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忘草》冯颜

8、耶律齐

　　高一的时候，殷离和阿朱两个人是班上有名的人物，他们是直升班的学生，作为这座历史并不悠久，但是也可以算精英云集的重点学校中的精英分子，他们这
　　群人在新生面前自然表现出优势。他们在开学伊始就在班级里晃晃荡荡，丝毫也不把老师们放在眼里，当然除了胖头陀之外。班级里自然也有除了他们这些直升班的人之外的学校老人，他们虽然不像殷离他们那样嚣张，但是总也会在新生面前表现出与众不同。其中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就是耶律齐，他在那么多的老生中显示出的谦逊与冷静令人赞叹。
　　真正认识到耶律齐是在高一开学后的一个月以后，殷离的近视很严重，她那双老是朦胧着的眼睛在太阳光之下闪耀出漂亮的金棕色，但是那抹奇异的漂亮却无法让她看清楚黑板上的字，特别是胖头陀那手字，简直让殷离这种龙飞凤舞的令人咂舌的字还要自愧不如。于是乎，她就被识相的胖头陀送到了前排，暂时和阿朱劳燕分飞了。她的前面坐着的就是耶律齐，刚坐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生回头微笑，笑容不像范遥那么耀眼，也不像夏雪宜那样冷清，所以在那个时候殷离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离开阿朱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再加上段正淳也离她越来越远，殷离的身边几乎找不到什么可以聊天的话题。她在荡漾着冬日暖阳的午后，趴在破旧的课桌上郁闷，她想，为什么在身边找不到像阿朱那样的话篓子呢？她在桌上翻看着同学们送来的新年贺卡，一大堆人，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没什么事可以干，这种破卡上面写满了乱七八糟的话，真是浪费国家宝贵的树木资源。殷离慢慢地翻看着，以此来打发无聊的中午时间。刚翻开阿朱的那张卡，就被上面画的五彩斑斓的青蛙头气得半死。早在刚开学的时候，桃花仙和桃叶仙他们就说殷离生气的时候就像一只鼓着腮帮子的青蛙一样，所以就给她取了个“青蛙”的外号，整个班级由于这两个三八男人的宣传，没到半个月就已经传得街知巷闻。殷离本来还指望着阿朱能够帮她修理那两个三八男人，现在看见了这张画满了青蛙的贺卡她就知道这最后一招已经失效了，她哀叹着仰天长叹，却很意外地看见了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殷离被吓了一跳，她简直不管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陆展元，那个从来都不跟女生说话的男生，殷离和阿朱经常说到他，而且还怀疑他是不是更加喜欢男生。现在，这个平时神出鬼没的男生忽然之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怎么能够不让殷离惊讶呢？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动作好像不太像一个斯文的女生应该做的，或者说她有点担心陆展元看不惯她的样子，所以马上收敛了一下，端端正正地坐好，带着一副自认为甜美的笑容看着陆展元笑道：“展元，有什么事吗？”陆展元看着殷离那张笑容洋溢的脸，不由得涨红了脸颊，嘴里都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顺手把一张贺卡扔在她的桌子上，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跑了。
　　事情的发展让殷离感到很奇怪，这个陆展元怎么会送给她一张贺卡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翻开贺卡，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同时也在心中感到一点点了然，那是夏雪宜的名字，原来如此。虽然还是感到意外，但是总比陆展元送的要可以让人接受。殷离微微一笑，刚想翻开贺卡看看里面的内容，没想到旁边的一只魔爪已经伸过来了，那是卫璧的手。殷离翻眼看了一下那张泛着暧昧笑容的脸，她知道卫璧一直在喜欢着她，但是她并不太欣赏那种做什么事都暗暗用劲的男生。卫璧啧啧地赞叹着，斜着眼睛看那张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贺卡，他翻开贺卡看了看那里面的内容，脸上浮现出更加暧昧的笑容。殷离看着他那双好像在传递着什么信息的眼睛，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她伸手想抢过那张贺卡，但是却被卫璧躲过了。殷离气得满脸通红，闷闷地坐在一边发呆。卫璧看着她那副生气的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没想到旁边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贺卡抢了过去。殷离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耶律齐，他将贺卡塞到了殷离的手里，看着卫璧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是侵犯他人的隐私啊？”卫璧看着他那张平时温文尔雅的脸庞，忽然之间感到有一点惊讶，他也跟殷离一样，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高声说话，卫璧愣了一下，嘴里嘟囔了几句，就闷闷地坐了下来，翻着眼睛看着耶律齐的脸，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殷离手里握着那张贺卡，笑着看了看耶律齐，没想到耶律齐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朵朵红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坐回位置上去了。殷离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现在最想看见的东西是这张贺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没想到，贺卡里写的内容真是平凡得没话说，殷离怀疑地反复看着那些普普通通的话，心中觉得无比的狐疑，他这个怪人，到底在做着什么。她放下贺卡，看向前方，耶律齐的黑色毛衣上翻出了格子衬衫的领子，很普通的装束，但是却令人感到安心。她就这样一直看着耶律齐的背影，心里的怀疑与奇怪情绪好像一点点烟消云散。她回头去看夏雪宜的脸，他低着头，没有看她，但是殷离看得出他的心中很不平静，因为殷离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他手里的铅笔在纸上随意画出杂乱的线条。殷离偷偷地低下头笑了一下，他也会这样心意澎湃吗，只不过是为了送给她一张普普通通的贺卡？她就这样一直看着夏雪宜的脸，也没有注意到窗户外面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像影子一样移过来。在她还在发呆的时候，有一个人回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快速地说道：“殷离，胖头陀在外面呢，小心。”殷离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她赶快收回了自己不太对头的眼光，把它移到了胖头陀喜闻乐见的书本上，这颗心方才安定了下来。
