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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又是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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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带着迪卢木多在深山镇走完周围的街道,确切的说是在那次清晨的对谈中,他表示很高兴能够当自己的servant,忧怜回家睡下后便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境的内容跟她本人并无任何联系,主角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自家从者。
她之所以会觉得很奇怪,第一是因为她不是那种多梦的人,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她睡觉其实是很死的。其二是因为梦境大多都朦胧模糊,也缺少逻辑和连贯性,往往醒来后很快便会忘记,但那些梦的情景却格外清晰,人物的模样和对话,乃至当事人的心情都毫无保留的转移到了她这个做梦者的身上。
刚开始的梦境很短暂,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都是他战斗时的样子,他总是在战斗,对手的面貌在梦境里看不清楚,迪卢木多貌似跟不同的servant交过手,没错,就是其他的servant,她心里很清楚,就好像他知晓的事情也同样进入到了她的脑海中,忧怜看到了他灵活地舞动着那两杆魔枪,傲气张扬的眼眸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昂扬斗志,没有任何对手能让他畏缩不前,即便是激战之中,那张俊美的脸上总是持续着游刃有余的笑意,说是嚣张都不为过。
英灵上扬着的唇角透露出的自信和魅力是那么耀目,以至于忧怜都惊讶起来,这就是他战斗时的样子吗?和平时那种温顺隐忍的姿态截然相反,原来他曾经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
忧怜有些怀疑梦的真实性,她本能地觉得梦境都是虚假的,虽然那些场景给她的印象无比深刻。她自我解释,可能这些影像只是因为她总是太过频繁地想起他,而且迪卢木多又告诉过她自己曾经参加上一次的圣杯战争,所以脑海内才会捏造出此类情景,至于为什么梦里的迪卢木多总是神采飞扬,那大概是因为她每天看到的迪卢木多总是满心郁郁,而她一直希望他不要那么苦哈哈的在她面前晃悠。
这本来都没什么,直到隔天晚上她在酒吧工作结束后多喝了几杯酒放松,也许喝得稍微有点多了,安妮一直让她尝尝自己新调制的混搭产品,没想到一杯的量不算多,混合起来度数却有点高,回家歇下后她很快就睡着了,这次梦境的内容条理清晰到令她无法用臆想来解释。
她看到一个静到极致的空旷场所,大概是废墟一样的地方,冬夜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一名女子从楼栋的黑暗处疾步走来,她一头抢眼的红发,面貌倒是个端庄贵气的美女,她不断地抚摸着自己右手背上鲜红的令咒,平复着有些激动的情绪,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周围呼唤道:“请你出来,Lancer。”
忧怜看着迪卢木多立刻实体化出现在了她对面,他恭顺又疏远地垂着眼睛,忧怜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了迪卢木多的御主在一次对战中败退负了重伤,已经无法再作为魔术师继续战斗了,听到这个噩耗,迪卢木多自责地低着头,满脸凝重的忧郁,他会有这种反应忧怜并不奇怪,令忧怜感到惊讶的是接下来这名红发女子说的话。
“他根本不配做你的御主,Lancer。”
她的语气那么严厉,斩钉截铁,迪卢木多抬头沉默地与她对视,他的目光里有些沉重的凛然,但女子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她坚定地举起自己的右手臂,让迪卢木多看到自己的令咒,“肯尼斯放弃了战斗。将Master的权力转交给了我,从今晚起——Lancer,你就是我的Servant了。”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忧怜疑惑地想着,从这名女子的言辞中来看,她对迪卢木多原本的御主,那个叫肯尼斯的魔术师并没有什么好感和善意,肯尼斯竟然把令咒转让给了这么一个人?
而且忧怜没想到,原来在上一次战争中,迪卢木多的御主权限就被易手过了,刚认识迪卢木多之初她也想过要把令咒转让给别人,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她才发现这个提议其实有些伤人,倒不是说这是对从者实力的否认,而是像一件东西一样随意地被送来送去,着实伤人自尊。
“我无法答应您,”片刻后,迪卢木多沉声回答,“索拉大人,我已经对肯尼斯大人宣誓效忠了。”
“为什么?!”与预料完全相反,女子的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她急切地说:“原本你是由我供魔才能存在于现界的servant,而且现在我也有了令咒,我才是你应该服从的主人啊!”
