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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九章 误燎冰龙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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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误燎冰龙 下
在冰冷的雪花的伴随之中,广林终于迎来了,这新的一年的第二个月份,虽然因成岚的避讳折子而消除了战争的威胁,但这并不能使广林城内的百姓高兴起来,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身受百姓爱戴的左相国意外的遇刺,使得百姓深深的陷入了哀伤和同情之中。不过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刺杀老相国的那名刺客仿佛有难言之隐般的,并未立下杀手,而是留有了余地,给了老相国一线生机。
但当太医院的院判紧急的去请示身为皇帝的成康该如何医治伤重的老相国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皇帝略带一丝不知是对谁不满的一个冰冷的笑容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句皇帝不知从那里听来的低俗之语。
精通世故的老院判只是略微的想了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于是就有了,虽然是在太医们的精心呵护医治之下,左相国仍然伤重不治。
追封忠正公,赐陪葬先皇皇陵,及遣宿卫护送太后归相府小居,就成了皇帝对这件事情的全部反应。而至于原本应该最为重视的刺客的追查上,在众人的联名上书上,成康只写了一句除他的名字以外唯一能入目的三个字,“知道了”。
年轻的皇帝不喜欢处处与他唱反调的老派作风的左相国,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年轻的帝王上台之后所实行的政策在以左相国为首的守旧派的刻意的抵制下进行的并不顺利,而令皇帝十分的不满,这些所有的人也都清楚。
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测,老人的死到底是不是年轻的皇帝在除掉自己的政敌?当然,不论是这样想的官员甚或是无知的百姓,都没有把这些疑问说出来,毕竟,死在成康手下的废太子的尸骨尚未变寒,一个连自己亲兄弟的性命都可以亲手杀害的人,难道会对毫无关系的人手下留情?
而左相国一死,再无敢与之叫阵的成康,以乾坤独断的姿态派出了增援硫东战事的五万精锐的骑兵,而令人略感意外的是,派出的人员当中,除了负责押运粮草的是成康的安平旧臣和旧有的士卒以外,这五万铁骑几乎都是宁远将军王罕的麾下。
虽然短短的一月的时间,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但广林那繁华的市集依旧的热闹,喜好闲谈的广林人依旧的喜爱在茶余饭后到路边的茶摊上和朋友叫上一壶茶,聊一聊最近的所见所闻。
[唉,左相国一生耿直,没想到却命丧在了宵小之人手里,真是大夏的不幸呀。]露天的茶探上一个身穿布衣的寻常百姓对他的朋友说,[听说当时刺客只出了一剑就要了左相国他老人家的性命。]
[可不是吗?]另一个茶客也略带叹息的说,[据我那在相府当差的奶兄弟说,当时只见青光一闪,老相国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再要去找刺客的时候,连个影也不见了,象刮了一阵风一般就没人了,真是怪事。]
[难道刺客是鬼怪?]被说的起了兴趣,茶客甲连忙追问。
[什么鬼怪呀,不过是个武功高强的剑客罢了。]茶客乙忽然压底了声音,象是怕别人听到一般,说,[诶,我告诉你呀,我的奶兄弟还说了,一般从剑客的剑气上就可以看出他的人品,青光表明他练的是正派的功夫,要想把剑气练成青色的话,那么此人也需是光明正大之人。]
[切~]茶客甲不屑的说,[什么正大光明之人,连真面目都不敢现于人前,再说了,连老相国那样耿直的官员都杀害了,算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茶客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意的说,[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一声无声的轻叹由从茶客们身旁经过的小轿中发出,一身淡紫色儒生长袍的紫瞳缓缓的放下了撩起的轿帘,左手轻轻的抚摩着一面约手掌大小的包金令牌。
令牌最上方的左右角中分别刻有日月的的图案,在日月的下方正中的位置,则是象征着五行的五角星,背面则雕有象征阴阳的太极图案,三条弯曲的飞龙似在云中穿梭般的穿插在当中。熟悉的人,一定会立刻发现,这就是象征着大夏权威的“九极盘龙令”,也就是俗称的“九龙令”。
凝视了一会后,紫瞳将这个令牌收入了怀中,在心中无声的感叹道。
为了这个皇位,你失去了最重视的兄弟,难道你心中真正的痛你感觉不到吗?难道你不知道那个习惯于嬉笑怒骂,善良且带有些优柔寡断的你才是真正的自己吗?或者说,你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对自己内心的掌控?
紫瞳隔着衣衫,摸了摸怀中的令牌。
你给了我这个令牌,并许诺以此令牌可令你为我做三件事情,表面上是为了还我对你的帮助,而实际上难道不是你迷茫的最好写照吗?你在害怕,你在害怕失去所有的朋友,但是同时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你害怕有一天会伤害到我,或是你所关心的其他人,所以你才把这个交给我,好让我有能阻止你的力量。真是可悲呀,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付出的,要比你得到的要少的多吗?
