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校长》伏鸾

6、第六章

　　转眼，一年一度的国庆节到了。

　　尽管领导们诸般不愿，怕耽误学生们的学习，但，该放的假还是要放的，哪怕事后再找时间把课补回来呢。

　　学生们欢天喜地回了家，王晴晴也弃肖凡而去。

　　肖凡对相亲有了阴影，不愿回家继续受荼毒。

　　但在学校又实在无事可做，索性，溜溜达达去了学校不远处的人民公园散步。

　　因正放假，公园里人很多。门口有不少小摊，肖凡挨个逛过去，待一条小路走到头，左手烤鱿鱼，右手关东煮，嘴上还叼着最后一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冰糖葫芦，收获颇丰。

　　现在日子就是好过啊，想吃什么都能吃得上。想当年她小的时候，冰糖葫芦只能出现在冬天，就像要吃冰棍只能在夏天一样。哪像现在？小孩子们经常蹦蹦哒哒踩在雪地里舔甜筒。

　　一路走过来都是吃的，末了，肖凡终于看见个玩的——风筝。

　　卖风筝的是个老大爷，肖凡看见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姥爷——小时候她放过的第一个风筝就是姥爷亲手糊亲手画的，虽然简陋，但摇摇晃晃上天时比小伙伴们谁的飞得都要高。

　　姥爷已经过世多年，而风筝，亦是很久都没玩过了。

　　肖凡来了兴致，将手里端着的吃食三两下咽下肚，挑个最大的风筝买了，转身寻块空地去放。

　　放风筝没啥太大的技术含量，肖凡没费什么力气就放起来了。可架不住那风儿调皮，一会儿往东吹，一会儿又冲着西边去了。

　　肖凡仰着脖子，胳膊都酸了，却最终没能逃脱风筝一个不慎挂到树上的厄运。

　　农村长大的孩子，骨子里就嵌着根深蒂固的“节俭”。一个风筝好几十块呢，才玩了十分钟，哪能就这么丢掉不要了？！

　　反正树不高，肖凡四下望望左右没什么人，干脆一撸袖子，双手环抱树干，脚下发力“刺溜”一下上了树。

　　肖凡不属猴，身形却被猴子灵巧。没别的，只因自小住的家里，对面就是个又大又深的坑。坑历史有些悠久，分南北两面，南面有水，北面却干涸了。

　　干涸的北面长了很多高大的树木，那个年代的孩子们没什么可玩的，除了在家玩玩泥巴、弹珠和石子蹦蹦球，就是结群搭伴出去野。坑北面成了最好的去处，抓抓蚯蚓、逗逗蟋蟀、顺便再挖点野菜，运气好了，还能挖到颗野生的桃树。

　　这才成就了肖凡文能河边垂钓，武能上树攀爬的“绝技”。

　　多年没练过，肖凡爬树的功夫却一点没落下，三两下就到了第一个树杈，正岔开腿坐着准备休息片刻，树下突然传来个略熟悉的声音。

　　“肖老师可真是好兴致啊，怎么，上面风景真会比较好吗？”

　　肖凡低头看，是宁芷筠。

　　说起来，这还是在知道对方身份后第一次见面，肖凡略尴尬：“宁……校长好。”

　　宁芷筠但笑不语，就那么微仰头，直愣愣盯着她。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自己还是双腿大敞骑坐树枝的“豪放”姿势，肖凡被宁芷筠看得浑身不自在，忙起身伸长手臂一扯，把风筝拽进了怀里。

　　“我来……呵呵，捡风筝。”

　　肖凡原本以为，宁芷筠看见自己，打过招呼总该走了。岂料对方不止待在原地未动，甚至，曲着大长腿斜斜靠在身后小树上，环胸好整以暇问她：“风筝都拿到了，肖老师还不下来？不是打算在上面过夜吧？！”

　　我当然是想下去的，可你别这么眼巴巴盯着不成？

　　肖凡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脸皮还是薄的，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开始顾及形象，有些不太好意思当着宁芷筠的面再爬下去呢。

　　偏偏宁大校长观看爬树表演的兴致很高，就那么不错眼的盯着。

　　总耗着终归不是办法，肖凡一咬牙，却没敢跺脚——生怕自己踩空了掉下去——将风筝在腋下夹着，手脚并用，尽量姿势优雅爬了下去。

　　“表演”总算看完了，宁芷筠却依旧没走。

　　肖凡只能干笑一声，走上前扬了扬手中风筝：“宁校长没事做吗？那不如，一起玩儿？”

　　堂堂大校长怎么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跟自己在这儿放风筝？肖凡这招“以退为进”是想借机“提醒”校长大人：热闹既然已经看完，您老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但，这世上有很多事总会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譬如，宁大校长的反应。

　　“好啊。”宁芷筠点头：“怎么玩儿？”

　　肖凡大跌眼镜，不止因为她竟欣然答应了自己的“邀请”，更惊讶于竟然还有人不会放风筝？

　　“呃……这，现在风向不对，还是……过会儿再玩吧。”

　　跟实在算不上熟悉的校长大人放风筝玩？肖凡表示压力山大，索性找个借口推脱完，打算溜之大吉，趁早回宿舍去。

　　不料，宁芷筠再次开口，问她：“放假了，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

　　肖凡摊手，实话实说，满脸无奈。

　　宁芷筠笑：“害怕回去又被逼着相亲？”

　　“咦，你怎么知道？”

　　肖凡有种错觉，新来的校长大人难不成会读心术？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好像她处处都暴露在别人眼前被看透，却对人家一无所知。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就是这种感觉，虽然用在此处似乎有些不大贴切。

