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此世 ...
-
※
樱空释不知道那天他们兄弟离开院子后，那只幼鸟到底是怎么回到树上去的。他只知道隔天早上在朦胧的睡梦中被一阵清脆的啼鸣吵醒时，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他打开窗外往外一看，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停栖在枝头上的白色幼鸟正欢快地沐浴于晨曦的光晕下，小小的翅膀使劲地拍打着，引颈长鸣，一旁的灰鸟则在小心翼翼地给白鸟梳理羽毛。
它们看上去既快乐，又幸福。
但一个多月后，树上的白色幼鸟最后还是死了。
自然界的物竞天择让树上那窝幼鸟陆续地死剩了两只，顽强挣扎的白色幼鸟出乎意料，它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成了其中之一。可当某天夜里，潜伏在黑暗中蓄谋已久的夜枭向这两只仅剩的幼鸟伸出利爪时，本来要遭殃的灰鸟被奋不顾身地扑上来的白色幼鸟用力地挤到了一边去。它的行动是那么的迅速及时，那么的不顾一切。它刚把灰鸟挤开，夜枭锋锐的爪子就刺进了它的身体，带着死亡气息的尖利牙齿也在同时咬穿了它脆弱的喉咙。
虽然捕获的不是自己看中的那只猎物，但也算是成功狩猎到的夜枭心满意足地叼着自己的战利品离开了，只留下血的味道伴随着幼鸟凄惶无措的绝望嘶鸣在夜色中弥散开来。睡到半夜觉突然得有些气闷的樱空释爬起来打开窗户，没想到却正好目睹了一切。他盯着那只夜枭远去的方向，眼底里的情绪风云幻变。
镇子地处偏北，深春夜里还是稍显寒冷的风正肆无忌惮地从洞开的窗户涌进了室内，只穿着白色单衣的樱空释没一会儿就手脚冰凉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紧接着温暖的狐裘就覆盖下来，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他。
“觉得难过的话，为什么刚刚不出手救下它呢？”
“我没有难过。哥，那是它自己的选择，这次不过是碰巧被我看见了而已。而且就算我救下了它，下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再遇上这种事，它还是会这么做的。哥不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出手吗？”
“就算我动手，也会被你拦下吧。”
面对卡索的话，樱空释不可置否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与之前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哥，我好冷，你抱抱我吧。”
“好。”
意识到自家弟弟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的卡索从善如流地顺着对方的意思将人抱了起来。其实他也有一件事一直想对樱空释说，不过显然现在的气氛并不适宜。
当个惊喜好了。反正到了早上，释就会知道了。
心里还在想别的事情的卡索并不知道，白色幼鸟的死去已经让樱空释无法再度入眠。在闭上眼睛很久很久后也没办法睡过去的樱空释干脆悄悄地把灵力注入到那颗随身携带的樱花圆珠里，将自己置身于圆珠里的世界。
莲姬给的那些书里曾经提到过，关于樱花圆珠这类东西有着两种不同的解释，一种是属于远古时期已经遗失的幻术产物，由灵力高强的幻术师根据自己想象或者现实存在的世界，自行缔造出一个虚拟的相似世界，并以媒介的方式进入。另一种解释就是它们都是由神缔造出来的世界，里面所包含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有着两种不同的解释，但它们在记载中都有着同样的作用，那就是它们都是作为窥探或者是进入那个世界的媒介。书里还详尽地记载了如何适度地操控灵力对其进行注入，才能与那个世界进行相连的方法。
不同于他们兄弟两人的颠沛流离，圆珠里的世界依旧歌舞升平，大雪弥漫。
仍是那片终年下雪的森林，灰蓝色的天光如沉沉的雾霭四处弥散。完全无法触碰也没有被那个世界的任何东西触碰到的樱空释如以往一样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那对兄弟在树下进行着对话。
积雪覆盖的地面上布满了一大一小的脚印。在此之前又被一群孩子诬蔑欺负说偷东西的孩子在千钧一发间被赶来的兄长救了，顺利地在兄长的幻术支持下将霰雪鸟放回鸟巢的那个孩子回头对自家兄长露出了既满足又快乐的笑容，他的兄长也对他回以了微笑。不同于往日的小孩模样，他的兄长今天变成了成年模样。
年轻英俊的面容，高大挺拔的身影，又长又软的白发上落满了雪花，在看向自己的弟弟时，眼神既温柔又坚定。
“樱空释，今天是我的成年礼，你真不来？”
“……樱空释……你看，我的名字在幻术法典里代表的是幻影。所以我的存在，却如同一样，可有可无。哥，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面对自己弟弟转身就走的背影，年轻的男子愣了愣，但随即便留意到弟弟离开的步伐其实是非常缓慢的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下一秒就用幻术召唤出了一匹威风凛凛的雪狮……
兄弟两人在闹了一番后，作为弟弟的男孩还是跟着已经长大的兄长参加宴会去了。一时间雪雾森林里只留下樱空释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在，森林里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就缩回了阴影里，四下静得能听见雪花簌簌坠落在地的声音。樱花圆珠里的这个世界与樱空释自己所处的世界有很多的都相同，也有很多的不同。看着那对名字与面容与他们都十分相似但处境遭遇却大相径庭的兄弟，樱空释有时候也会感到困惑，甚至产生一种分不清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自己又是谁的情绪。不过那种情绪往往一闪即逝。与圆珠里那个世界的樱空释不一样，他自小就灵力卓越天赋惊人，就算从小身体不好，他们母子也没有受到过任何刁难与嫌弃。在他所在的这个圆珠之外的世界里，无论民众还是皇室，谁都不会因为谁的灵力低而欺负谁，也不会因为谁的灵力高强而嫉妒谁，要不是因为与火族的战争摧毁了一切，幻雪帝国会一直是个完美安定的和平国度，凡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乡。
最终樱空释还是没有跟着那对兄弟一起去参加刃雪城里举行的成年礼。留在圆珠世界里的雪雾森林渡过了后半夜的他收回了灵力后，在属于自己的这边的世界睁开了眼睛。
但睁眼的瞬间，樱空释却懵了。
窗还是维持着半夜时被打开的那个样子，时间却已经是白天了。天穹蓝得像一望无际的大海，金色的阳光如奔涌快活的泉水一样涌了进来。他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的面容既年轻又英俊，在天光下泛着一层耀眼的银白流光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柔软地铺了一床。看见他醒过来了，那人弯着温和的眉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比朝阳还要灿烂的温暖微笑，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大捧雪花一样的柳絮塞在他手里，笑道：“这是趁你没醒之前我去外面摘的，送给你。”
洁白的牙齿在微动的嘴唇之间若隐若现，樱空释虽然仍旧一脸茫然，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那捧花。那人看他这样，唇角泛出的笑意更深，“还没反应过来？哈哈哈……释，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和当年去雪雾森林前父皇为我们准备的送行典礼上，我送你樱花时的表情真是一模一样啊。”
说完，那人还俯身轻吻了一下樱空释的眉毛。丝缎般的银发倾泻下来，覆盖他的脸。
“早安，我的天下。”
……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此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