　　待得胖头陀满脸笑容地走出教室，殷离才舒了一口气，偷眼看了看四周，合上了书本。她重新开始翻看桌上的卡片，夏雪宜的那一张卡看起来真的非常普通，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里面的内容更加平常“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殷离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直到坚信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她将卡片扔到了桌子上，合上了双眼，这个奇怪的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演出了一场空城计。殷离再一次转头看向了夏雪宜，他的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之下泛出了淡淡的光华，很像当年的范遥。忽然之间有很熟悉的回忆涌上了心头，几年前的那一段青涩路程现在就好像重新铺在了她的面前，只是主角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两个人了。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冷冷的风偷偷地吹了进来，将殷离脸颊边细碎的头发吹得四处飞舞，在她的脸上投射出浓重的阴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头陀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了窗户旁边，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殷离宁静的侧脸，心中带着一丝怀疑。他从刚接手这个班级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个异类，但是从种种痕迹看起来，她的样子都很正常，极像一个正常的好学生。胖头陀在一个月之后就对殷离放松了警惕，她只不过是在班级里和老段他们吵吵小架，说说风凉话之类的，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妨碍班级声誉的事情。但是现在殷离的样子让他有点害怕，长发覆面，极像刚从井里爬出来的贞子。胖头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脚步轻轻地走到了殷离的窗前，眯着眼睛向她的桌上看过去，上面有很多张贺卡，最上面的一张的署名是夏雪宜，这下子，胖头陀开始感兴趣了。他倒不是敏感到会认为这两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有一点好奇，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夏雪宜会和其他女孩子说话，更别说会送贺卡了。胖头陀好奇心一起，马上伸手到了殷离的桌子上，拿起贺卡开始看了起来。殷离正沉浸在思考当中，猛然间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过来抢走了贺卡，她吓了一跳，愕然抬头看过去，只见胖头陀那张长脸上露出了迷糊的神情，他那双很近视的眼睛好像看不太清楚夏雪宜并不太清晰的字迹。殷离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看自己的私人东西。她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气一往上涌就不太会考虑后果，看见了胖头陀这种行为，她立刻就想站起来把卡抢过来，没想到旁边有一双手伸过来按住了她，殷离怒气冲冲地抬头看过去，竟然是耶律齐的脸。耶律齐似乎无视殷离脸上的火焰，还是一幅冷冷静静的样子，他拍了拍殷离的手，低声说道：“你不要这个样子，现在跟他吵起来你又占不到什么便宜。”殷离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之间觉得心中平静，她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耶律齐说道：“那我的卡还在他那里呢。”耶律齐淡淡笑道：“你怕什么，他那个人只不过是好奇夏雪宜怎么会给你卡嘛。他要是看不见什么异常的东西，马上就会还给你的，不用紧张。”殷离笑了一下，看不出来平时耶律齐安安静静的，对胖头陀倒是很了解。于是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等着胖头陀那双好奇的小眼睛将卡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就毫无兴趣地将卡片放回了殷离的桌上，呲着一口大板牙，笑容灿烂地走了。
　　胖头陀的背影在夕阳之下融化成一摊模糊的水印，殷离和耶律齐看着他的背影对他们再也没有威胁，相视而笑，从此莫逆。
　　高一的岁月因为没有阿朱的存在，显得有一点单薄，殷离的前后左右坐着的都是平时不太熟悉的人，虽然殷离自认很亲民，但是要让她和陌生人没话找话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平静如水的生活中如果没有耶律齐时时温情脉脉的笑容，殷离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被这种太过单调的学习生活逼疯。然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却并不像班级里的长舌群们说的那样暧昧，没有瓜葛，没有牵扳，简直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这种情况让当事人也偶尔觉得惊讶，难道传说中男女之间的第四种关系已经出现了吗？面对着班级里闪烁着的暧昧眼神，两个人十分默契地保持着微笑，富有涵养地等待着那些人嘴巴说干，自觉自愿地离开。看着他人灰溜溜离开的背影，殷离伸出手掌和耶律齐相击，肌肤的瞬间温暖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激动，只不过其中有细碎狡黠的快乐。
