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14、第 14 章

　　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乔书平基本打不上照面。只听陈婶说，他似乎又接了一个大案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彼时正在厨房中看陈婶和面。看她滩开一堆面粉，熟练地开窝，加水，放少许盐，再如魔术师般将那堆散粉变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你可看仔细了。这和面是馒头成功的关键一步。水要放得不多不少，揉面的力度要不大不小，放置面团的时间要不多不少。你乔叔叔啊，最喜欢吃我做的馒头了。想当年，他一口能吃下5、6个呢……”
　　陈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迅速地转了话题。
　　“这活说是个技巧活儿，其实是个力气活儿，你啊，读书的娃，做不了。自己回去温书吧。”
　　我也不接话，就静静站在那里，观察陈婶的一举一动，直到肖玫打电话来。
　　自团山回来十来天了，她一直都没跟我联系。这比较反常。她就一话痨，在学校里可以缠着你说上几个小时不歇气，放假了也总是隔三岔五就打一两个小时的电话。
　　我当然知道这一次的反常是为什么，可是我心里也憋着气，我自己都没想清楚是怎么了，人家莫名其妙凑合上来，关我什么事。她还跟我斗上气了……
　　气归气，那么多年的好姊妹，她一打电话来，我立马就接了。她是约我去看电影的。是我一直念叨的一部科幻片。肖玫并不喜欢看科幻类的电影，这一次，纯粹是为了我。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就那一刻，什么气，也消完了。
　　票是肖玫事先就买好的，赶着时间去了电影院，看着喜欢的电影，吃着肖玫事先准备好的我爱吃的小吃零嘴，心头那叫一个爽。直到电影散场，才觉得这一回，她似乎有些殷勤得过度了。
　　“天还早呢，我们去喝杯咖啡，再坐坐？”
　　肖玫挽了我的手，问我。
　　她不说这话，我也会说。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倒要看看，这一回，她是为了什么。
　　我们就在电影院旁边的一个咖啡馆坐下来。不着边际地各自说了些这十来天的见闻，她终是说到了正题。
　　“安然，你觉不觉得，韦家齐这次回来，有些变化？”
　　我没有多想，顺口一答：“是变化了，长高长壮实了。”
　　“我不是说这个。”
　　肖玫的脸难得没有一丁点笑容，盯着我的眼睛，连语调也清冷起来。
　　“安然，他喜欢你。”
　　我一口咖啡刚好喝上口，这一惊骇，整个呛到气管里，咳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带翻了面前剩余的咖啡。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和面前的狼狈，我才顾得上瞪她一眼。
　　“你什么玩笑不能开，好好的，说这个！”
　　肖玫的圆脸此刻无比郑重。
　　“我不开玩笑，我说真的，安然。”
　　我准备义正辞严地教训她的。如同我们每一次为某个问题争执最终以我的胜利告终我常常做的那样。可是，一对上她的眼，我只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肖玫，我想是团山的事让你误会了。我也不知道韦家齐发了什么疯，可是我觉得，你说的，是没影儿的事。你要相信我。”
　　肖玫也不急着说话，只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
　　“我也不相信，心里还一直笑自己神经过敏。可是，昨天晚上，他亲口跟我说的。”
　　我正端起重新叫的一杯咖啡想喝，手一抖，又差点出了洋相。我盯着肖玫，听她继续说。
　　“昨天我们也是在一起看电影的。看的也是今天咱们看的这部。完了，这坐在这儿喝咖啡的。他问我电影好看不，我当然说好看，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电影。”肖玫说着，瞥我一眼，目光丝丝冷冷的，“可他说，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他说，他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思，可是很多事就像看电影一样说观感一样，勉强自己就会显得很生硬很虚伪。他说，他希望我一直是以前的肖玫，真诚的，简单的，快乐的肖玫……他说我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后来我就问了他，是不是喜欢你，不同于一般朋友的那种喜欢。他一点没迟疑。”
　　我呆呆地看着肖玫。眼前的人还是那张我熟悉的脸。可是又有什么不对了。她的表情淡淡的，似是说着一桩完全与己无关的事。她似是看着我，又像是哪里都没看。我心里当然明白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可是恰恰我是当事人，更是“始作俑者”，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也许在她看来，都是矫情和无用的。
　　“安然，我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想听你一句话。你喜欢他吗？”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刻自己哪根神经出了岔，或是对肖玫隐约间的愧疚让我出了神，我居然反问了句。
　　“谁？”
　　肖玫的眼底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无奈，又或许是一丝怨恨。
　　“还有谁，当然是韦家齐！”
　　我的心莫名地就安稳了几分，只迅速地摇头，一边摇一边答：“我怎么会喜欢他？”
　　肖玫的神情微微一松。
