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应祥

6、蛾儿雪柳黄金缕

　　宣和五年的正月，出使的赵良嗣与完颜阿骨打商谈履行海上之盟交割燕云的事情还朝，由于天水朝对契丹作战的屡屡失意，更是使得女真军队长驱直入契丹的中京及西京，及至宣和四年的岁末，完颜阿骨打更是亲率大军攻克燕京城。相较于天水朝的军队，女真人着实有太多值得在谈判桌上骄傲的本钱。完颜阿骨打则是在谈判桌上与赵良嗣道“中国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为我有，中国安可的。”纵然嚣张可也是因为实力在此，令天水朝的出使的官员不得不与女真人共同商议。
　　赵莺哥有些无趣的待在房中，这个年过的让人觉得过的实在是有些没滋味，出使女真的赵良嗣回朝，将女真人所提的数项要求告知于宣和皇帝，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在朝野内外。须知这从古至今战胜国向另一胜者赔款之事少之有少，更不必说数目之大以百万贯计。外面市井朝堂吵得热闹非凡，就连家中的仆役侍婢也有论及此事者，赵莺哥原本心中有十分的火也被他们这样说的没了，军队如此，朝堂如此，有心之人纵想报国也只有徒呼奈何。她本欲去母亲那里请安，可是正起身之际就闻得母亲身边的侍婢传话言“几日事情繁多，九娘在自己房中用膳即可。”莺哥便也百无聊赖的又赖在了软榻上，侍立在一旁的侍婢见此状道与莺哥“主人可要出门观灯，今日可有元宵灯会。屋外天幕黑沉，有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落在雪地上的烟花的脚像仕女鬓角边晃动的宝石，好一片繁华景象。莺哥在屋中揽着熏笼都可以听到屋外的市民们传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她看向窗外可是却只能看见烟花消失在飞檐下，只剩下那一瞬的光让她迷离，廊下挂了有绢纱宫灯，有镂空的花鸟透过光倒映在墙上，到底还是了无生趣。
　　她索性就换了衣裳，牵了骏马，携着两名小婢出了府，感受这汴京城最后几年的狂欢。这满街的灯有高数尺的走马灯，有福州的白玉灯笼，有用琉璃珠子串起来的龙眼灯笼，流光溢彩，富贵之胜，天下无出汴京者。
　　完颜斡出这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感觉到这座城池繁华，不同于以往他在诗词中读到的文字，真实的情景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里的人脸上带着安逸而满足的笑容，身上穿着崭新的衣裳，扶老携幼，行走在汴京繁华的大街上，街旁的酒馆红栀子灯中透出靡丽的的烛光，路边的小贩叫卖着担中的食物，各种香味与人们呼出的白气纠缠在一起让他感觉到一种如梦如幻的飘渺之感。可是他也不曾忘记过在白山黑水之间的他的部落，还有许多人在酷寒的冬季中苦熬这，在大雪未封山之前冒着深山之中的危险进山只为了在冬日多储存下一些食物。为什么我们要在苦寒之地等待着寒冬的过去，而中原羸弱无能的汉人却可以在冬日中尽情享受着乐趣。
　　完颜斡出心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是这种愤怒却在他还未来得及发泄出来就暂时的被迫压了下来。汴京的朱雀大街在元宵节时素来拥挤，市民们摩肩擦踵，完颜斡出在不留神的情况下已经在人群中被推搡了好几次，他忙敛住自己的想法，随着人潮前进。汴京城自太祖立国以来经过了无数次的改造，街道复杂，待完颜斡出自人潮中挤出，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见这地方依旧是花灯高悬，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还当自己并未走出多远，他正想着掉头回去寻与自己同来的下属，却发现早已寻不见来时的路了，不由得心中涌上些焦虑之情。
　　赵莺哥立在潘医丞的宅邸外，她身边的小婢与在值班的门房，谈了几句，难掩失望之色的回了主人身边道“主人，潘家娘子已经与约好的女伴出去了，想是今年的事让潘娘子以为主人今年元宵不出来了，便未曾等候。”话虽如此，赵莺哥应了侍女的话，面上终究有些失望之情。主仆三人也不急着回去，就沿着这街道闲逛。汴京城的花灯每一年花样都在翻新，其中各商家为了吸引顾客更是各出奇招，有以各种京中俗语为谜或是本朝名人诗词为谜的，设下奖品。奖品里面也不乏有别致精巧之物，身边的侍女见主人驻足也随着忙停下了脚步，她见莺哥面有沉色的立在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前便揣测着主人的心意相问“主人可是念及娘子不能出门赏玩，有意带些东西回去交与娘子？”赵莺哥叹了口气“娘不会喜欢这些的，不必带回去，况我生气也并非此事。”她指着那架上的几盏花灯道与身边小婢“阿吴，瞧见那几盏灯上的诗和字是谁的了？”阿吴盯着那几盏花灯瞧了瞧惊道“是莺哥你的！”赵莺哥颔首不答，转身径自走开。
　　却不想，没走几步便与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也并未有所歉意表示就急冲冲的向前扬长而去，赵莺哥身边的侍婢还未来的及呵斥，便见那离去之人又慌张的赶了回来。莺哥见他此番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与身边的人玩笑“这人也是奇怪，难不成还有撞了人后专门赶回来抱歉的。”身边的侍婢也笑回道“九娘缘何知道这人回来就一定是来找咱们道歉的？”“这话说的也是，不准啊是来找麻烦的。”她话音刚落，便见方才撞了她的人走了过来，面有怒火，扯着她的衣襟道“可是你方才偷了我的钱袋？”赵莺哥莫名其妙的听闻这一句话，怒极反笑“这位郎君，你几时见我偷了你的钱袋这街上拥挤，若是细究起来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被郎君喝问。”完颜斡出之前行走至街口时才惊觉自己的钱袋为人所窃，不由得着急了起来，又想起中原有些窃贼喜与人相撞，借此窃取财物。他头脑一发热便返回寻找莺哥，更误将莺哥当作窃贼。此时见莺哥风流蕴藉，通身富贵气度，便也晓得是自己认错了人，忙学着汉人礼节拱手行礼致歉。
　　“我见郎君是外邦人，恐怕是初至汴京，还不晓得这里窃贼的厉害，着了道。”莺哥也未成将此事挂怀，见他道了歉，也就算了。她见那人看衣着外貌便知是外邦来客，汴京聚四方之财，高丽，东瀛，契丹商人往来络绎不绝，若此人是前来贩货之人，。身上所携财物为人所窃，自然是着急的。
　　倒是完颜斡出却有些窘迫，只是见他未曾挂怀便也觉得此等小事不足以挂在心上。他与属下走散，正欲去寻，兼身上财物被窃心急如焚也不与这汉家子继续啰嗦了，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赵莺哥受了这礼，见他离开，便也携身旁侍婢继续游玩。今日是新年最后的闲暇时光，如果依赵莺哥的预想，今后的每一个元宵亦如今年，通宵玩乐，归家便闻好友相唤未有小憩之时。只是她还不明白，有时你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其实已经在你不知不觉中走向了你预想的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