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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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寿宫的门前下了轿，衍翠上前两步，扶了颜冰雪下轿，锦凤见状，只得退在一边。
“有劳了。”颜冰雪朝衍翠点点头，把手扶在衍翠的手臂上。
这衍翠的年纪怕是比锦凤还要大上许多，品阶上虽然比锦凤要高，但说到底仍然是服伺人的宫女，颜冰雪因着她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言语上才对她客气了许多，但双方的等级差异在那摆着，便是再客气，主便是主，奴还是奴，若在这里讲什么人人平等的高调，颜冰雪知道衍翠不但不会感激他，反而会认为他有失太子妃的身份。
永寿宫外，靠着北面的宫门，还停着一辆挂蓝色流苏的辇轿。
太后宫中显然还有其他的客人。
瞧见宫门前还有一顶轿子，衍翠也有些惊讶，仔细一瞧，道：“是骊淑妃的轿子。”朝颜冰雪解释道：“奴婢方才领了懿旨出来时，还不曾瞧见。”
骊淑妃？颜冰雪有些疑惑，想了半天，才猛然记起敏王端睿的母妃可不就是骊淑妃？
这位骊淑妃也算是当朝最受瞩目的后妃之一，倒不是因为她特别受皇上宠爱，也不是因为她那并不显赫的出身，人们之所以特别记得她，除了因为她是敏王的母妃之外，还因为她是皇上册封的最后一位一品妃子，虽说是从一品，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娘娘，自打骊淑妃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爬上一品夫人的品阶，更甚者，自打骊淑妃进了宫，这些年选入宫中的女子便是屈指可数，皇上更是除了按制每月在皇后、贵妃、德妃、贤妃那里待几个晚上，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位骊淑妃的宝静殿了。可以说，骊淑妃是后宫最年轻的一位一品夫人，其地位之尊贵自不必说。
这位骊淑妃却是个爱静的性子，听说身子也是不大好，因此皇宫内很多重要场合都是告了假的，说起来，颜冰雪进宫也快一年了，还真是没有瞧见过这位骊淑妃娘娘。在这后宫之中，身居高位，三千宠爱于一身，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还能活得这么长久滋润的，也算是个奇迹了。
正说着，那边宫门开了，一大群宫女太监拥着一位身穿淡蓝色宫裙的丽人走了出来。
两方人马对在了一起，避无可避，不打个招呼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颜冰雪见过淑妃娘娘。”颜冰雪无奈，只得上前见礼。
“原来是太子妃。”骊淑妃也是第一次见颜冰雪，也是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托住颜冰雪的手臂，直道：“不必多礼。”
按理说，骊淑妃是长辈，颜冰雪是晚辈，就算不必行叩拜大礼，蹲身一礼还是说得过去的，只是颜冰雪身为太子妃，若端昭将来登基，他便是当仁不让的皇后，便是骊淑妃将来也能享受太妃的封号，比起皇后来那也是只有封号而无实权的后妃，因此，骊淑妃虽然地位高于颜冰雪，却实在是不敢受他大礼的。
两人近距离接触，颜冰雪打量骊淑妃，也不由心中暗赞了一声。这骊淑妃少说也有三十来岁了，看上去却犹如二八佳人，倒不是说她长相稚嫩，而是她混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清新淡雅的味道，仿佛十七、八岁的少女般别样纯洁，她的五官只能说是清秀，身躯也是单薄的，可这单薄却不同于颜冰雪的孱弱，略略的病态只是更加突显了她的柔弱和惹人怜爱的羞涩。她仓促地托着颜冰雪的手臂，眉眼间闪过的竟是不惯于与人接触的慌张和无措，显然是根本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
颜冰雪心中也不禁暗暗称奇，没想到这般污秽复杂的宫廷中，居然还能藏下这等清纯脱俗的女子，竟似毫不沾染尘埃的莲花独自绽放，难怪皇上对她圣眷不衰，甚至由着她遗世而独立，这样的一个佳人，才是一个人情炼达、内心复杂的帝王最后的静土。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衍翠上前行礼。
“奴婢（才）等参见淑妃娘娘。”
“奴婢（才）等参见太子妃殿下。”
双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骊淑妃温婉地道。
“冰雪早该拜访淑妃娘娘，只是听说淑妃娘娘身子不大好，少见外人。冰雪也是常年缠绵病榻，因此格外能体会娘娘爱静的心思，因此从不敢打扰，怕的就是扰了娘娘的清静，娘娘可千万不要见怪才是。”颜冰雪告罪道。
“太子妃太客气了。”骊淑妃回答。说完之后，竟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立在原地。
“冰雪瞧淑妃娘娘也是有些体虚之症的，冰雪这里有副药膳的方子，平日里服用倒是有些效用，淑妃娘娘若不嫌弃，一会冰雪抄了方子派人给您送去。”颜冰雪显得颇为热络。
