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旎旎果子

6、○○六

　　从医院里被妈妈带回家之后，瑶莉整个人变得更沉闷了，整整一个晚上，她没有睡，第二天一早，她把钱包里的大部分钱摆在餐桌上后就离开了。
　　到了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她一个人默默地把活干起来，同事们到了之后，她又一个人躲到仓库里整理。
　　她不想见人，无法与任何人对视，只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心。午休的时候，平常总会凑在一起吃饭的几个姑娘又来邀请她，她回绝了，等大家都走后，她才出去，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和一杯饮料，走到公园里吃。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可是瑶莉的心里，依旧吹着孤苦的寒风，江悦在医院里还好吗？伤口会疼吗？饭有没有好好吃？尽管一再地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了，因为想也无用，只会陡添心痛，可是，忍不住。
　　再见江悦，那些好不容易被掩埋起来的感情又复苏了，可是为什么，江悦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自己？
　　咬一口饭团，喉咙却突然哽咽，因为想起从前，自己曾无数次亲手做过饭团给江悦送过午餐，饭煮得喷喷香，里面夹上江悦最喜欢吃的煎培根和黄瓜条，用海苔剪下眼睛和嘴巴做表情，或者用小番茄摆出一颗爱心，江悦每次看到都会说好开心，还会亲亲她的额头，向她表示感谢，那样的欢欣，曾鼓励她度过多少灰暗的日子，而如今呢……
　　瑶莉无法下咽，一想到她再也无法和江悦过回以前的生活，她感到生不如死。

　　英放早起在餐桌上见到妻子张蓓。
　　他看着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依旧衣着华贵、气质清冷的妻子，却突然间感觉陌生了起来。
　　几天前，在英航的生日宴会上，他因为胃痛而准备回房间吃药时，结果，却意外地在休息室的门外，看到了他的妻子和他们家家庭医生利准在一起亲密相拥的画面。
　　那一刻，他因为太过震惊而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什么？”
　　“如果有时间的话，晚上能早点回家吗？”
　　“有什么事？”
　　“晚上我请了安家夫妇过来吃晚饭，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尽量吧……”
　　英放只喝了一杯水就站起身来。
　　张蓓抬起眼角，默默地瞥了一眼他身前的餐盘，可她没有问。
　　英放在腹中冷笑，然而却是在笑自己，她怎么可能还会关心他呢？在她眼中，他大概只剩下了一个丈夫的空的名号而已。
　　到了公司，英放埋头工作，一连开了几个会，又批复了大量的文件，宋经理进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发现英放脸色惨白，额头布满了冷汗。
　　“英总，您还好吧？”
　　英放一手插着胃，一手指着抽屉：“……药……”
　　宋经理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拉开抽屉，把药取出来，放进英放嘴里，又奔去倒水，喂英放喝下。
　　“英总，还是送您去医院吧？”
　　英放闭眼咬唇，倔强而冷漠地摇头。

　　一天的工作终于做完了，店里的姑娘一个个在休息室里补妆，一边讨论着一会儿去哪里吃饭或是去哪里玩。
　　“瑶莉，你要和我们一起吗？”一个姑娘问。
　　瑶莉一脸抱歉地摇摇头：“不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啊！”
　　她收拾好包包，向姑娘们挥挥手，就走了。
　　可是一走出百货大楼，她却又站在门口一脸的茫然。
　　她要去哪儿呢？
　　她能去哪儿呢？
　　世界这么大，可她却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开心的地方，因为不论去哪里，都没有江悦陪她。