是啊,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忧怜想着,既然令咒被转让的事实已成,作为servant除了无可奈何的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还怎么战斗?——真是从者的悲哀,想到这,她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可是迪卢木多依旧歉然又固执地垂着头,声线柔和又严肃,“这与被谁召唤,或令咒在谁手中无关,我首先是一名骑士,然后才是一名从者,我只能对一位主君尽忠,不事二主,对不起,请您原谅。”
原来如此,忧怜大致明白了,这家伙是把精神信仰看得比现实处境还要重要的人,他会严格遵守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原则来行事,即:骑士的荣誉高于一切,不可违背。
不过显然这位叫索拉的红发女子,她的重点并不在分析迪卢木多的心思上,她关注的事只有一个。
“难道我不够格做你的Master?迪卢木多!”忧怜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伤心。
他无奈地低语:“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在女子的厉声叱喝之后,迪卢木多终于勉强的,艰难的抬起了头,与她对视着,忧怜发现她的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烁,诚挚的哀切和盼望在他面前袒露无疑。
忧怜自己作为一位女性,理所当然的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同属于女人之间的心思,更何况这位索拉小姐根本没有掩饰,一个女人对男人流露出这种渴望的眼神,无疑是因为怀揣热烈的爱意,可惜看情况,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Lancer,”她深情地哀求着面前的男子,“和我一起战斗,保护我,支持我,和我一起得到圣杯......”
“我做不到,”迪卢木多摇了摇头,不为所动,他甚至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即然肯尼斯大人放弃战斗了,那圣杯对我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女子在他身后露出痛苦和震惊的表情,一时间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威严的口吻叫住了迪卢木多。
“如果你还是肯尼斯的骑士,Lancer,你就必须为夺取圣杯而战斗,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只有奇迹才能使他痊愈,而现在能帮助他的只有圣杯了,不是吗?”
迪卢木多站住了脚步,回头沉默地审视着她,她更进一步地强调道:“如果你对主人的受伤感到自责,如果你想帮他夺回威信,那你就必须胜利,将圣杯亲手奉上。”
“索拉大人,”他就像要确认什么似的一字一句地发问,“您是说您作为肯尼斯大人的妻子,仅仅是为了丈夫着想才想要夺取圣杯的吗?”
等会,她听到了什么,原来这位索拉是那个肯尼斯的妻子?她之前是说自己的丈夫不配当御主吗?那坚决的模样可毫无爱意可言啊,所以索拉是爱上了自己丈夫的从者?而且拿到令咒后就迫切的要求对方和自己并肩战斗,她的丈夫要是知道会怎么想?忧怜有点在意索拉面对迪卢木多质问的回答了。
“对,对啊,当然了,”她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我就是这么想的。”
显然她不是真心要为自己的丈夫夺取圣杯,否则的话一开始就说了,也不用等到迪卢木多拒绝她后才搬出这个理由,不过就算不是真心的,这个理由也足够正当,迪卢木多没有办法不同意。
“您愿意发誓吗?发誓您绝无二心。”
索拉对他的爱慕不难看透,迪卢木多很了解,所以也对她抱有怀疑的态度,索拉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杆,坚定的承诺:“我发誓:我作为肯尼斯·阿其波卢德的妻子,要将圣杯奉献给丈夫。”
太悲壮了,为了单方面的爱情撒了这样一个谎什么的,忧怜听得直想摇头,内心忽然萌生出了对索拉的微弱同情,毕竟她是求爱不得,而这种打击对女人是很沉重的,迪卢木多见状也妥协了,他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静静点了点头,就算是应允了。
英灵脸上的表情淡薄到甚至算不上微笑,可看到他不再拒绝躲避,她还是露出了陶醉在梦中一般的幸福笑容,这时梦里的场景开始淡去,忧怜又听到迪卢木多低沉温和的声音。
“master......”
什么?迪卢木多你竟然这么快就叫她master了?还叫得那么自然那么温柔,你的立场呢?
“master。”
你还叫......这跟你刚才表现出的抗拒不一样啊,难道你其实很想换个御主么?
“master,不是我有意打扰,但您真的该起床了......”
