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足迹》乌雷诺斯

8、七 失散

　　追兵逐渐接近，沙尔妮和叮朵被逼得逃上一座山，而达克兹则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是一座很高的山峰，悬崖峭壁随处可见。沙尔妮有些后悔，因为她们现在除了向上爬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在往死路里走！必须另想办法。沙尔妮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
　　到处都是陡峭的崖壁，唯一能走的就是眼前的坡道。但是沙尔妮已经看到了坡道的尽头，她们每跨出一步，距离那里就近了一分。那里，就是希望的终点吗？
　　没有了，终于没有了，再也没有可以给她们逃跑的路。向前，是悬崖。向上……
　　是天空。
　　如果在这里被捉到，前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啊！
　　我们会继续成为帝国要挟托夏的把柄，成为妈妈的累赘。
　　真的没有出路了吗？沙尔妮环视四周，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就在她们身后。退回去？继续做帝国军用来要挟托夏的工具？沙尔妮甩甩头。不！不要那样！还有别的出路吗？如果是托夏会怎么做？如果是菲因达鲁会怎么做？如果是阿黛会怎么做？如果是努鲁……努鲁？！
　　希亚那的话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觉得他能飞，只要他愿意。”
　　绿龙的眼睛一亮。
　　“听我说，叮朵。”沙尔妮用凝重的表情面对着妹妹，“我们已经是有颜色的龙了，我们有翅膀……”
　　叮朵立刻领会到她的意图，有点害怕的说：“我们才刚刚稳定颜色，这样太勉强了……”
　　“我先试，如果成功的话你再来！”沙尔妮回头看看山下，追兵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她找了一块平坦点的地方，轻跳着开始扇动翅膀，尘土立刻飞扬起来。
　　看来不大容易成功呢。叮朵紧张的看着沙尔妮，绿龙停下来，偏着头思索一下，然后踱了两步，调整好姿势，开始第二次尝试。
　　叮朵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沙尔妮开始上升了！
　　绿龙也很兴奋。由于是第一次升空，她害怕掉下去，就拼命用力扇着翅膀，结果“倏”的一下向前窜出去。她听到叮朵惊叫了一声，接着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悬崖边缘，身体下边是万丈深渊。
　　沙尔妮害怕的想要退回去，但是在空中可不像脚踏实地时那么自由。她不但没能后退，反倒开始向下跌落。
　　“不！”叮朵扑到悬崖边，睁大了眼看着渐渐缩小的绿色身影。
　　沙尔妮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把翅膀完全展开，感受到风力在不断的把她的身体向上托。她轻轻偏了偏翼尖，全身立刻听话的向一侧转去。绿龙舒出一口气，开始在滑翔中练习掌握方向。
　　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难，沙尔妮的学习过程非常顺利，只是有一次不小心撞上山壁，幸亏她及时的用腿撑住，才没有受什么伤。
　　当她扇动翅膀上升，回到山顶附近时，看到叮朵眼中的担心被喜悦冲散。
　　接下来是叮朵的学习。有了沙尔妮的指点，她非常轻松的掌握了要领，不过白龙还是有一层担心。
　　“这样频繁的扇翅膀，很容易就会累了。”
　　“我觉得没问题啦。”沙尔妮说，“你还记得托夏他们飞的时候吗？只有在爬升的时候才会用力扇，在高空中多数时间是在滑翔吧。”
　　“是吗？”叮朵有点怀疑，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间。追兵终于出现在山顶，可惜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
　　“真是抱歉，让你们白爬这么高。”叮朵嘻嘻笑着。有几个士兵拿起弓箭，吓得她惊叫着拼命向高处飞。沙尔妮赶上去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危险，尽情享受着在风中翱翔的感觉。
　　“快点找到达克兹和希亚那，教他们飞！”叮朵兴奋的说，“我还要给妈妈看！”
　　风，扫过双翼的边缘，轻轻托起她们的身躯。在撕破云层的那一瞬间，她们知道，世间再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寻找妈妈的脚步。

　　在一阵疯狂的疾奔之后，达克兹发现自己同沙尔妮她们跑散了。
　　“沙尔妮！叮朵！”他停下步子，气喘吁吁的喊着同伴的名字。
　　她们就这么丢下我逃了吗？黑龙气鼓鼓的想着。
　　“沙尔妮！叮朵！你们在哪儿？”