　　“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什么情形？”

　　宁芷筠好心提醒，肖凡这才恍然大悟。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奇葩男的那次相亲经历，完全称得上是个笑话。

　　“我……其实压根不喜欢相亲，哦不，是很讨厌。不明白为什么完全没有感觉的两个男女，却非要被生拉硬套到一起过日子。但我妈偏偏不这么想，唉。”

　　肖凡是真心无奈，所以那口气叹的，听着还挺能触动人心。

　　宁芷筠脸上黯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

　　“这就是所谓的‘人间正道’，到了年龄不结婚干什么？孤独终老……还是，非要走什么不被认同的歧路？”

　　不被认同的歧路？肖凡没太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芷筠也没打算解释，于是，气氛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丢丢静默的尴尬。

　　肖凡没办法，只能略生硬的强行转移了话题：“你没休息好么？”

　　“嗯？”宁芷筠不解。

　　肖凡抬手，指了指她眼角：“我看你眼睛有点红。”

　　“哦，昨天……看了一晚上电影，反正今天放假么不是？”

　　肖凡正想好心叮咛她一声放假也要注意休息，宁芷筠却突然望着她蹦出来一句：“不介意帮个忙吧。”

　　帮忙？肖凡第一反应是：您堂堂“位高权重”的校长大人，一句话就能让我当不成班主任，还有什么忙能用得着我来帮？

　　但，肖凡的性格天生便不太懂得拒绝人：“哦，好呀，什么忙？”

　　宁芷筠没回答，反而目带审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半响，吐出来一句：“不过，还得先看看你能不能帮得了我。”

　　我……去！

　　是我求着你要帮忙的吗？这这这……明明是自己主动开口求人帮忙，现在却还一脸挑剔是怎么个意思？！

　　肖凡正待反驳，校长大人却突然拍拍手一个转身：“走吧。”

　　“啊？去哪儿？”

　　前一秒的愤怒瞬间消失不见，肖凡满脸只剩了疑惑。

　　“逛街。”

　　这次宁大校长倒是好心给了答复，只是，答案依旧叫肖凡一头雾水。

　　两人去了本县最大的商场，校长大人不说话只顾闷头走，肖凡作为“小兵”不敢违命更是只能巴巴跟着。眼睁睁看宁芷筠每进到一家品牌店，先扫视，有满意的拎出来甩到自己身上要求进去试穿，没有满意的一秒都不多呆直接出门走。

　　“校长，您……”

　　肖凡一句话没说完呢，迎头又被甩过来件水蓝色无袖连身裙：“喏，这件，去试试。”

　　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肖凡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半响，小心翼翼推门出来，扯着还不及膝盖的裙摆张口，唤：“校长……”

　　宁芷筠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翻看店内摆着的时装杂事。闻言抬头，看到肖凡的瞬间稍稍愣了一下。

　　也并非那么惊艳，却是，宁芷筠想象之外的漂亮。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是对的！

　　宁芷筠没当场评价，这让肖凡有些不安：“是不是……不太好看啊，我从小到大很少穿裙子，也许气质真的不太符……”

　　“麻烦把她原本的衣服包起来。”

　　宁芷筠转向导购淡淡吩咐一声，又道：“身上这件吊牌剪掉。”

　　一会儿还要做头发，可算是找到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了。

　　宁芷筠拿着手机去柜台，待肖凡反应过来小跑着跟过去时，钱已经付掉了。

　　上次的饭钱还没来得及还呢，这又多了笔衣服钱，可问题是……自己也没想买衣服啊。关键这衣服是真心不便宜，肖凡在试衣间曾偷瞄了眼吊牌，四位数，还是五打头的。

　　一个月的工资啊，就这么打水漂了。

　　肖凡肉疼，一边暗自在心里吐槽小县城内为啥要开这么高端的服装店，一边转身跟收银员商量：“抱歉啊，这衣服我还想再考虑一下，您看能不能先把钱退……”

　　“考虑什么？”

　　宁芷筠瞥她：“这么不容易才找到件穿着能看的。”

　　呃……

　　“可是……”肖凡还想再说什么，宁芷筠已经随手接过导购递上来的购物袋，拉着她出门去了。

　　这件天蓝色无袖连衣裙好像一把钥匙，让宁芷筠瞬间找准了挑选衣服的方向，也顺便开启了肖凡漫长的血拼路。

　　是真正的血拼，因为一路买，肖凡的心就一路在滴血。

　　本月工资没了，下个月也提前透支掉了……直到最终逛完坐到美发店时，肖凡大估摸一算：好么，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嫁妆”钱，可算一股脑全搭进去了。

　　她苦着一张脸，任凭店内好几个美发师被宁芷筠指挥着，在自己头上捯饬，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反正捯饬越好，花的钱越多，看着太闹心。

　　其实衣服也倒还好，只要吊牌没剪，肖凡打算着：除了身上这件外，其他的，等明儿个趁宁芷筠不注意全都去退掉就得了！

　　至于身上这件，咬咬牙，就当是给自己辛勤工作、国庆都不能回家休息的奖励吧！

　　弄完出来，肖凡甚至没心情注意为啥好像自己回头率莫名高了不少，只闷闷地问一句：“校长，您到底是让我帮什么忙啊。”

　　不会就是叫我帮忙花光自己的钱吧？要真是那样，肖凡想：以后再见到宁芷筠一定绕路走！

　　宁芷筠嘴角挂着抹满意的笑，闻言转身，语调微扬回了句：“国庆这几天，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