......原来是叫我的。
忧怜逐渐从混沌的睡眠中清醒过来,随着意识一起恢复的还有宿醉的头痛感,介于酒量非常一般,她对这种感觉并不算陌生,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一定是迪卢木多干的,刺眼的阳光透射进来,她有些不能忍受地捂住眼睛,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梦中的男主角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对面,还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忧怜有点呆滞地跟他对望,他明亮的金眸让她找回了些许神智,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弥漫上来,她非常确信自己现在刚刚醒来,一副没有好好打理过的蓬头垢面的死德性,还有一身酒气,她的从者就站在那里,脚边的地上还散落着她昨晚穿的裙子,以及脱下来的玻璃丝袜。
所以朝夕相处真是可怕的事情,你没有办法在任何一个日夜相对如影随行的人面前始终保持良好的形象——不对,迪卢木多就始终保持着完美的形象。
为什么会这样呢?温暖的被子裹紧着她,忧怜困顿地,百无聊赖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生活的重心不一样,迪卢木多作为servant,他全部的重心就是自己的御主,而且从者对衣食住行没有任何需求,但她不行,她有家人,有朋友,还需要工作生活,要吃饭穿衣——她只是个凡人。
虽然她参与了一场凡人绝不该参与的战争,但在真正开战前的和平里她是无法紧张起来的,正常人对于不可预知且无法理解的危险无非有两种反应:极度提防;或者一如往常。除非敌人的刀刃架到她脖子上(会这样吗?忧怜表示怀疑。)否则圣杯这种虚妄的东西就像哈利波特的魔法杖一样,
眼下忧怜看着英灵峭拔矫健的身影,还有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孔,自娱自乐地想,这就好像是:她负责挣钱养家,他负责貌美如花。不过迪卢木多一定很讨厌这个形容,哈哈。
胡思乱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点呆气地笑了一下,迪卢木多看着她睁开眼睛后就裹着被子窝在那里不动,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放空的眼神明显表示出她的思维正天马行空,他只好出声提醒她。
“master,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忧怜克制住了打哈欠的冲动,有气无力地顺着他问:“几点了?”
“已经中午一点了。”
“怎么那么晚了?”忧怜懊恼地叹了口气,“我睡了......大概有小半天,有够久的。”
迪卢木多不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您昨天有些喝醉了。”
忧怜听出了那一点小小的不满,但她心虚的无视了,并且暗暗想着今晚要告诉安妮调酒时要记得提醒客人那一款的度数很高,她发现迪卢木多脸色有点郁郁,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她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随口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要是我十二点之前不起床你就可以进来把我叫醒了吗?”以往她都有定闹铃的,但手机昨晚没电了。
迪卢木多很正直地看着她,点头的时候额前那缕长长的呆毛还摇晃了一下。
“......我叫过了,您看见那个扔在地上的抱枕了吗?您不想跟我说话并且砸了我一下。”
忧怜对自己都无语了,睡眠忽然被打断时要立即予以回击,这是她以前一些黑历史中遗留下来的毛病。
她尴尬地笑了,心虚地说:“我希望我没有砸中你。”
迪卢木多坦然地继续点头摇晃呆毛,“您砸中了,很准呢,master。”
“呃,是吗?那我当时一定在做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肯定梦见自己被别人攻击了什么的。”
“我很怀疑,”迪卢木多瞅着她幽幽地说,“因为您还说了‘烦死啦,走开!’这样吓人的话。”
他那副怀疑的表情跟梦境里他质问那名红发女子的脸微妙的重合了,忧怜甚至根据之前的剧情脑补出了迪卢木多的潜台词。
您敢发誓吗?您敢发誓您用枕头砸我仅仅是因为在噩梦中需要防御,而不是因为讨厌我打扰了您的清梦而发脾气,您敢发誓您绝无二心?
不行,自从做了跟这个家伙有关的梦之后思维都变混乱了,他真是一个会让女人心神不宁的男人,都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忧怜不再纠结下去,赶紧承认错误:“抱歉抱歉,以后你不用叫我了,把人叫醒真是个苦差事啊,我下次一定会记得定闹铃的。”
迪卢木多闻言温和地笑了笑,眉目舒展,“没关系的,master,我不会在意这些,倒是我,现在只能为您做这种小事,实在惭愧。”
忧怜本人没感觉,但迪卢木多知道,一般来说,master就算允许servant不积极参与战斗,也往往会派遣他们四处侦查,搜集情报,总之整天放在身边闲着是不可能的,迪卢木多也没有刻意提醒她这一点,他认为还是保护她最重要。他的御主因为本身没有进行过魔术的锻炼,所以魔力波动微弱,而他也很小心的把自身魔力所散发出的进犯气息收敛起来,除非敌对servant已经靠得很近了,否则应该是河很难察觉到他们存在的。
就像个刺客一样过活,不过算了,迪卢木多不介意的,他比较介意遇上真正的刺客。
“您怎么还不起来呢?”