　　他的喊声显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群士兵高叫着“在那边，抓住它”之类的话一边追过来。达克兹想逃开，但是酸痛的四肢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努力也跑不过这些人的，让他们把我抓回去吧，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来。
　　“在努鲁身边等妈妈回来不是很好吗？”黑龙趴在地上，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围过来。
　　士兵们小心的靠近，在确定达克兹毫无反抗的意图之后，就用一条长绳绑起他的四肢和嘴巴，黑龙也老老实实的任凭他们处置。
　　但是那些人在完成这件工作之后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有些还发出鼾声。一阵困意袭上心头，达克兹觉得自己也昏昏欲睡。朦胧之间，仿佛有什么拉紧了绕过他背后的绳子，黑龙被吊起来，开始了轻快的移动。
　　除了喷在背后鳞片上的鼻息之外，那个提着他的生物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来。
　　我碰到什么了啊？达克兹如此想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龙是被来自体内的痛苦唤醒的，那种感觉它以前从来没有过，就仿佛有一股什么样的强大力量要透体而出，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喀喀”作响。深度的呼吸令胸廓剧烈起伏，但是达克兹却没有觉得这种近乎哮喘的行为给自己提供了多少氧气，他挣动了两下，锁住四肢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反应比猫咪们强烈得多，难道说这种药剂不适合龙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听上去有些沮丧。
　　达克兹转过头，勉力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让他看东西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判断出不远处有一扇门正在关上，一个女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那里。
　　而在这间屋子里陪着他的，是一只魔化猫。
　　猫女巫吗？她对我做了什么？
　　达克兹想要撑起身体，但是铁链的羁绊却让他用不上力气。
　　看起来很粗的样子。
　　他抱着尝试的心理把前肢猛的一扯，没想到那铁链并不像想像中那样结实，“啪”的一声就断了，还把旁边的魔化猫吓了一跳。
　　达克兹高兴的扯断另一条前肢上的链子，而就在他打算向绑住后腿的那些下手时，魔化猫嗷嗷叫着扑过来。达克兹领教过那怪物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他俯下身想要避开袭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那么听使唤。魔化猫撞上他，让他从原本趴着的石台上栽下去，摔得尘土飞扬。
　　趁着魔化猫跳开的空闲，达克兹用力扯断锁住两条后腿的铁链，可是他刚刚把身体摆正，魔化猫就又扑到他身上。
　　锐齿精准的刺进鳞片的缝隙，来自体外的疼痛感在一瞬间激活了黑龙的神经，他尖啸着挥动翅膀，哪知道魔化猫被他这么一记挥打，竟然远远的飞了出去，简直就像一只脆弱的小猫。
　　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达克兹被自己吓了一跳。
　　搏斗的声音惊动的门外的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破门而入，身后跟着另一只魔化猫。而先前被打飞的那一只也从墙角站起来，拼命晃着脑袋，似乎已经眼冒金星了。
　　达克兹有些害怕，尤其是当那个女人－－那应该就是猫女巫本人了－－满脸兴奋的命令部下来捉他的时候，他开始不断的后退，直到被那些人和猫围在墙边。
　　“逃不掉的……”黑龙垂下头，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刚才的经历却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也许并没有那么糟，也许我应该试试，如果是沙尔妮在这种时候一定会……
　　一只魔化猫试探着伸出爪子，在黑龙的鳞片上刮出非常刺耳的声音，黑龙微微一颤，张口便咬，魔化猫敏捷的跳开，躲到达克兹不那么容易够到它的地方。
　　达克兹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冲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那只魔化猫吹过去，火焰立刻就腾起来。瞬间的惊恐和灼痛让魔化猫惨叫着逃出门外，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吓呆了，甚至连达克兹自己也愣在那里。
　　我竟然发出了喷吐！
　　魔化猫的惨叫变成尖厉的哀鸣，然后是微弱的呜咽。