坐在毫不起眼的小轿当中,紫瞳并没有因心中所想而有任何表情上的改变,他依旧挂着云清风淡的若有若无的笑容。
身上的气质依旧给人一种矛盾非常,却被他融合的十分自然的感觉,让人觉得他仿佛是最通世俗最可亲近之人,却在给人这种感觉的同时,又给了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和他在一起,会让人觉得他十分的容易亲近,却也令你无法感觉到他真正的内心。
穿过了闹市和街道,这顶两人抬的小轿缓缓的停在了通往皇城内城那被宿卫所严密防守的城门之前,怕惊动轿中之人,两名轿夫缓缓的落下了轿子。
[请问是紫瞳公子吗?]一个队长打扮的宿卫,走到了小轿的帘边,轻声恭敬的问道,对于长期生活在安平的他们,十分清楚这位神秘的茶社主人在自己主子的心里是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紫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撩开了帘子,淡然的露了个侧脸。
[公子请进,圣上在怀情台久侯公子了。]队长恭敬的向紫瞳行了个军礼,当看到紫瞳轻轻的放下了轿帘后,转头向身后一挥手,立时四名宿卫跑了过来,其中两名替换下了原本的轿夫的位置,将轿子缓缓的抬了起来,另两名则守护在了轿子的两边。从早已等待了多时的侧门入了皇城。
怀情台,说白了,就是原本成康还是皇子时所住的彘缘殿内那个永禄时常在内叹息的凉亭,一直以来都未曾命过名。成康在下令打扫彘缘殿的同时也顺便的给了他这个十分恰当的名字。
成康独自的站立在凉亭之上,一身没有任何的纹理的十分朴质的纯白长袍随风飘动,静静的等待着客人的来临,一把显然已经许久未曾有人抚过的六弦琴也静静的呆在冰冷的石桌之上,等待着事阁六年的再次响起。
紫瞳缓缓的走到了成康的身边,看了一眼桌上横放的琴后,方对并未对自己的到来而有任何反映的成康淡然一笑,说,[久候了。]
[不。]缓缓的转过了头,成康转过了头,看向紫瞳,淡淡的说,一语双关的说,[是我先唐突了,你不会怪我吧。]
[很在乎吗?]冰雪聪明的紫瞳如何不知道成康所说唐突的并不是邀请自己,而是私下的请成风除掉左相国和派了宁远将军王罕带领了五万精锐铁骑到了硫东战场,虽是以“援军”为名实际上却是监视为实这两件事。
成康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望向了天空,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看不出他究竟是在后悔,还是无悔。
[既珍惜,又因何伤害。]见成康不语,紫瞳淡淡的说,似是在感叹世情,又似在点拨着成康。
转过了看向天空的头,静静的看向了紫瞳,良久之后,方才开口,成康的语气平淡,没有无奈,没有伤感,有的只是对所言之话的透彻,[人在其位,身不由己。]
冷静的对上了成康那深邃的目光,紫瞳默然无语,凉亭之内立时陷入互视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紫瞳赫然一笑,淡淡的对成康说,[你不会是专程请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不。]知道紫瞳叉开话题是为了避免两人陷入到那些永远各执一词且永远也说服不了对方的敏感到必须回避的话题之中。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成康漫步的走到了石桌之前,右手一指,说,[请小紫前来,所为的就是此物。]
[哦?]带有疑问的应了一声,紫瞳走到了石桌之侧,坐了下来,略微的正了正琴位,轻轻的抚了两下,立时和缓轻柔的声音由弦上生出。紫瞳会心一笑,淡淡的说,[琴是好琴,只是独处太久,虽未失了原有的灵气,却也少了几分应有的生气。若想复之若初,需要为之另觅新主。]
[我本是个附庸风雅的俗人,音律一说,连闻尚不能全然明了,更何况是抚琴之说。]成康坐在了正对着紫瞳的凉亭的拦上,飒然一笑,说,[忘幽之人,各有所长,风好画,已可以剑意入画意,堪称一绝,清忠则不用说,医药一域以到世间无双,但若论琴诗一道,则小紫你独具匠心,若要还它本有之生气,则舍卿就谁?]