看到她明明之前一脸懊恼地抱怨自己睡了太久,现在却又迟迟不起,迪卢木多有点纳闷。
忧怜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回答:“我已经醒了。”
迪卢木多:???
这个从遥远过去而来的英灵显然不懂得现代人的‘我醒了’和‘我起了’之间的差别有多大,他也不知道忧怜是万年不变的起床困难户,其实这也算是她选择上夜班的原因之一。开什么玩笑,在这么冷的冬天要一大早就迅速的起床穿衣,强忍着困意洗漱,怎么可能做到,拜托哦。
迪卢木多是不会把自己的御主往不好的方面想的,怠惰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他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您是宿醉头痛吗?”他关心地询问,“如果需要喝温水蜂蜜的话,我可以帮您冲一杯。”
“不用了,那个我等下自己去冲,你在家里活动很不方便,要小心别被我家里人看到了。”
“您不必担心,这个家的女主人正在午休中,”迪卢木多说着就灵体化消失在原地,声音也渐渐远去,“您起床洗漱就好,我来吧。”
见他都下楼去了,忧怜也只好把被子掀掉,趿拉着拖鞋走去卫生间打理自己,正当她洗完脸后用毛巾擦拭残余的水珠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猫叫,这可不同于潘多拉往日慵懒绵柔的叫声,而是很尖厉的——‘喵嗷!’一嗓子,紧接着就是玻璃杯翻倒的声音,声音不算大,估计只是倒在桌子上了,没听见碎裂,忧怜放下毛巾,内心奇怪着怎么回事,她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就看到迪卢木多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下,只见他迈开长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上了楼梯,要不是忧怜亲眼看见,她很难相信一个这么高大的男人脚步声可以放得那么轻巧,当然,他身后紧追着他不放的那只猫比他还轻巧。
潘多拉追着这个陌生人,气急败坏的喵喵叫唤着,忧怜有点吃惊地问迪卢木多:“你踩猫尾巴啦?”
迪卢木多手里还端着给她冲的蜂蜜水,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御主交代过在家里要安静低调,他对自己贸然闹出的喧哗有点尴尬,他眨巴着眼睛语焉不详地解释:“猫看到我了,猫从柜橱上忽然扑了过来。”
说话间潘多拉已经追了上来,抱着迪卢木多修长的小腿开始抓挠,忧怜赶紧弯腰把猫抱了起来,潘多拉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拼命地对着迪卢木多伸爪子。
怕猫咪继续在外面叫,迪卢木多赶紧转身钻进了她的房间里,同时手里还端着满满一杯水,一只手挡住杯沿小心不被弄洒,忧怜看到他这副认真的纯良模样,忍不住倍感好笑。
“没关系,你怕什么,猫又不会说话。”她一边笑一边把房间的门关上,让潘多拉自己跳下去,猫咪落到地上,瞪着眼睛弓起背不断地哈迪卢木多,他无辜地站在那里,有点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只生气的小猫。
“没道理啊,”忧怜随手披了件外套,悠然自得地喝着甜甜的蜂蜜水,“潘多拉很温顺的,就算是路过的陌生人摸它也不会拒绝,自从我和我弟把它捡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它对人不友善,哦,对了,我忘了它有一个特点......”
迪卢木多果然听话地接着问下去:“是什么?”
她幸灾乐祸地邪笑起来,“它讨厌一切犬科动物,见到就会哈,还会亮爪炸毛,屡试不爽。”
这个答案让迪卢木多看上去有点无语的委顿,“master......”