　　喷吐！喷吐可以帮我逃出去！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扇动翅膀，猛的扑向猫女巫。两翼鼓起的风让他只一跃就到了猫女巫面前。
　　多来两下我说不定可以飞起来。达克兹甚至想笑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信心十足”是怎样一种感觉。
　　猫女巫似乎一点也不为那只被烧死的魔化猫难过，她带着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黑龙，只轻轻发出几个音节就让达克兹安静下来。
　　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当帝国为了获得优质的银矿而向索格纳斯群山拓展疆域的时候，山中的妖兽群与人类的冲突就愈演愈烈，那些种族间的残酷杀戮不必在这里赘述，仅仅从滑下山坡的风中就可以嗅到经年的血腥味，这不需要多么灵敏的鼻子，赛丁的已经足够了。
　　跑死了四匹马，他终于赶到昆撒斯――帝国最北方的领土，索格纳斯群山北麓高原的要塞。
　　“你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就是为了在这儿偷看么？”黑猫蒂尼姆挠挠耳朵，说道。
　　“我得等到沙尔妮他们的老妈出现才能求援啊。”赛丁小心的朝着要塞的方向张望。
　　“你认识她？”
　　赛丁点点头，他怎么忘得了呢？托夏独自同帝国战龙对峙的时候。
　　那燃烧着的目光！
　　朝阳初升之际，昆撒斯的号角骤然响了起来，紧接着阵阵长鸣在原野上散开，蒂尼姆“倏”的钻到赛丁身后。
　　“他……他们来了！那些大……大家伙！”黑猫瑟瑟发抖的说。
　　赛丁抬手遮住红彤彤的阳光，眯起眼睛向要塞的方向张望。他觉得自己很幸运，竟然能看到如此绚丽的景象――当十几条巨龙迎着朝阳，腾空而起的时候，当你看到那鳞片、那尖角、那利爪熠熠放光的时候，当这些堪称长空霸者的生物向你飞来的时候……
　　向你飞来的时候？！
　　“我们会被撕碎的！”黑猫在巨龙的长啸中嘶叫着预言自己的命运。
　　该死的！那里边没有托夏！赛丁想要躲起来，但是刚才他站得太暴露了，龙群显然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为首的蓝龙朝着这边俯冲过来，那蓝龙……那蓝龙看起来好眼熟。
　　“不要乱动，人类，否则视为侵袭者处置！”蓝龙的声音异常清亮，让人怎样也没法跟那着陆时尘土飞扬的庞大身躯联系起来。
　　赛丁惊恐的把背贴在石头上，举起双手。他认得这条龙，当他用幼龙威胁托夏的时候，这条蓝龙曾经想要杀死他！
　　“阿黛，你把他吓坏了。”龙骑士轻轻拍拍伙伴的颈部。
　　蓝龙把头压低，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赛丁的脸，“我记得你。”她说道。
　　几乎跟希亚那看到他时说的话一模一样，难道龙的记忆力都这么好吗？赛丁有点恼火的想。
　　“你来这里干什么？”龙骑士问道，“这里是战场，没有什么宝藏可以给你挖。”
　　看来这个骑士也还记得他。
　　“我要找那条野龙，你们知道是哪一条。”赛丁保持着那个姿势回答，这时又有两条龙落下来，他可不想因为误会而被干掉。
　　“是托夏。”阿黛抬起头，“你找她干什么？”
　　于是赛丁把自己如何遇到四条幼龙，以及此后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当然，他不会把自己出卖幼龙的事也说出来，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掩盖过去。
　　“所以，你是来报信的？”阿黛眯起眼睛，“托夏不在这里，从到了昆撒斯我就没见过她，不过现在看起来已经不能等她回来了。”
　　龙骑士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有些惊慌的说：“阿黛，我们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是的，不过这用不了几天，你有办法替我掩盖过去。“阿黛狡黠的笑着蹲下来，翅膀搭成一个斜坡，龙骑士无奈的顺着那里走到地面。
　　“你总是这样……”他有点不开心的说。
　　蓝龙轻笑着，转向赛丁：“那么该你上来了，冒险家先生。”
　　“啊，我只是来报个信，接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赛丁吓了一跳。
　　要是去了的话，被沙尔妮他们当面拆穿就死定了！赛丁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再去冒这种险。
　　“我需要你带路。”阿黛却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他，赛丁发出一声惨叫，一半是因为惊吓，另一半是因为刚才躲进他衣服里的黑猫突然抓紧了他的肉――大概那个家伙也被吓到了。
　　而当他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龙鞍上。
　　这下彻底溜不了了。
　　不容赛丁多想，巨龙的双翼已经鼓起激扬的风，一股巨大的推力让赛丁确信――
　　大地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