对于成康的恭维,紫瞳哑然失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审视着这个古朴的古琴,指尖时不时的轻触琴弦,发出若有若无飘然的琴音。
成康也未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紫瞳,两人相对无声,空气间只有那优美轻柔的各种音调不规则的浮现和消失。
良久之后,紫瞳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向成康不由自主的感叹道,[此琴哀愁之性已定,已经难以更改,却不知这琴先时之主为何人?竟忧伤之斯。]
成康眼中忽显落寂之色,笑容也越发的搀杂了些许的苦涩,淡淡的说,[此乃吾母妃之遗物,少时日日伴于母妃身畔,片刻不离。]
紫瞳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同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淡淡的说,[既乃孝端宪皇后(追谥)遗物,又何必再寻新主。]
[留之又有何用?]成康的语气虽然平淡,且也带出了不易听出的丝丝的哀伤和无奈,[人去物留,只得落得个睹物思人,愁上加愁。不若送于他人,既全了琴之愿,也省却了愁伤之事。]
[既如此,那小可就抚曲一首,算是借花献佛,了表谢意吧。君意下如何?]怕成康伤感,紫瞳连忙叉开了话题,脸上也带出了玩笑时才有的独特的笑容。
[洗耳恭听。]知道紫瞳的心意,对于这个冰雪聪明的神秘之人,成康每次面对都不由得一阵感激,紫瞳每次无须理由的帮助,才使得成康可以如此轻易做事,本对神秘难测之事怀有戒心的成康,独独在面对紫瞳的时候才会失去戒心,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是成康对紫瞳评价。
[那就献丑了。]收起了玩笑的笑容,紫瞳收敛了一下心神后,指尖轻接琴弦,轻柔一拨,开始了优美的曲子的旋律。
紫瞳所抚出的曲调,轻柔,委婉却带有淡淡的哀伤愁苦之调,曲调一转再转,音量时大时小,音调或高或低,全无一丝的规则,却又让人感到一股天然的和谐之感。
忽然原本以轻柔,委婉为主的音调忽然的给了人一种浑厚,猛烈的感觉,却有夹杂着无法抵挡的柔情,仿佛东边是澎湃的江水,西边则是温婉的柔情。望着紫瞳那快速拨挑着琴弦的双手,成康只觉得被曲调感染的心潮澎湃非常,豪情柔情同时不自觉的涌入了成康的心头。
没有任何有意识的控制,在这全不成曲,只能算做是一个又一个音符的琴音的怂恿之下,成康不自觉的唱道: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人世间有百媚千抹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忠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毫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浑然不觉,一曲霸王别姬已脱口而出,歌罢,曲也罢,收回双手,紫瞳静静的看向似有所悟的成康,默然不语。而对于成康那唱出的闻所未闻的歌,紫瞳并未感到疑惑或是好奇,也许旁人不知道,紫瞳对于成康的熟悉甚至超过了成康自己。
[呼。]沉寂了良久之后,成康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虽然仍然没有回复到曾经的会心的笑容,但从成康那舒展而开的眉间可以看出,他的人已经轻松了不少。
[恭喜恭喜。]紫瞳玩笑似的向成康一拱手,做了个道喜的样子。
[喜从何来?]对于紫瞳的突如其来的恭喜,成康感到一丝的莫名其妙,只得诧异的问道。
[小可非是恭喜陛下,恭喜的是,不会再有人因为陛下心情不好而被迁怒丢了性命。]似是玩笑似的的说出规劝的话语是紫瞳所惯有的方式,也是规劝任性起来超过驴子的成康最好的办法。
[哦…]被紫瞳说的心虚的成康知道紫瞳所指的是那个因为自己紧张与成岚的会面而迁怒处死的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倒霉奉常。在左相国之事后,自己也清楚了随意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为虽然没人出口,但从那些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臣子眼中成康看到的只有恐惧,虽然恐惧也是一种控制人心的方式,但历史证明那并不都是最好的。甚至会为自命清高之人所不啻。
[小紫,你常于世间仕子相处。你可认识有学识之人?]成康仿佛忽然的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有才华的干练之人。]
[君不是已经开恩科取仕了吗?]紫瞳也略微有些诧异成康这不知想到了什么而来的想法,因而反问到。对于这市井之间已经流传深广的自八年前先皇废科举之后的首次开科取仕,就算紫瞳捂住耳朵也听的到。
[呵,是呀。]成康笑了笑,顿了一顿后,补充道,[呵呵,可是那些文人呀,自命清高者太多了,难免会有清高到不啻朝廷所为,而不愿为官之人。]
[呵,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起了一个人。]对于成康那回避了自己责任的行为,紫瞳只是付之一笑,收敛了玩笑的语气,正色说。
[什么人?]听到紫瞳说真有其人,成康连忙如饥似渴的追问。
[还真没看出来君是如此性急之人。]见到成康如此孩子气的表现,紫瞳也禁不住轻声的笑出了声,这对于向来淡然的紫瞳也算是少见的举动,却故意的卖了个关子。
[咳咳…不逗你了。]清了清嗓子,在成康焦急的等待下,紫瞳终于再次的说回了正题,[那个人就是……]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