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应祥

5、欲睡朦胧入梦来

　　岳武见她面有忧色心中暗想“我谈论这些事情，怕是惹得她忧心家人，心中郁闷。”只他不通风花雪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莺哥欢喜，想着便低下头。倒是i莺哥见他方才还因国家凋零而愤慨，这会就又有些沮丧的样子，以为他因国家如此，帝王昏庸而伤怀，想“岳郎如此多因朝堂腐败，他素怀报国之志，如今岂不是如一瓢冷水兜头浇下。”不由得握紧岳武的手，与他道“岳郎因何事沮丧，莺哥不才愿为君开解。”岳武本是因误惹莺哥伤怀而心情有些沮丧，如今见她反倒来开解安慰自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与莺哥解释“我因方才谈及汴京误惹莺哥伤怀而沮丧，莺哥若开颜便是对我的开解。”这句话道出，莺哥闻得心中便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她忽觉鼻头泛酸，强抑下展了笑颜与岳武“我既然开颜，岳郎可还沮丧。”她虽出身豪族，但是家中兄弟姐妹甚多，除去母亲以外鲜少有人会因为她的喜怒哀乐而为之伤怀或是喜乐，莺哥只觉岳武原来也是有这般柔情之时。岳武见她笑颜，心中所涌出的欢喜他自觉竟不比那日他招降山贼来的少。直到这时才发觉他与莺哥的手竟握在了一处。
　　他能够感觉到手中所握柔荑的细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手上因练字而起的笔茧。细看之下那双手修长白皙宛如美玉雕琢而成，莺哥见他一直瞧着自己的手，不禁有些诧异“岳郎，可是我手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岳武闻言有些羞惭，忙掩饰道“莺哥可是习字？”“家风如此，自幼便学，十余年间未有松懈之时。”莺哥虽诧异他所问问题，依旧软语相答。
　　“可有觉得辛苦？”
　　“乐在其中，便不觉辛苦。”二人一问一答间，不免一笑。岳武这才与莺哥道“我幼时也曾去私塾学过几年，当时先生曾为苏学士府衙小吏，甚推崇苏体，不知莺哥可善苏体。”他看着莺哥谈及书法时眼波流转间，文采飞扬，令人瞩目。赵莺哥笑道“非莺哥夸口，各家书法无不善者。”
　　言罢，取出随身笔墨与纸，铺于山石之上道与岳武“郎君若不弃，愿书〈赤壁赋〉与郎君。”岳武受其师影响，也喜苏体，但乡野之地，又哪里来的好帖子，让他不时觉得有些遗憾。那位老塾师虽推崇苏体，但也只是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如今见莺哥笔走龙蛇，落笔间轻重错落、肥扁朴拙、墨色丰润尽得苏体之意。直至最后一句“不觉东方即白”，写罢。笑看向岳武“郎君以为如何？”岳武细看，面上惊艳之色不掩。“莺哥之字甚好。”他没学过那些文绉绉的话，只会翻来覆去说好，莺哥听闻却比以前那些赞她书法“点如高山坠石，撇如陆断犀角”的话更加顺耳。
　　许久以后，莺哥每每见到那人于战地送来的书信，满篇溢美之词，却情意空洞，仿佛可以透过那张信纸看到那人敷衍的神情，无言的透出一股厌恶之时，总会想到当年林下青年对她说“莺哥的自然都是好的。”这句话似乎可以穿越时空响起在她的耳畔，让她心中杀意渐消，爱恨纠结。
　　“我将此书赠与岳郎可好？”莺哥见他赞赏心中欢喜与他道。那篇字笔未干便被岳武收了起来，连声道“好，自然好”他心中想道莺哥笔墨自当好好珍藏，又想她是豪族名门之后家中自晚唐便执政一方，而我不过是个军中小校，承蒙不弃被朝廷授了个承信郎的职位，日后无论为国为她都应努力才是。
　　二人仿佛心意相通，岳武心中有男儿立身于沙场的豪情，赵莺哥不待岳武言他志向便道与岳武“郎君有壮志，莺哥愿为郎君助一臂之力。前军统制刘将军日前将随宗副帅出征，岳郎可愿入其帐下。”“自是愿的”岳武郎声道与莺哥。他想待我随副帅及刘统制出兵勤王，立得战功，便与莺哥道我心中之事。岳武这些日子暗自的将军中所发饷银攒下为购买金簪，只因他素问汴京有规矩，以金簪赠心中属意之人。
　　天色渐晚，莺哥与他方依依惜别，一向知州府，一入军营。
　　汴京城中哭声震天，女真人向靖康帝提出以女人替换金银的金银的要求，为缴纳齐钱物，靖康帝竟以朝中诸宗卿贵戚之女为抵，不得不令人寒心。
　　女真宗亲，亦是此次伐天水朝的主将之一的勃极烈完颜斡出皱着眉头在帐中走来走去，一旁伴着他的是天水朝大臣王时雍的门客。他正一脸谄媚的对着完颜斡出道“难道此次送来的朝廷诸贵女中竟无一人是殿下欲寻之人？”他心中暗想这位女真贵族莫不是记错了，朝中贵女大多在此，纵又不在此列之人亦有画像呈览，岂会寻找不得。难道这位女真贵族所寻之人并非名门贵女而是另有来头？完颜斡出心中一阵烦闷，见他面色上隐隐有怀疑之色，不由怒自心中而起，一脚踹向那门客直将他踹倒在地，捂着胸口却又不敢叫唤。“那就给我再去找，掘地三尺，哪怕是个艳鬼你都得给我找出来！”完颜斡出冷笑道，对着那门客。事已至此，那门客岂敢不应，当即便答应下来。“不知勃极列可有关于此女之物，在下也可按物寻人。”门客既然应下又敢不尽心，自然也只有硬着头皮相询。他心中虽巴不得赶快离开，可脚却不敢擅动一步。完颜斡出闻言沉默半晌到最后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来，那玉簪雕工精致，簪头刻有玉兰，羊脂白玉触手温润。门客赶紧接下连声保证定将此物之主，送与勃极列帐中。
　　左右待门客走后方才出声询问“此人是否与勃极列有旧？”他们甚少见到斡出对什么人或事如此上心。完颜斡出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来，他忽然就想到了三年前在汴京的元宵灯会上见的那个人。
　　靖康二年，岳武随副帅宗汝霖出军，渡黄河，时为前军一员小校。
　　靖康二年，赵莺哥离开相州前往济州，也许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次离别后二人相见之期。
　　靖康二年，天水朝的中兴名臣大都默默无闻，未来的名相赵元镇此时不过为开封士曹，他与同僚一干人等逃入太学，以期躲避女真人的追查。而王时雍等一干汴京旧臣在面对女真人的淫威下服从谄媚，推国相张邦昌为新帝，改国号为楚。又取出册宝及一行册命礼数，均依五代旧仪。这一年的戊子这一天夜里有白气贯斗，谁也不知道预示着什么，赵莺哥与岳武在同一片夜空下看着这天生异象，各自心事不明。完颜斡出在自己的军帐中查验攻打天水朝的战果，外面的天象如何不入他眼，他依旧还在等着王时雍这个吓破胆的官员将他所要的人奉上。

　　靖康二年的历史集中在了汴京，而本文的主场又不在，故将靖康二年做个了结。也引出了一位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