他的温顺中又掺杂着一点被捉弄的委屈,实在是非常好玩又很可爱,回过神来的时候,忧怜发现自己已经冲着他笑了好久,她赶紧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低头喝了口蜂蜜水来掩饰失态。
潘多拉还在对着迪卢木多叫唤,后者起先也友好地回望着它,发现没有作用后只得放弃似的把目光移到一边去了,他知道猫是种对外来入侵者很敏感的动物,再加上原本的天性就有点神经质,自身又缺乏安全感,还有微妙奇特的自尊心,所以你永远不知道它的喜怒无常是为什么,想讨好它们并不容易。
迪卢木多这样想着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落到自己的御主身上,她刚才还在开心的笑着,这会又本起了脸闷声不吭地喝蜂蜜水,这样一看,她眼睛的形状也像猫的眼睛一样,眼角漂亮又生动的微微上挑着,无论是瞪视还是斜睨的时候都带着嗔怒的风情,可她沉默注视的样子又是那么若有所思的稳重,就好像她总能了解并且看穿他一样,只要他的情绪出现微小的破绽,她便马上伺机而动,说出一些让他非常不安的话来。
他不担心她的生气,老实说,他一点都不讨厌她发脾气的样子,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担忧着她的沉默,因为他不知道沉默里包含了什么。
“您的酒量好像不是太好,”迪卢木多看着她一口口啜饮完那杯蜂蜜水,“我昨晚看见您只喝了几杯而已。”他本以为没事的,所以也没有出言劝阻。
忧怜也没有掩饰,点头承认了,“是啊,所以我虽然在酒吧工作,但都注意要适量,昨天那种...混合型的,度数比较高,不过我还从来没有真正喝醉过,不用担心。”
说起来也是,昨晚她还是好好的自己走回了家,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也没有说任何胡话,而且也照常洗澡就寝,如果不是迪卢木多从头到尾都看着她,他可能也不会以为她酒精上头了。
忧怜目光微敛,自言自语地严肃说:“因为人喝醉之后,容易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在迪卢木多生前的时代,几乎每一个凯尔特勇士都有豪饮烈酒的习惯,光在骑士团里他就见过不少人喝醉后颠三倒四甚至大打出手,于是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附和道:“是啊。”
潘多拉终于平静了下来,懒洋洋地踱回忧怜身边,后脚一蹬跳到了她膝盖上,忧怜抚摸着它柔软温暖的皮毛,感觉到它的肉垫按在她腿上踩来踩去,有点痒痒的。
“昨晚一切都平静吧?”
“嗯,房子周边都没有感知到魔力的气息。”
忧怜垂下眼睛,慢条斯理地搔着潘多拉的耳朵,“我昨晚做梦的时候梦到你了......”她故作平静地说。
她认为有必要向迪卢木多求证一下这个梦的真实性,后者眼中轻微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一点忐忑的沉郁浮现了出来,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看着忧怜,“是什么梦呢?”他轻声问。
忧怜很想直接回答我看见了NTR现场,你真是魅力无穷大,老板娘死命要靠过来。但这样说实在太不好了,还是循规蹈矩一点吧。
“我梦见你跟一个红头发的外国女人在说话,”忧怜尽量言简意赅地措辞,“她的丈夫原本是你御主,但负伤无法战斗了,所以令咒被转移到了她的手上,她要你跟她一起并肩作战,你拒绝了......”
看着迪卢木多沉寂的眼神,忧怜内心需要求证的怀疑也越来越小了,但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那个梦,是真实的吗?”
“是真的,那是上一次的圣杯战争,”他别过目光避重就轻地解释,“您不必感到惊讶,与Servant签下契约的Master,有时能以梦境这种形式来窥视到英灵的记忆,可能您以后还会看到其他的。”
“原来是这样,”忧怜疑惑地歪着脑袋,她忽然有点不安地追问:“那难不成从者也能看到御主的记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servant不需要睡眠,”迪卢木多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地告诉她:“master,我身上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往事,不过都过去了,如果您看到的话,也没必要在意,我不希望影响您的......心情。”
他说得非常委婉,但每当他说出这些委婉的托词时,她都会露出那种静默探寻的眼神,就像一只若有所思的猫,迪卢木多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但他本能的想逃避这种被看穿又被理解的感觉。
她很轻的笑了笑,摇着头,“你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即使看到了不该看的,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不......”迪卢木多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这么说。”
忧怜看了他一眼,“真的有必要那么在意吗?被看到的应该是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往事,又不是隐私,人都会有那么一两件事刻骨铭心,而且往往都不是好事,再说了,你何必否认?你会这么想又没有错,没人喜欢被窥探到自己的记忆,你大可直说。”
“可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刚说完这句迪卢木多就后悔了。
果然她露出了然的笑容,一副逮住了他胜券在握的样子,“看吧,这等同于承认了,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我在梦里看到什么,我会只字不提。”
但迪卢木多并没有因为这个承诺而放松下来,他迟疑地望着她,欲言又止,忧怜一看到他的样子,就叹息着摇了摇头,“你看,如果我不说不问,你又要开始胡思乱猜我看到了什么。”
迪卢木多竟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是不争的事实,看到他的表情那么僵硬,忧怜忍不住发问:“难道你做过很可怕的坏事吗?”
“我没有做坏事......”