　　时间飞快，殷离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高二，老师们都说这个时间应该开始准备高考了，但是这对于殷离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她好像忽然之间没有了任何学习的动力。阿朱和蓝凤凰曾经早就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她的笑而不答让她们无功而返，现在，蓝凤凰远赴英国，只剩下阿朱一个人坐在离殷离数米的左后方迷惑地看着那张懒散的脸，她的脑海中清晰地记得在初三的时候，这张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棕色的眼睛下面积着烟黑眼圈。她其实一直都很想问一个问题，但是每次提到范遥的时候殷离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聪明如阿朱者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了什么，于是聪明地不再提及。
　　在这两年的相处时间里，其他人对殷离的印象都停留在老段与桃叶仙他们的谣言上，这个乖僻的女生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蛇蝎，能走多远就多远。虽然殷离在班级里的人缘非常好，但是她自己明白这些只不过是虚伪的假象，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更加不想去揭穿，她也害怕残酷的真相。于是在这样一个让她觉得伤心的午后，她选择一个人坐在窗帘的阴影后面发呆。
　　表哥走了，去北方参加高考，为了能够离自己梦想的学校近一点，便不惜抛弃在这里的一切，包括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故乡，硬生生割离回忆，鲜血淋漓。送表哥走的时候，殷离笑得很开心，和平时一样与他说着互相贬低的玩笑。表哥走出家门的时候，回头看她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嬉笑怒骂惯了的表哥忽然之间做出了这种温情脉脉的举动，这让正处于哭泣边缘的殷离无法忍耐，她装作无意地背转身去抹干了眼泪，可是皮肤的紧绷感分明显示着方才的真情流露。
　　在教室里看天上的云彩果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殷离摘掉眼镜，仰着脸看天空。穹庐上有一架飞机缓缓地滑过，也许这就是表哥乘坐的那一架。飞机划过天宇的时候滑破了四溢的云彩，生生地撕裂了浑圆的质感。殷离的心在刹那间变得像这一天的云彩一般变得千疮百孔，她重新戴上了眼镜，将脸埋在了手肘下面，她终于哭了。
　　良久，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殷离抬起头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脸上泪水弥漫，整张脸就好像是大雨滂沱下的玻璃窗。耶律齐的脸在这扇玻璃窗上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纸巾，温柔地看着她微笑。擦干净泪水的殷离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她对耶律齐的回复也只不过是嘴角微微上翘，给他一个不太像笑容的笑容。耶律齐看着那张转眼间就换了一种神情的脸，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说：“有些时候，失去并不是坏事，只不过换了一种见面的方式罢了。”殷离很惊讶地看着耶律齐，他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一下子，她所有的面具马上就卸了下来。她看着耶律齐的衬衫，上面有像表哥一样的清新味道，那种混合着古龙水和微淡汗气的味道刺激着她的泪腺，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手里紧紧地抓着耶律齐的衣角，最后竟然温柔地睡去，梦中看见表哥的笑容在模糊的烟雾中慢慢地隐去，马上就不见了。殷离醒过来的时候不再有想哭的欲望，她开始灿烂地微笑，在耶律齐的眼睛里点燃了一朵火花。
　　后来的日子里，殷离与耶律齐两个人的生命当中有了交集，他们有共同的话题，电影，音乐，书本，很奇怪，他们竟然在这些方面有着出奇的默契。很多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们两个人结伴穿梭在这座城市的书店与音像店，有的时候，一本寻觅良久的书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个人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连蹦带跳，像抱着一个宝贝一样冲回家。有一次，在偏僻的小店里发现了一张老碟，殷离当时就尖叫地让老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她的脸上洋溢着充盈的光辉，眼睛里的火焰让耶律齐以为今天的太阳挂在了店堂里。殷离大声喊叫着，然后冲过来很忽然地抱住了耶律齐，又很快地松开了，自顾自地跑了出去。耶律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的脑海里到处都是刚才的场景，殷离柔软的身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甜美的香。她短短的发梢在他的耳边掠过，留下微微的刺痛感。
　　在这一天以后，殷离这种粗线条的女生并没有感觉到她和耶律齐之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隔阂，她只是隐约感觉到耶律齐离她有一点遥远，他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与她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与她聊音乐，书本，电影。有的时候，殷离会跟自己说，现在他很忙，没有时间跟自己说这些与学习没有关系的事情，所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殷离的心目中有一席之地，悠悠淡淡，但是不会消失。
