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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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乔书平扶进客厅的时候，才发现陈婶居然不在。
“我让他们俩口子今晚休息一下，他们儿子回来了。”
陈辉有一个独子，在G省部队上，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前几年，他看自己父母年龄渐大，本想接他们去Gi省。可是老两口跟了乔书平多年，实在舍不下这分情。末了，儿子出钱在这边给他们单独买了一处房子，离我们这边不远，每年回来的时候，接老两口去住几天。
“你这样，他们会走？”
乔书平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笑。
我也不想跟他多说这些事，只在他面前蹲下来，想再看看他的腿。
可是这一回，那人却说什么也不让我再碰了。
“不去找找你的礼物？”
我在原地僵了一僵。
这是我们的保留节目了。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每一年过生日，乔书平都会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送到我手上。或是一个芭比娃娃，或是一个毛绒公仔，或是一个精巧文具……每一样，都曾是我心心念念的东西。
“乔叔叔，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有一年，当他把我看了好几个月的一只迪斯尼发光动漫手表戴在我手上的时候，我真的把他当作了具备异能力的“超人”。
他但笑不答。只提，我一年一年大了，以后，送我生日礼物的方式会有变化。
结果从第二年开始，人家就把“亲手送”变成了“亲手埋”。他会提前一天把为我准备的礼物藏在家里的某处，不给任何提示，任我像无头苍蝇般把家中翻遍，最后如获至宝般捧出一个个“过度包装”的盒子。
历经那样的过程，最后一刻的欢愉可想而知。
那样的欢愉，是每一年中最期盼的感受。
饶是今年历经那么多，也不例外。
“怎么，人长大了，不屑一顾了？”
我抬头看他。花色的镜片在室内愈加幽暗，我并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只知道他在微微的笑。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今年学乖了，先从室内找起？”
好几年以来，他一直喜欢把礼物藏在小花园里，所以去年我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花园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最终，是在客厅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他送我的音乐盒。为这事，这一年里，没少被他笑。
或许正如他说，我吸取的去年的教训，或许是心中的直觉使然，这一次，我哪里也没多停留，直接上了楼，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女人的第一直觉，果然是准的！
我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跟往年不同，这个箱子是本来的包装箱，没有作任何的其他包装和装饰。只用红色的记号笔在箱子面对我的那一侧写上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我冲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整套线装的《中国古代话本小说》。
不用数我也知道，里面是整整78本书。有6本早在10多年前就在市面上绝迹了。我不知道乔书平是如何晓得我对这套书的渴盼，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了那6本堪称孤本的书。我只知道，我的泪流下来，我心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一面墙“哗啦啦”倒了个精光。
我刻意在房间中呆了一会儿。往年的这个时候，乔书平都会来到我身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看我兴奋地举着自己的礼物围着他蹦跳。我在等，今年会不会。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梯上寂静如斯。
我终于还是下楼，到他身边。
“我看到你的礼物了，乔叔叔。我很喜欢，谢谢。”
我努力平静着自己，我看着他笑。
他说：“欢欢，你终于成人了。生日快乐！”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苍白的脸上狠狠地吻上一吻，如同小时候，每一年过生日收到他的礼物后做的那样。
可是我大了，诚如他所说，我今天成人了，我再不能如小时候那般姿意表达我对他的情感——一份无望的永远实现不了也永远见不了天的情感。
我能做的，只是默默坐到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怎么，不开心？”
“没有，刚刚，我只是想起了我小时候过生日的事……”
他静默了很长的时间，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十年，一晃就过去了，真快！”
我努力地摆脱着心中那些纷纷扰扰的东西，冲他笑。
“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去吃大餐。”
他的笑微微一滞。
“你不是说，任何星级的厨师都赶不上陈婶的手艺么？”
我怔了下。我似乎是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这只是半句，另外半句是，“陈婶也只是你的徒弟”。彼时，他和我坐在“韦氏商贸中心”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庆贺我的15岁生日。
“哪天你表现好了，师傅自会出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时正逢新年钟声敲响，窗外烟花璀璨，映着他的脸，他的笑，分外卓然。
现在看来，他只是一时兴起，当个玩笑，而我，却视作承诺当了真。
我不知道乔书平是否知道我现在心中所想，只是一时之间，我们都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他打破平静。
“陈婶走前做了好多你爱吃的，我去热一下。”
“还是我去……”
他的人影已掠过了我。
我倚在厨房门边上，看他把菜一样样从冰箱中端出来，又一样一样下锅或是放进微波炉。他系了围裙，人在三个操作台之间来来回回。时而贴着微波炉看时间，时而俯低了头看锅中的油……
那一刻，他不是名满U省的“乔大状”，他只是最普普通通的居家男人。
那一刻，我也不是被他收养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孤女，我只是站在他身边仰望他的女人。
直到和他一起坐到餐桌边，我终于发现有些不对。
我要求喝一点酒。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熟练地开了一瓶82年的“拉斐”，给他和我自己各倒了一杯。
“CHEERS!”
“CHEERS!”
我们同时说着同样的话，同时举起杯，可是，杯却没有碰到一起。
他的那只酒杯晃悠了两下，与我的，居然“擦身而过”。
“乔叔叔，你的……”
“医生说，这是恢复期的正常现象，再恢复一段，视线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乔书平根本不给我再追问的机会。可是接下去的晚餐，他吃得很少，筷子所及，基本就是他面前的那一盘菜。而由始至终，再也不肯和我碰杯。
饭后，他也没有再留在客厅。他说他有大案子，有很多证据要研究，他说他很抱歉不能好好地陪我过一个完整的生日晚上。他说不论怎样，他希望我是开心的，从成人这一天起，以后的日子都是开开心心的。
然后，我被他勒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那个间隙当中，我看着他扶着扶手，慢慢地一步一步挪上楼。
毫无预兆地，乔书平的手机响了。
他那时已在楼顶。我只隐隐听到一句。
“今晚不行，欢欢在……”
我甚至不敢再看他，只悄悄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等一室寂静，等新年的钟声敲响。
我终于没有等到乔书平的那句“新年快乐”。只第二天在清理那一整套小说的时候，在箱子的底部发现了一张素白的卡片。上面有我等了差不多一晚上的四个字。
我是带着那张卡片在新年的第一天回的学校。那晚熄灯以前，我给乔书平打了电话。
我说:”新年快乐，乔叔叔。”
他在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对不起，欢欢，昨晚，我太忙了。”
我一如往昔般懂事。
“没有事的，乔叔叔。其实，昨天，我已经，特别特别的开心了。”
我觉得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却突然就接不下去了。我沉默着，他在那边同样沉默着。我们谁也没有挂电话，只听见“咝咝”的电流声淡淡地在时空之间穿梭。
好久好久我仿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乔叔叔，你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我……”
“我知道，欢欢。我会好好的。”
再度一阵沉默。
“昨晚……那个电话，是……孙姨？”
“…………”
“你会娶她吗，乔叔叔？”
“欢欢……”
他的声音微微地有些低哑，似是刻意压抑着什么。我的头脑不知为什么突然一阵发热，那些在胸中脑中不知酝酿过多少次的话就那么突然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拴。
“你不要娶她，乔叔叔。我不喜欢她。乔叔叔，你不要娶任何的女人好不好，在我长大以前。我已经长大了，很快，很快，我就可以……”
“欢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书平一声低吼。
“我当然知道，乔叔叔。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女人，你等我好不好，没有几年了……”
“住嘴！”乔书平再一次打断我，却没有再说其他话。电话被冰冷挂断前，我只听见一声压抑的咳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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