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足迹》乌雷诺斯

9、八 迷茫

　　“他才不会杀我，我们可都有五百枚金币的身价！”
　　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我了吧？希亚那知道，自己这句话会让沙尔妮他们逃离时多一分果断、少一分担忧，但是她自己却一点也不确定这些人会把自己怎么样。囚禁起来？卖到遥远的地方？或者因为嫌弃这个累赘而丢弃在山林里？甚至……杀掉？
　　虽然伤口的疼痛使她每天都在昏昏沉沉当中渡过，但是她明显感觉到那些人对自己已经越来越厌烦，或许死亡的命运明天就会到来，但是她除了等待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妈妈，我怕……”幼小的蓝龙轻轻啜泣着，“救我，沙尔妮。”

　　“她的伤口化脓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一个声音这样喊着，不过嗡嗡的耳鸣让那个声音显得特别遥远。
　　“你要是有闲心关心它的话，先赶紧把我的人喂饱吧，不然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残忍！”粗鲁的男人大吼着。
　　“你们这么闯进来，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那又怎么样啊？女孩？”
　　“把你的臭手拿开！”
　　“从哪里拿开呢？”
　　随后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撞击声，还有男人们肮脏的笑骂声。希亚那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朦胧中看到一团红色跳跃着逃出门外。
　　“快点拿吃的来！这个臭丫头。”
　　听起来似乎是这些人闯进途中的一座民宅，然后强迫一个女孩为他们提供食物。希亚那暗自想：我在期待什么呢？这样一个人类的女孩，能反驳两句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不要指望她来救你了，希亚那。
　　不过，或许她可以帮我传个消息什么的，只要她来到我身边……打起精神来吧，希亚那。
　　“这些够你们吃了吧？现在我可不可以去照顾它一下？”
　　“当然，当然。真是善良的女孩子啊，当我老婆怎么样？”
　　“但愿你们像猪一样撑死！”
　　在男人们的戏谑声中，希亚那觉得有人走过来。
　　好了，开始行动吧。希亚那睁开眼，发现一个红发的女孩蹲在她身边，恰好把她的头部从那些男人的视线中遮了起来。于是蓝龙放心的把眼睛睁大，想要看看女孩的脸，但是女孩别着头，似乎在观察那些男人的动静，同时飞快的旋开一个瓶子，把里边的液体倒入掌心。
　　她想干什么？希亚那一时忘了自己原来的计划，愣愣的看着女孩的手。
　　那些液体被涂抹在希亚那的伤口上，一种熟悉的、酥麻的感觉立刻从那里传来。蓝龙吃惊的张开嘴，险些就要叫出来。
　　那是龙涎！
　　“希亚那，安静的休息，这儿是我的庄园。”女孩用极低的声音说。
　　不需要再抬头去看女孩的脸，希亚那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单的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等着获救。
　　那个女孩是芬妮。

　　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芬妮没办法从希亚那那里了解到什么消息，但是从眼前的形势来看也可以略知一二。
　　“赛丁那个家伙还真是靠不住啊。”龙使暗自叹了一口气。
　　四条幼龙形影不离，希亚那被捉了，沙尔妮他们大概也凶多吉少。
　　总要想想办法才行。
　　芬妮光着脚，悄悄的溜出房间，躲在楼梯口向大厅里张望。
　　这些男人非常谨慎，即使是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之下也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只有一半左右的人在吃芬妮送来的食物，而其他人则一边警惕的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观察同伴用餐后的情况。想必他们在睡觉的时候也不会给芬妮留下什么机会。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那些家伙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了，可是即使偷袭，她也没有可能对付这么多拿着武器的人。
　　就在女孩发愁的时候，忽然听到几不可闻的呼唤声：“芬妮，芬妮。”
　　她转过头，看到幼龙迪迪可躲在房间的门后，只露出半边脸。女孩轻手轻脚的爬进去，关上门。
　　“我看到那些家伙了！”迪迪可一脸紧张的说。
　　“那些家伙？”芬妮从他的脸色上理解了他所指的是什么。
　　“那些魔化猫，一共有两只。”迪迪可把芬妮带到窗台边，“它们朝这里张望了很久，我想猫女巫大概就在附近，如果被她发现希亚那现在的样子就太危险了！”
　　“那个阴魂不散的老女人好烦啊……”芬妮苦恼的理理头发。
　　这样一来，能够用来营救希亚那的时间就越发紧张了，猫女巫看到希亚那的话肯定不会放过。
　　是哦，她看到希亚那的话，肯定不会放过，那么就让她看到怎么样？
　　芬妮笑眯眯的看着迪迪可，打定了主意。