　　“你不是为了安慰我骗我吧。安然，你要是真喜欢韦家齐，比起你现在骗我说不喜欢，让我欢喜这么一刻，不如你给我个痛快的。说实话，你和他，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都的确很相配。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啊。我想肖玫一定是太喜欢韦家齐了，以致于早就迷了心窍，才说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话。可是，我能理解，陷在感情中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这样？现在，看她依旧直直地盯着我，不知是出于让她放心，还是憋得太久，我自己想发泄，我竟脱口而出：“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喜欢韦家齐。以前没喜欢过，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可说完，见肖玫依旧带着一丝丝狐疑的目光看着我，我一时受不了，索性把话说全了。
　　“我觉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我不是没想过把那一点小心思永远藏在心里，可现在，如果不说出那个人来，肖玫也许就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也许，我就会失去她这个朋友。
　　我一冲动，弯了弯手指，示意她靠近我。
　　肖玫紧紧攥着她的包，凑到我身边来。
　　我的嘴巴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
　　“我想，是……我的……乔叔叔……”
　　不仅肖玫傻掉了，我估计我自己当时的表情也一定是凝滞的。可是第一次对人说出心底最深那个秘密的兴奋和第一次公开直面自己内心的放松，让我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肖玫仿佛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脸上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惊讶。我却已经顾不得那许多，只摇着她的胳膊说：“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这辈子最贴心的闺蜜，什么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肖玫这时才顾得上我，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是怀疑的。
　　“怎么会，安然，他可是你的……”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自己的脸却微微地红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真的叫喜欢。可是，肖玫，放假那天，他明明答应来接我却没来，我心里那种失落是叫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还有，他一旦出去出差，我会很想很想他，不是对长辈的那种牵挂，我想你明白那种感觉的；还有还有，这次我生病，他大半夜地从U市赶过来，又听你说起后来那么多照顾，你不知道，我心里的那种感觉，早已不是感动可以形容的。肖玫，你不知道，我时常在想，如果有可能，我真是不想离开他，一辈子都不想！”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畅快那么毫无顾忌的跟另外的人说我心中藏着掖着的事，一点扭捏也没有。
　　肖玫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想，你是真的喜欢他，你的，乔叔叔。因为，你说的这些事这些感觉，就如同我对韦家齐一样的。可是，安然，你还那么年轻，而你乔叔叔……”
　　“不许说他老，肖玫，我会不高兴的。”
　　我是真的不开心。比起其他的，我和他年龄上的差距，还有我们之间的那层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其实才是我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只不过，这种不开心，只短短的一瞬。我很快恢复了常态，道：“其实，我就是喜欢他，单纯的，不带一点点其他想法的。肖玫，我没有想过以后，真的，我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我说着，鼻子竟有些发酸，“我知道，我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别的，只论我知道他心里只把我当侄女看，我就知道，那只是我一个人心底的幻梦而已。他有在他身边和他齐肩的女人。虽然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配得上我乔叔叔，可是他喜欢，这就够了。我只要他生活得幸幸福福的，还有，健健康康的，我这一辈子就开心了。”
　　肖玫一直直丁丁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又开始悄悄地怜悯起我来。可是我顾不上了，那个阳光耀眼的下午，我在咖啡馆中紧紧地挽着她，把我青葱年少最美的梦都做尽了。
　　当然，我有一句话没有对她说。那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
　　可是，我还是在心底默默地说：“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成长为，能和乔书平齐肩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这里有个小小的伏笔，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