　　英放开着车在路上闲逛的时候（尽管他有时间，但他依旧不想回家去，不想回去见到张蓓，更懒得去应酬那什么安家夫妇），半路上，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放慢车速，慢慢地尾随上那个身影。
　　她在干什么？散步？发呆？为什么她的脚步看上去有些沉重的样子？明明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是看上去，心事却比他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要多、还要沉重的样子。
　　他要上去打招呼吗？那样子会不会显得很奇怪？而且，自己以前好像也从未干过这样的事，为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孩子担忧，甚至还老想着要跟她进一步接触。难道是因为自己老了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已经不久于人世的缘故？
　　“嘿！瑶莉！”
　　可是最终，他还是喊出了那个名字。
　　女孩缓缓地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
　　一道不可思议的表情，如云彩般在女孩温柔娇俏的脸上融化开来。
　　尽管有些羞涩，但不可否认，英放喜欢这一刻。
　　“你好，在干什么？”他问。
　　瑶莉匆匆忙忙地走到他的车旁，“英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英放笑了起来：“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瑶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和英放一起坐在了餐厅里。
　　而且还是她平常根本就不可能会进来的超高级餐厅。
　　服务生递上餐牌，她却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英放亲自打开放到她面前的。
　　“想吃什么，尽管点。”他轻声说，而且语气温柔。
　　半小时后，瑶莉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
　　“怎么样，菜还合胃口吗？”英放问。
　　“太好吃了！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排！”瑶莉难掩兴奋地说。
　　英放笑了，却笑得让瑶莉感到羞涩了起来。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土老冒了？可我以前真的没有来过这么高级的餐厅……”
　　“那样很好！”
　　“很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英放羞涩地摇摇头，然后又认真地看着瑶莉的眼睛说：“我喜欢看到胃口好的姑娘……”
　　瑶莉咬咬唇：“是吃得太多的姑娘和吃相太丑的姑娘？”
　　“我可没有那么说……”
　　瑶莉也笑了。
　　“没关系，反正这样说过我的，不止你一个……”
　　英放亲眼看到瑶莉在说完这句话、脸上迅速流露出的黯然神色，他的心，不由地咯噔一声。
　　“是谁？谁也这么说过？是英航吗？”他假装不在意地切着盘子里的肉、而不去看瑶莉脸上的表情。
　　瑶莉讷讷的，半天也没有回答。
　　英放重新抬起头，发现瑶莉已经哭了……

　　和瑶莉对话间气氛的改变，大概是从瑶莉把桌上的那杯餐前酒给喝掉了之后。
　　“英先生，您有认真地爱过什么人吗？像那种，每天恨不得24小时都呆在他的身边，看到好吃的会想叫他一起吃，看到好看的会想叫 他一起看的那种人，你曾经拥有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英放，不由一怔，随即陷入了沉默与深思。
　　“大概，没有过吧……”许久后，他淡淡地说。
　　瑶莉突然站起身，把脸凑了过来：“没有？为什么没有？是没有找到？还是被你错失了？”
　　英放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看，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回答？”瑶莉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拜托你给我好好地想想！这种事，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你那个心爱的女孩，都是很重要的好吗？”
　　瑶莉居然还冲英放伸出了质问的手指！看来她是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英放无奈地起身，把瑶莉按回位子里，然后招手叫埋单。

　　英放把瑶莉带出餐厅时，瑶莉还靠在他怀里嘟嘟哝哝地说：“拜托！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大方方地向她坦白好吗？别一天到晚装清高装冷漠，那样只会让你失去她，也会让她失去你！既然相爱，那就勇敢地在一起，否则的话，你的爱，又算是什么爱呢？你所谓的呵护，又有什么意义呢？”
　　瑶莉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英放把她放进了副驾驶座里。
　　虽然他不知道瑶莉这是怎么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正在为情所困，而害她如此伤心的人，并不是英航。
　　那她当初为什么会跟英航交往呢？
　　“瑶莉，你还好吗？”他递上纸巾给瑶莉擦眼泪。
　　瑶莉没有回答，呜呜呜地又哭了好一阵子后，才慢慢地歇下来。
　　英放吐了口气，笑了，“哭好了？”
　　瑶莉怔怔地抬起一张挂满泪痕的脸，“英先生，能麻烦您开车送我到一个地方吗？”

　　英放把车开到了医院。
　　“有朋友在这里住院吗？”他问。
　　瑶莉怔怔地看着车窗外，过半晌，才生硬地点点头。
　　“那下车去看看吧？”英放又说。
　　瑶莉缓缓地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英放。
　　英放不懂了，他皱皱眉：“难道你叫我开车送你过来，不就是想来看看你的这位朋友吗？”
　　瑶莉终于开口：“不，也许我只是想跟他呆在一起……”
　　英放越发不理解了，“那个人是谁？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
　　但瑶莉并没有回答。

　　江悦的病房内空空如也。
　　下班后赶过来的江悦妈妈在看到一张空的病床后，整颗头都炸了。
　　她马上打电话给江悦，过好久，江悦才接起来。
　　“小悦，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在病房？”妈妈急切地问。
　　“妈，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散步……”
　　“散步？你在哪里散步？一个人吗？”
　　“我没事，过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小悦！”妈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不能到处乱跑的，你没听医生说吗，你的刀口要是再弄开的话，会严重感染的！听话！在哪里你告诉我，我马上去接你——”
　　可是江悦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