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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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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表另一支,且说云洛与陈家父子三人追击未果,天意不早,便落在一处客栈歇脚。云洛不忌夜路,原想晚饭过后,就此分道扬镳,不想先上了一大壶浓茶,陈若问口渴难耐,咕噜噜一通牛饮,不一会儿便腹痛难忍,捏着云洛的手几乎要背过气去。
“云兄——啊——于我寻个大夫!速速寻去!”
云洛见他疼得双唇发白,也不多想,问过小二,不出二里地外有乡野郎中,便急急找寻过来,一诊不过空腹饮茶,急症攻心,服下药,复饮一些糖水便缓解。但又说心慌、头昏、手脚无力,郎中道,“不是什么大不舒服,你躺着便好。夜里细细看顾着,仔细起身。”说罢也走。陈若问自己病歪歪,又心疼父亲年纪大难以照管,既这么着,云洛便不能走了,将将同他守半夜。后半夜里陈近晚来换云洛,披了衣将这年轻后生送去自己房里歇息,直盯着熄了灯,方才回坐到床头将陈若问唤起,不料这鬼机灵的书生早就一跃而起,拖着父亲四方桌前坐下道,“今日若非我机智,只怕留这年轻刀客不住!可明天天一亮,他还得走!爹爹速速拿出主意!”
陈近晚看着儿子,烛火昭昭之下,陈若问眉目狭长深邃,愈发有浓郁谋算之味,这种兴味他年轻时并不具备,换句话说,陈若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个父亲应该欣慰才是。
“问儿,”但陈近晚仍小声责备道,“也太派急了些!他不过初出茅庐,有些话现在听不出来罢了,将来回过神来,未必没有翻转头的时候。再不收敛,要吃大亏!”他所指,为白日里陈若问口无遮拦,几近说漏嘴之事。要知道,三人不过一面之缘,何来“同回临江府”一说?又有陈若问快嘴连珠炮,虽能说得云洛脑袋转不过弯来,但自己也未必能跟得上,因此“上赶着套近乎”这一招,实则双刃剑,易伤人伤己。
陈若问倒不在乎,轻笑道,“父亲太过谨慎!世上哪有万全之策!机遇时刻,不过一瞬,把握就是!还管那许多!况我轻狂些,他才放得下戒备心。我到底年轻,破绽多也不错。他纵细想了,我也不是不能辩。”
陈近晚仍有些不放心,道,“此人绝非寻常之辈。白日里你咄咄逼人,他虽听得发蒙,但反问你的三句话里,没有一个字不在要害之上。若天性如此,未有点拨,你可知他日后的无限潜力。”
陈若问一愣,“三句话?哪三句话?”
陈近晚轻轻一笑,“‘这是去哪儿?’‘那贼人底细如何?’以及‘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陈若问脸色一沉,心头骇如撞鼓。
陈近晚又道,“还有一点,别的不消说,那一刀一疤,足以有不可道之渊源。”
陈若问道,“我早留意了,那样深旧的疤痕,又伤在眼部,不知他往日经历了什么。又有他的刀,刀身修长,像是苗刀形制。若是苗刀,便是跟御林军脱不了关系了,自我朝开国以来,苗刀便为官家御用。可多两眼下来,又觉得无端长过几分,竟又不似了。苗刀规制五尺,此刀更在五尺之上,几近成□□,应有五尺三四寸。”他想了一会儿,颇有些不耐烦道,“不论那许多了,还管得了五尺六尺,既是要他的人,便是恶鬼托生也得拿下。”
陈近晚点点头,颇有些勉强无奈。纵然亲若父子者,他亦不能强压着陈若问做任何事 ,更不消说教他本分地听他的话了。自陈若问自取名字之日起,他似乎就少了许多父亲的威严,这些年来更甚。而若追根溯源,大约要从他二人离开京城时算起吧。
然而往事太过久远,已不可追。陈近晚心下暗叹一口气,说不得别的,只道“不过你我二人竟如此不谋而合,可见此人当真不错。”
云洛此人如何不错?自他二人闯入酒寨时起一眼便知,那时不过见人群之外独立一人,与众人泾渭分明,俨然相抗之势,然孤外者,犹如鹤立鸡群般出众,又如猛虎下山般蓄势,更如黑牛俯首般谦卑,周身气息,竟似万物相融,实在太过特别。更甚者,他手中一把黑油布缠的苗刀,似与主人心意相通一般,虽朴实无言,却沉郁有力,仿佛下一秒就会铿然作响,夺势而出。但当时二人顾不得其他,唯系闻人,转头再遇时,细看一番,愈发觉得十拿九稳,识人不错。
“我不过略称小病试探,他便不离不弃,一则去寻郎中不在话下,二则清楚麻利,连带一系列症状,如何发病,想必都在来时路上交代清楚了。以致那郎中甚是不急,药丸亦随身包好携带,若非如此,不能气定神闲。可见准备万全。又有父亲方才所言之一二,可见此人心思缜密,意志坚定。我不掩饰,着实心头狂喜,云洛之良材,乃临江府苦求而不得,父亲与我踏破铁鞋无觅处,万万错失不得。”陈若问道。
陈近晚道,“称病是急策,不能久用。依我说,今夜怕是不得闲,此处与临江不到三十里,紧上脚程,连夜回去,把不值夜的这一班全叫起来,里外合计一番。你先回来,他们紧随其后。明日定要演场好戏才过得了关。其余的你去吩咐,没问题吧?!”
陈若问点点头,“这倒是应该,否则我们两个,哪里搭得起台来!对了,是否要知会赵知府一声?”
陈近晚道,“应报于他。一是便于调度,二来不妨失漏之处,惟风的心要细些。”
陈若问听了嬉笑一声,“父亲向来偏向他。”说罢,裹紧脚上布缠,轻轻从房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