈先生,我们想问问汨罗的事。”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别说话啊。”先警告一句若翩鸿,繁花转过头问屈世途:“据秦假仙说,汨罗自从死神打来琉璃仙境她失踪再回来以后就行踪诡秘,是真的吗?”
闻听此言,屈世途重重哼了一声,似是极为不满的埋怨道:“那个丫头跟素还真一样不省心,也不想着我这把老骨头一直照料她,伤养好了也不想着回家,在外面乱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做什么,问她也不说,就知道拿‘不关你的事’这种话搪塞我,真真是想像素小子一样气死我。”
繁花不由轻咳,看着中年文士虽是气哼哼却从眉眼之间不自觉流露出一份悲色,她微微笑起来:“先生很喜欢汨罗啊……”
“就是不讨喜的丫头一个……”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几句,屈世途看向面前这三人。
他们都是黑发黑衣,胸口佩有白花,瞧着颇有几分凝重肃穆,都是年轻人。汨罗本与他们一般,尚是如花美好的年岁,却已再也没有未来了。
“汨罗她,真是已经……”
“是的。”下意识摩挲左手背处,若翩鸿的声线又轻又低,柔和婉转,是一把唱歌的好嗓子。“汨罗已经死了。”
左手背,是汨罗绘下灵魂之印的地方,团里每个成员都有,然而,印记已消,斯人已亡。
琉璃仙境内一片寂静。
“好,大家都知道就不要再说这事了。”繁花拿酒瓶磕了磕桌子,打破一室冷沉。“我们先前问过醉饮黄龙,他与汨罗曾在苍龙壁见过一面,这件事屈先生你知道吗?”
侧开脸,屈世途回话时声音有点哑:“我不知道,汨罗她什么都不肯说,最多出门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她难道就从来没透露过一丝半句?”听到这种毫无帮助的回答,笑春山焦躁起来。“她难道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吗?或者问过你什么?”
屈世途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迟疑道:“她、她曾经口述过一个女人,让我画出来,还问我认不认识……你们等一下,我拿来给你们看。”
少待片刻,屈世途自书房而回,递过来一个画轴。
繁花迅速展开画卷:是非常美丽的女子,犹如早春枝头盛放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没印象。”繁花首先确认。
“没见过,不认识。”笑春山第二个发言。
黑长直,深紫眼睛,杏黄旗袍,迅速在记忆里搜索这样的人,若翩鸿是三人里最后开口的:“我看过的……没有这个人。”
她一直是站在旁边的,此刻走到繁花身畔,倾身指着画中人的衣服,想做进一步的确认:“这个衣服款式是汨罗说的么?”
屈世途连连点头:“对,汨罗当时把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很清楚,我画了三幅她才满意。”
“那就绝对没有。”若翩鸿斩钉截铁道。“穿旗袍的人物很少。”
点点头,繁花将画重新卷起。
“屈先生,这幅画可以给我们吗?”
“啊没问题……”
“嗯,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先生你知道公孙夺锋么?”
屈世途楞了下,回道:“我知道,原天下封刀‘西造’名刀神坊坊主,名刀神坊遭人屠戮之后,现场并未找到他,他莫名失踪很久了。”
“他失踪了呀……”繁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怔住的蓝眸同伴,继续问:“那你知晓御不凡吗?”
“这个人,好像也是天下封刀的人吧,最近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
“嗯……漠刀绝尘先不说,武君罗喉呢?”
“罗喉不是和佛业双身一战后就死了吗?你问这些人做什么?”
“武君的事要问刀无极才靠谱吧!”猛一锤桌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境又变得犹如乱麻,一怒之下若翩鸿朝无辜的屈世途开了炮:“你们就没想过查查刀无极身上邪天御武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吗?明明是他杀了武君!”想起别人,她竭力挡住繁花伸来制止她的手,提高声音急问:“那刀无心呢?还有九州一剑知呢?”
并不理解若翩鸿的反常激愤,但屈世途还是好好回答:“刀无心与君曼睩一同隐居了,九州一剑知伤势过重,找地方养伤去了。”
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曾想过却从不敢去验证的答案令若翩鸿安静下来。她呆呆抱着繁花的手臂,不知想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见此,笑春山先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繁花也起身顺便告辞。
“抱歉抱歉,屈先生醉饮黄龙就劳你照顾,我们还要去向君曼睩了解情况,先告辞了。”
“请。”
两日之后,对峰壁
乌云蔽月,夜显得极暗沉,山壁之前,有数人静立。
“君曼睩说,汨罗曾说过她是受人所托,才会与她一起去天都,但具体去天都是做什么汨罗没说,不过汨罗曾经问过几次君曼睩对罗喉是什么看法。”
有一个女声冷静叙述。
“刀无心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不过他醒来后在身上发现了这张纸。”
借着黯淡月光,素白宣纸上符合现代人阅读习惯的行文映入眼帘。
——如果无所谓君曼睩的死活你就尽管去死,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是非常熟悉的瘦金体,锋芒毕露。
有人伸手接过了那张纸,雪白手背上蚀刻奇妙字符一路延伸至小臂。
“翩鸿,就按你和闻人说的那样吧。”
她青碧的眼眸,在黑夜里像猫眼儿似的,有些渗人。
“他夺走我最珍贵的,我也要让他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