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幼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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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世流亡的岁月里，卡索几乎没有学会任何新的幻术。不得不将灵力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以应对火族追杀的他往往都是将水冻结成冰，然后按照凡间各种可爱的动物造型来塑造出冰雕用以谋生。冰族灵力造出的冰雕自然是平凡人类所不能比拟的，所以每次只要卡索的冰雕摊在集市上开张，总是很快就能卖完。
今日的结果与以往也并无不同。在这个偏远的人类聚居地自行发起的半月一次的城镇赶集，不过晌午时分，卡索就已经把清晨时分带来的冰雕全部卖光了。但在微笑地目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松了一口气的卡索看着河岸对面的柳树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开始动手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虽然实际上比凡世很多人都要年长，但外形看起来却仍是人类小孩子模样的兄弟两人在对外介绍自己时，一向是以因为家乡遭灾不得不离乡背井到处流浪为由来应对各色人群的问候。凡世的人善恶皆有，但对小孩子大体都是宽容的。卡索摊子上的冰雕之所以卖得那么快，除了本身冰雕品质不错之外，更多的人掏钱还是因为怜悯他们兄弟两人的遭遇。可以说体貌上的稚嫩给予了他们不便的同时也让他们有了一线得以谋生的机会。
当隔壁摊的摊主在卡索收拾的途中凑过来好奇又关切地问他怎么今天没有带着弟弟出来摆摊时，卡索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十分难以言喻。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的他对那个摊主的关心表达了谢意，并温和地解释说那是因为弟弟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留在家里。
摊位东西本来就不多，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的卡索向四周的人打了声招呼后才离开摊位，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不爱和别人说话的人，那个沉默寡言的自己仿佛在形势的压迫下消失无踪了。收了摊子后的卡索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集市上认真地逛了一圈，将之前抱着樱空释在街道上穿行时，对方目光停留过的那些东西能买到的都买了。
时值初春，随风摇摆的柳絮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地落了行人满身。手里拎了一堆东西的卡索沿着河道慢慢地往回走，他的眉毛和头发上自然也都沾满了柳絮。但他并不介意。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总会让他想起幻雪帝国的冬天，那些一落十年的雪。
卡索到家的时候，樱空释正在后院的那棵老树上待着。
手心里捧着一只幼鸟的樱空释在慢慢地向前倾身，踮着脚的他似乎想要将幼鸟放回不远处的那个筑在枝桠间的鸟巢里。明知道弟弟不可能受伤但还是被那摇摇晃晃的动作挑动情绪的卡索不得不来到树下，对着上面的人张开双臂，唤道：“释，你为什么不用幻术将它直接送回去呢？”
“我试过啊，但它又被挤下来了。”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它和其他的小鸟不一样？哥，你看，别的小鸟的羽毛都是灰色，只有它的羽毛是白色的。”捧着幼鸟跳入兄长怀中的樱空释顺势伸手抱住了哥哥的脖子，声音像倒灌的蜂浆一样又软又甜。他把手里那只长满白色绒毛的幼鸟递到卡索面前，然后又指了指头顶鸟巢中隐隐伸出的灰色翅膀，干净明亮的笑容中隐隐带着一丝诡异的邪气，“它被推下来好多次了。这么高的树……它出生没多久我就注意到它了，可以说是一直在被欺负呢！但奇怪的是就算摔得再疼，哪怕翅膀都折了，它也从没叫过一声，它还是想要回去和它们待在一起……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大概那里面有它非常在乎的家人？”
“？”
“唔……你看那里。”卡索眯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他轻轻捏了捏樱空释的脸颊，并在那双略带戾气的眼睛上吻了吻，示意其再次往树上看，“看见了吗？那只比较大一点的一直在乱扑腾的灰鸟……你看，它正努力在其他鸟儿中间突围……看到没！它探出头了，正在看着你手上的鸟儿呢。”仿佛在印证卡索的话，那只被卡索指出的灰鸟大声地冲着樱空释手里的那只幼鸟叫了几声，而樱空释手里的白色幼鸟居然也有了反应：白色的幼鸟顽强地扑打着已经折了一边的翅膀，吃力地仰头，对枝头上的灰鸟回应般地来了一段啼鸣。
“……”
“看，我说得没错吧？释，快把它还回去吧。”
“我不要。”樱空释不知为什么突然冷下了脸。他看上去似乎是生气了，稚嫩的面容布满了寒霜。挣扎着离开卡索怀抱的他小跑到树根下，将那只白色的幼鸟放在了它经常摔下来的位置上，冷冷地说：“既然这么在乎，那它一定有办法能上去……或者上面的鸟儿也一定能下来将它带上去的吧。”
“释……”
“哥不要出手帮忙哦。”樱空释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哥哥，撤下幻术遮掩的白色瞳孔中大雪弥漫，“要是哥帮忙了，说不定下一次小鸟就会直接摔死哦。”
“……好吧。”
樱空释的情绪颇有些反复无常，有时候卡索会觉得弟弟太过冷漠残忍，有时候又会觉得弟弟的感情太过炙热疏狂。面对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生起气来的弟弟，卡索只好纵容又无奈地妥协了。在那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数月前那个被他杀死的人类男子的面容，想起了自己生平第一次杀人时的样子：——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他们兄弟两人如往常一样在人类赶集的时候去贩卖冰雕，但那天他们倒霉遇到了一个当地的地痞流氓。其实男人也没做什么，只是拿了他们摊上的冰雕没有留下银钱就想走。所以卡索那时虽然很生气，但因为不想惹事就没吭声。本来想着事情就这么过去的，可没想到樱空释却突然冲了出去，一言不发地伸手拦住了那个已经走得挺远的男人。
所有的沉默与忍耐一类的理念在男人一脸轻蔑地用力把樱空释推倒在地并且哈哈大笑的时候全部消失。那时卡索感到自己脑海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就断了。没有了理念束缚的理智在愤怒中燃烧，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可偏偏他脸上的神情却冷静到了极点。从让男人喝下那碗酒到用幻术将其杀死的那段时间内，他的满脑子都是樱空释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的画面，根本没想过其他东西。直到男人在错愕惊恐中倒在地上，流出了火族般的红色血液，天空又下起了漫天大雪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男人的突然死亡让周围的人群发出巨大的喧哗。在凡人混乱又惊恐的尖叫声中，他看见了樱空释脸上一晃而过的，残酷又邪气的微笑。
以往兄弟两人都是一起出去卖冰雕的，但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卡索都会尽量将弟弟留在家里，自己独自一人出去摆摊。所以今天他对那个摊主说樱空释身体不舒服不过是托词而已，其实自家弟弟一点事都没有。
——不仅没事，还很任性地起发起了脾气啊。
想到这里的卡索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幼鸟的啼鸣声中，他抱起樱空释，转身离开了院子。
……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幼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