　　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挺难的。
　　不能被屋子里的人发现，却要尽量被猫女巫发现，可是又不能被捉到，要把猫女巫一直引到房子里才行……
　　迪迪可不明白芬妮为什么能笑着说出这种计划，太可怕了！
　　当两只魔化猫扑过来的时候，迪迪可转头猛跑，他倒不担心身后追来的魔化猫，因为他相信在二楼窗口准备好魔法的芬妮要对付两只小猫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时候芬妮却在发愁。
　　权衡双方的实力，芬妮觉得猫女巫不会是那些男人的对手，更何况眼前出现的只有两只魔化猫。而如果猫女巫被轻易击退的话，自己非但没有机会救出希亚那，连迪迪可也凶多吉少。
　　必要的时候，帮一帮猫女巫的忙吧。芬妮苦笑着想。
　　但是芬妮不知道，她完全低估了猫女巫的实力，而且低估得不是一星半点。

　　迪迪可觉得有一股强烈的风声在头顶响起，于是他转过头来看。
　　天呐！芬妮救救我！
　　幼龙被吓得前腿一软，在地上打了个滚，停也不敢停的加速狂跑。
　　在他身后，一条漆黑的飞龙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两只利爪向前伸出，想要把迪迪可抓进去。
　　我的天哪！芬妮看到迪迪可在黑龙的扑击之下不停的摔倒，但是幼龙还是拼命的朝大门跑过来。
　　“对不起，迪迪可，我没想到会这样……”
　　女孩连忙施展法术，想要给自己最重要的同伴一些帮助。随着她的声音，黑龙的身形滞了一滞，但是它马上发出一声凶暴的长嘶，芬妮看到自己用法术聚集起来、遏制黑龙行动的风精灵被吓得四散奔逃。
　　这条从外表看来只有一岁的龙竟然反制了龙使的龙言魔法！这对帝国的战龙来说都不是如此轻松的事情。
　　而逃回的风精灵带来的消息更加令芬妮吃惊――
　　那条龙疯了。