“那就是你经历了什么不好的坏事,”看到他隐忍地垂着眼睛不说话了,神色满是沉苦,忧怜也无意继续再问下去了,她只好半开玩笑地换了个话题,“算了,不好的事情,我身上也发生过一些,你要是心理不平衡,要不要也试着睡一觉,看看能不能梦到。”
不想迪卢木多却因为她这句话抬起头,十分专注又略带担忧地凝视着她,一副知道了无权过问的事,又不自觉的起了探究的心思的表情。
“我得提醒你,”她的声音中有种懒洋洋的笑意,“你这副好奇的面孔,真的很不礼貌。”
他恍然回过神了,赶紧低低的说了一声抱歉,随即迪卢木多又意识到自己不该道歉,因为这等同于承认了态度,在她面前,他总是说错话。
“这样说可能很失礼,但你在虚与委蛇这方面实在是不高明啊,”她有点自得地扬起秀丽的眉目,斜睨的模样神采飞扬,“别那么不开心嘛,这侧面证明了你是个死心眼的好人。”
迪卢木多苦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却很温和,“听起来不太像是夸奖的话,master。”
聊了那么多,忧怜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她站起来,把潘多拉放下,后者刚才睡着了那么一眯眯,忽然被弄醒还有点迷糊,“我下楼吃饭,等下再去我叔叔的武道馆锻炼一下身体,”她对迪卢木多交代着,“可能是酒精的缘故,虽然清醒了但还是感觉身体很沉顿,果然还是用运动来恢复比较好。”
迪卢木多答应了一声,“好的,我明白了。”
忧怜不紧不慢地往外面走去,猫咪在旁边跟着她,就在准备拉开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转过身,像想起什么似的紧张地盯着迪卢木多,看到她忽然变脸,他不明所以地瞅着她,很奇怪地问:“怎么了,master?”
“那个,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局促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吞吞吐吐,“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你最好先给我说清楚,在你身上发生过的很不好的事,是不是......”
她怎么突然又转移回这个话题了?迪卢木多感到很惊讶,这是个沉重痛苦的话题,但她脸上那种失措不安的表情冲淡了他不好的回忆,反而让他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古怪的神态。
“您想说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忧怜咬着嘴唇,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在房间里左右瞅瞅,“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一个非常不好的可能性,你以前是不是被,被......”
迪卢木多:???
最后她终于说出来了,声音都颤抖了——“你以前是不是被同性侵♂犯过啊?”
迪卢木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硬地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金蜜色的眼眸,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其实也不能全怪忧怜,因为她是从自身的女性角度来揣测事情的,对于女人来说,性的胁迫是最恐怖最耻辱的,往往最不堪回首,无法忍受的记忆,十有八九都跟这方面有所关联。
见他久久不语,表情无比复杂,忧怜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在胡乱猜测,只是,你长得那么好看,而且你说过是很不好的事,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这种事......”她用力揉了揉脸,逼自己把话说完,“你得跟我说真话,这不是你的错,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然梦中出现这种场景,我,我怕我受不了......”
迪卢木多静静地注视着她,她很真诚,她不是开玩笑的。
这种感觉,其实迪卢木多并不陌生,上一次他被御主勒令自杀,破魔的红蔷薇毫无防备地穿刺过他的胸口,他猝不及防地僵立在原地,翻涌上来的血液从口中喷薄而出,一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
现在他就有这种中枪的错觉。
她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漫长的沉默过去之后,迪卢木多扬起温顺无害的笑脸,关切地询问:“master,还喝蜂蜜水吗?我觉得您的酒还是醒透比较好,等下吃完饭去买点醒酒药好吗?我会陪您去的。”
忧怜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暗指她会做出这等猜测一定是脑袋不清醒,她脸都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是就不是嘛!不是最好!”她愤愤地瞪着他,“你就直说我猜错了不行吗!我会好好跟你道歉的!干嘛这样拐弯抹角的讽刺我?白痴。”最后那个白痴有种自己骂自己的辛酸。
他摇晃着额前那缕呆毛,无辜又诚挚地看着她,“我的master,您误会了,跟您一样,我也是在认真说话,您可能对酒精很没有抵抗力,所以现在还被影响着,真的不要紧吗?”
“好了,你走开!”疑问已经得到了证实,忧怜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脑袋抽了才会问那么不靠谱又尴尬死人的问题,她干脆气鼓鼓地说:“原来你这家伙还有讽刺人的口才,我真是惊喜。”
他听话地后退一步,好脾气地笑着,“我还有其他的才能,希望每次都能让您惊喜。”
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过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