　　高中的最后一个夏天，殷离变成了一个无事可做的散淡女人，而其他人的忙碌让殷离感到有一点无地自容，所以她就会愈加检点自己的行踪。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不会往班级里跑，甚至连窗口也不会经过，她很害怕像桃叶仙说的那样，影响到他们的学习与生活。胖头陀也知道殷离的心思，他也不再将作业考卷委派殷离送过去，尽量减少她与同学们接触的机会。于是，在他们两个人有意识的安排之下，殷离的身影很少出现在班级里，所以她见到耶律齐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殷离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到底有什么不对，他们之间的交往仅仅局限于共同的爱好，不太交心。
　　终于到了成绩公布的那一天，殷离只听到了耶律齐的一个好消息，其他的人，阿朱，老段带给她的是无尽的郁闷。有意无意的，殷离觉得自己只能去找耶律齐聊天，因为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能够真正觉得轻松，不需要看对面人脸上的表情。他们两个人的话题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关于音乐，书本，电影，只是有的时候，殷离偶尔抬头微笑，会看见耶律齐的脸上有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忧伤，清澈的瞳仁里面漾出绵长的依恋。殷离停了一下，不再说话，她这种样子的女生，轻易不会说话，但是一旦遇到喜欢倾诉的对象，她就会说个没完。她与耶律齐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像现在一样滔滔不绝，不会被任何事情打断，但是这个时候耶律齐的眼神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她的话题。她愣了一下，扬起手在耶律齐的面前轻轻晃动，笑着说道：“怎么了，在想什么？”耶律齐的眼睛在眼镜下面晃了一下，拍开了殷离的手，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想想快要去学校了，心里有一点紧张，毕竟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和我聊天了。”殷离哈哈笑道：“不是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种幼稚的烦恼呢？”耶律齐看着殷离惊愕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他忽然伸手将殷离脸上散落的头发拨到了她的耳后，脸上的神情很温柔，她笑着说道：“我也觉得这样很幼稚，但是没有办法，那里没有像你这样话多的女孩子了。”殷离愣了一下之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假笑着逼近了耶律齐，嘿嘿直笑：“是吗，我的话真的有这么多啊？”说话的同时，她的手指已经卡住了耶律齐的脖子，猛地收力，看见手下的男子脸上扭曲的神色，殷离不由得开心的哈哈笑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要各自去过新生活了，这个炎热的夏季，殷离与耶律齐在一起度过了惨淡而乏味的暑假。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提起过阿朱或者是老段，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提起了，两个人都会很难过。耶律齐从来都不喜欢老段，他看不惯他的浮华，那张粉白黛绿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有的时候让耶律齐觉得浑身不舒服。但是他还有阿朱，阿朱与耶律齐之间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深厚感情，也许是因为殷离的原因，他们两个人忽然之间就走得很近，以至于殷离的妈妈会开玩笑说她要将阿朱介绍给耶律齐。有的时候，殷离也觉得老妈的想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每次一想到深处，就会觉得隐隐的不舒服，好像他们两个人忽视了她的存在。然而，会见到的人终究会见到的，离别在即，他们都按下自己心中的各种苦恼，带着真心的笑容见面，他们的友谊永远在最后的时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段并没有来，他已经再次投入了新的征程，在离这个城市遥远的地方挥洒他的汗水，编织他的梦想。
　　殷离走的那一天，在登上火车的那一瞬间留下了眼泪，旁边的爸爸妈妈并没有发现，可是衣袖上的湿痕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这个流淌着她所有青春梦想的地方，终将离她而去。没有人来送她，这个时候并不能算是生离死别，所以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得太过夸张。透过还沾染着一点灰尘的玻璃窗，殷离往外看去，身边有巨大的响声，这座车厢里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大一新生，带着无数的行李，轰隆隆地搬动着。殷离不太想看这些场景，这些东西会让她想念老段他们。她没有权力让他们不发出响声，只可以让自己向窗外看过去，站台上还是有很多人在张望，一双双眼睛里荡漾着离别的忧伤，殷离看着看着，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她不太喜欢这样的结局。
　　忽然，她猛地一惊，人群中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黑发覆盖下的眼睛好像在向她这个方向望过去。人群拥攘，她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只是依稀觉得她一定认识这个人。她本来很应该有好奇心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但是忽然间，她很害怕，她很怕看清楚以后，她会有一点失望。这个时候的殷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中真正希望见到的人是谁，但是她真的不敢相信，她希望见到的人竟然不是耶律齐，也不是范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