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乾元本纪》末烬

18、云意春深

　　时光就像握在手中的沙，无论攥得紧些还是松些，它总是要流逝的。
　　玄凌想起今早在札记上写下这句话时，天还只是蒙蒙亮，初秋的早晨微带清寒，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墨点就那么从笔尖低落沾污了日期。
　　今日，是乾元八年的八月二十，三年一度的大选之期。云意殿里一如既往地开满了大周最娇艳的花朵，而作为唯一的赏花人，玄凌似乎过于漫不经心了。
　　直到慕容世兰出现的瞬间，那样明快活泼的少女，艳丽得不可方物，英姿勃发耀眼明媚，猝不及防地攫取了他的呼吸，勾起深埋心底最难以忘却的记忆。
　　“……” 玄凌低低地呼出连自己都听不清的模糊词语。
　　“皇上？”李长自然没听清，遂轻声询问。
　　玄凌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可目光却不在慕容世兰身上，似乎是在透过她而去看另一个远在天涯的人。
　　“乾元八年了。”玄凌梦呓般呢喃。
　　距林铭离京，已五年有余。
　　乾元三年的正月十五，林铭的首战告捷成了朝廷上下最好的上元节礼。
　　三月三，百花节，修雅长公主足月生下一名小翁主，传信边关。林铭亲自为女取名聆欢，玄凌得信后，特赐封号宁安以贺。
　　两个月的端午节，皇后朱宜修诞下皇长女映繁，封端宁帝姬。
　　六月，战事已定，赫赫大败退走，玄凌遂命林铭率军驻守边关，并准修雅长公主携宁安翁主与其团聚。
　　五年的时间，后宫里多了一些人，也少了一些人。皇后朱宜修诞育皇长子和皇长女，如今又有了身孕；端妃齐月宾在乾元四年生下了皇次子勉王予深，已封端睦夫人；陈良媛生育皇三子定王予瀚和皇次女清娴帝姬静瑗，累进三妃，封号熙；姚良娣挨着肩儿生下了皇三女明雅帝姬蘅臻，可惜难产而亡，玄凌给她追封了恭悯妃，帝姬交由端睦夫人抚养；另有新进的芳仪阮沁宁，是苏州知府的小女，生养了皇四女懿和帝姬漪晴，已经预备在新人入宫之日加封容华；还有家世不显的卫美人、郑贵人……
　　昨日说起大选，太后还对竹息笑言，他登基八年，这后宫里的女人还不如孩子多。他却心道，若是女人多了，就不见得能生下这么多孩子了……
　　就如同姚良娣因何会难产，他不曾调查，也不曾过问，但时间长了，心里总会有个影子在。
　　“皇上，您的意思是……” 执礼太监长久等不到玄凌的回应，只好求李长悄悄询问。按说以慕容世兰的容貌，玄凌留牌子并不奇怪，只是这些人也深知皇上的脾气，不敢擅专。
　　“李长。” 玄凌微微侧首，“你说这些官家女子，有几人是真心入宫呢？”
　　李长眸光一凛，小心翼翼地陪笑道：“皇上是一代圣主明君，秀女无论是被赐花还是赐香囊，自然都是感戴皇上恩德。”
　　“呵，你还真是会打马虎眼。”
　　玄凌斜了李长一眼，也无意责备他什么。这么敏感的问题，他还能一句话岔开，也是难得了。
　　“传旨，”玄凌清了清嗓子，“云麾将军慕容迥之女慕容氏，端恭愗著，人品贵重，特封为平昌郡君，赐婚予嘉平郡王玄澄为正妃。”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凭借慕容世兰的绝世容貌，皇上竟也舍得赐婚他人？思及宫中嫔妃虽然不多，但大多有子嗣仰仗，又传言皇上专宠皇后，极少踏足后宫……
　　那些原本有心入宫却容貌不如慕容世兰者，遂悄悄低下了头，不敢再轻易出头。
　　而以慕容世兰的性情，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并不傻，只消转念一想，便可知圣旨赐婚的郡王正妃和未知能否得宠的妃嫔之间的分量差距，遂盈盈下拜高声道：“臣女谢皇上赐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凌将各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边渐渐浮上一抹薄凉的笑意。纵然是慕容世兰，也明白权衡利得，何况别人呢。这样的女子，还是开在宫墙外，才不会早早败落。
　　慕容世兰被赐婚，有心参选的秀女就委实不多了。往后的秀女里，最显眼的算是齐州知府冯参之女冯若昭，未来的敬妃。冯氏的容貌虽不及慕容世兰，但毕竟是书香世家的女子，还是很有几分动人之处的。
　　“记下名字吧。”玄凌道，冯氏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可以争什么不可以争，这样的女人在宫里，他放心，朱宜修也放心。
　　“留牌子，赐香囊！”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些秀女上前来，玄凌偶尔问几句，也有两个看起来性情温和的留用。等到最后一列的时候，已临近午膳时分，玄凌的肚子老早就抗议了，一心想着赶紧结束好去用膳。
　　可也巧了，最后一列秀女都是熟人。
　　欣妃吕盈风，丽贵嫔，陆昭仪，李修容……最后一人的名号念出来时，玄凌几乎没笑出声来：
　　“礼部员外郎曹斌之女曹琴默，年十六！”
　　许是因为最后一个，执礼太监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玄凌状似无意地打量过去，嗯，模样虽不过中上，但独有一分小家碧玉的意味，至于那双眼……真是像极了以前的甘语浓。
　　欣妃是个直爽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放在后宫里也无妨，她的父亲户部尚书吕致在朝中也还算忠厚，此举可稍作笼络；丽贵嫔美是美，就是心术不正，还没什么大城府，进宫也不会有好结果；陆昭仪和李修容么，进来也没什么存在感，还是找个好人嫁了吧……
　　而曹琴默，玄凌颇有些为难。也不能说曹琴默心机重，毕竟她有一部分是为了温仪，但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总是不能做得太过。太过，玄凌也就没办法无视了。
　　想了想，他终于唤过李长，在他手上写下一吕并一曹。李长会意，依言交待执礼太监。
　　你们想要的，朕会尽量给，但是，别要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