　　黑龙凶狠的把迪迪可按在地上，幼龙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芬妮看着这一幕，觉得全身无力，几乎要晕过去。
　　这时一身黑衣的猫女巫才慢慢的从远处走来，她蹲下来看看迪迪可，笑着说：“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黑龙抬起爪子，但是迪迪可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任凭两只魔化猫把他拖走。
　　芬妮毫不犹豫的从窗台跳下来，猫女巫立刻发现了她。
　　“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我本来是为了那四胞胎来的，意外的收获啊。”
　　“没错，意外的收获。”另一个方向传来声音，芬妮转过头，看到屋子里的男人有几个已经走出来，而且都拔出武器。
　　“正好可以弥补我们的损失。”为首的男人一挥手，他们就朝着猫女巫的方向冲过去。而猫女巫、魔化猫和黑龙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似乎双方都没打算通过战斗以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她竟然知道希亚那在这里！
　　看着躺在战场对面一动不动的迪迪可，芬妮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后悔。从一开始猫女巫就是为了希亚那而来的，自己自作聪明的让迪迪可去诱敌，只是白白的把伙伴推下悬崖而已。
　　但是她为什么会知道希亚那在这里？那条黑龙又是从哪儿来的？
　　现在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疑问，既然双方已经打起来了，自己也要赶紧开始行动才是。
　　战斗的双方各有优势，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时间上充裕了，但是芬妮几乎没有什么可能穿过战场去救迪迪可。
　　“救出希亚那再说吧。”
　　她把短杖放在墙角，略微想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然后悄悄的向大门走过去。
　　那条黑龙在战斗中的表现有些不大对头。虽然它可以熟练的喷吐和格斗，但那怎么看都不像龙的方式。即便如此，它依然非常强悍，给那些男人带来的伤害甚至比猫女巫和两只魔化猫加起来还要大，不过这也说明留给芬妮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她带着惊惶的神色跑进大门，守门的男人吓了一跳，但看清是她之后便没有拦阻。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有人质问她，但是注意力还是放在门外的战斗上。
　　芬妮停也不停的走到大厅中央，确定这个位置能让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之后，她大声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那些人都迷惑的朝她望过来，似乎很好奇这个女孩要说什么。
　　女孩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听到一个流畅、快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短句子。
　　没有人去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除了捂着眼睛惨叫之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极大闪光术又发了一次威。
　　“那个女孩是魔法师！抓住她！”有人这么喊，却没有人有能力来抓她。
　　芬妮轻巧的绕过那些东倒西歪的家伙，跑到蓝龙身边。
　　“希亚那，快起来！”女孩急促的叫着。
　　在门外发生骚动的时候，希亚那就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芬妮随时都有可能来救自己。所以女孩刚刚来到她身边，蓝龙就睁开眼睛站起来。
　　伤口在龙涎的滋润下已经愈合了很多，希亚那轻跑两步，觉得自己的动作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就加速跟上芬妮。
　　当她们穿过大厅，向一扇小门跑过去的时候，原本在外边同猫女巫作战的人退进大门――想必是发觉了里边传出的异常动静。那些人看到痛苦的同伴和正在逃走的幼龙，纷纷叫喊着追过来。
　　她们惊慌的逃出去，芬妮用力的摔上门，随后念了另一个咒语，那扇门立刻燃烧起来。但是这并没有拖延多久的时间，她们刚刚转身跑开几步，门就被“砰”的一声踹开。
　　“诸行不顺。”芬妮停下步子，略带苦涩的说。
　　在她们前边，黑龙从空中降下来，猫女巫轻松的跳落地面。
　　“如果是想要偷偷溜走，你们发出的声音太大了。”
　　这时那些男人把着火的门丢到一边，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来不打一场是不行了，不知道希亚那能不能撑得住。女孩想着，转头看了看蓝龙，却发现希亚那惊骇的盯着对面那条黑龙，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希亚那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形势之下同他见面，而且对方的眼睛里毫无理性可言。
　　“达……克兹……”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打抖。
　　“你说什么？”芬妮被希亚那的话吓了一跳，“那怎么可能会是达克兹！”
　　从外表看来，那条黑龙绝对不会是达克兹，它太大了，已经开始拥有成年飞龙那种利于空中格斗的体型，谁也不会相信它是和希亚那同时诞生的幼龙。
　　可是希亚那相信。
　　那是她的兄弟，在同一个蛋壳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互了解，他们曾经一起在妈妈翅膀下撒娇、一起跟着努鲁散步、一起为了寻找妈妈而长途跋涉……
　　那就是她那个行事被动、不愿努力的兄弟达克兹，他已经长得那么大、那么漂亮了呢！
　　可是现在你怎么了？我的兄弟。
　　为什么你的面容那么凶恶？为什么你的叫声令人颤抖？为什么用如此残暴的目光看着我？
　　不要这样对我，达克兹，我会害怕……

　　黑龙挟着风扑过来，利爪深深嵌进希亚那的翼根，带着蓝龙痛苦的悲鸣腾空而起。
　　当芬妮反应过来时，只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希亚那曾经停留的空中划过。
　　芬妮开始念动咒语，她不知道自己的法术会不会有效，但这种时候怎样也要试一下。
　　但是脑后一记重重的敲击让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希亚那在半空中绝望的看着这一幕，以及那之后两个男人如何把女孩绑起来，猫女巫又是如何在众人的步步进逼下消失……
　　直到黑龙扇动双翼，房屋遮住她的视线。

　　不！达克兹！你伤到了我、伤到了芬妮――啊！迪迪可也被魔化猫捉住了――你不能这样，你会伤害每一个爱你的人。
　　黑龙毫不理会，鲜血从蓝龙的翼根渗出，汩汩的往下淌。
　　沙尔妮，叮朵，你们在哪儿？快来拦住达克兹，他疯了！达克兹他疯了！
　　托夏、努鲁、阿黛，快来救我，我要死了，我要被达克兹杀掉了，不管是谁，快来救救我，救救芬妮，救救迪迪可，救救达克兹！
　　救我，妈妈……

　　蓝龙疯狂的嘶鸣着、挣扎着，翼根的伤口被越扯越大，最后竟然从黑龙的利爪下滑脱，希亚那飞快的坠落，在空中拉起一道血线。
　　黑龙连忙向下俯冲，想要重新抓住希亚那，但是已经太晚了。
　　蓝龙重重的摔在地上，骨骼碎裂的声音竟然是那么清晰可辨。
　　“达……克兹……不要杀我……我们……同……同一个蛋……”
　　黑龙落在希亚那身边时，她气若游丝的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