“这……多谢太子妃。”骊淑妃显然招架不住颜冰雪的热情，也压根不知道怎么拒绝。
颜冰雪心中更是奇怪了，那皇后、黎贵妃、德妃、贤妃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怎么竟能容下这么一个完全不知世事，似乎也完全不适合宫廷的女子？还是说这位骊淑妃娘娘只是表面上看来单纯？
正想再试探一二，骊淑妃身后有一人突然道：“太子妃殿下，太后老佛爷正等着您呢？”
颜冰雪愕然，抬眼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中年侍卫，仔细一看，那一身深蓝色的侍卫服可不是普通侍卫穿的藏青色，这人分明是一个内廷卫。只因衣服的颜色与太监所穿的衣服颜色相似，因此之前颜冰雪并没有注意到他。
“是。”骊淑妃连忙道，竟如同大赦，满是期待的望向颜冰雪，显然是巴不得他赶快走开。
“淑妃娘娘也该回宫了，您身子弱，可不能劳累了……”那中年侍卫向骊淑妃行礼道，显然是明白骊淑妃的心思，语气中满是围护，似乎一点面子也不给颜冰雪。
“这……”骊淑妃迟疑地看向颜冰雪，一副为难的样子。她很想离开，但又觉得这样走掉很不礼貌。
“是冰雪疏忽了，娘娘请赶快回宫吧，冰雪改日再来拜见娘娘。”颜冰雪诧异着这样一位侍卫，面上却不露声色，因为他瞧见骊淑妃身边的宫女、太监面上都没有异色，甚至是衍翠都仿佛习惯了这个侍卫主导骊淑妃的言行，显然这个侍卫的身份不同寻常。
“多谢太子妃。”骊淑妃低声道，也不看颜冰雪，真的转身走了，瞧那急匆匆的样子，倒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急。
那中年侍卫经过颜冰雪的身旁，却抬眼看了他一眼，那本是极为寻常的目光，应该只是偶然的对视，不知怎地，颜冰雪却觉得那目光颇有些不明意义的深意。
“殿下不必介怀，骊淑妃娘娘除了皇上和太后，见了谁都是这样的。”衍翠见颜冰雪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因为骊淑妃的不待见惹恼了他，连忙解释道。
“淑妃娘娘心性倒是好的，竟由着一个侍卫随便插嘴也不生气……”颜冰雪笑笑，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褚侍卫可是皇上亲自给淑妃娘娘挑选的。”衍翠今天的话也很多，便是当着锦凤的面，也没有多少顾忌，“您没发现褚侍卫和淑妃娘娘说话的口音一样吗？他们可都是彬西幕县人氏。当初给淑妃娘娘挑选内廷卫的时候，皇上可费了一番心思，淑妃娘娘怕见生人，一连挑了几拨内廷卫，淑妃娘娘都怕得根本不敢与他们接触，直到这位褚侍卫来了，大约是因为两人是同乡，所以格外亲切，淑妃娘娘竟毫不排斥，皇上便亲点了这位褚侍卫专门保护淑妃娘娘，这位褚侍卫也不负皇上所托，十几年如一日，对淑妃娘娘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吗？颜冰雪玩味着这句话，淡淡地笑了，道：“我们进去吧，让太后久等，冰雪可是死罪。”
“是。”衍翠瞥了一眼颜冰雪的脸色，见他转移了话题，便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太后早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寝宫，因为修缮一新，又添置许多新的物件，使得原来严谨暗沉的色彩凭添了一份亮丽。
依然是华服贵髻，气色却好了很多，今天的太后显得格外的精神抖擞。
“太后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想必是大好了。”进了寝宫的大门，瞧见端坐在堂上的太后，颜冰雪边说便上前下跪行礼，显出一股子亲热劲儿，“冰雪给太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太后连忙拉住颜冰雪的手，“不是说了不用行礼的吗？”
就着太后的手起身，颜冰雪一脸真挚，“听说太后病重，冰雪担心得日夜不安，才说着要请旨上白云寺给太后祈福，哪曾想太后果然洪福齐天，已然大好。”
太后微微一笑，神态很是温和，语气中透出发自内腑的慈祥，“太子殿下南下巡视，偶得了一张珍贵药方，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给哀家，哀家用了之后，立觉精神百倍，病顿时就好了一大半，这几日更是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颜冰雪听在耳中，心中却“咯嗒”一声，顿时觉得不妥。抬眼朝太后望去，但见她双眼目光炯炯，眉间神采飞扬，竟似真的一点病也没有了。要知道太后久病，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管怎样神奇的药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一个沉疴之人转眼间便弄得精神焕发，百病皆去。
太后倒没觉查出颜冰雪的异常，只是道：“哀家这里新来了几匹赢州雪蚕锦，瞧着图案还算不错，你挑一匹拿去做几件衣服，也好渡夏。”
上京的气候冬冷夏炎，冬季长而严寒，夏季短而燥热，而春秋两季则不甚明显。虽说夏季较短，但天热起来的时候，仍然是十分难捱的。女子不能像男人那样打着赤膊，光着脚丫子，而皇室女子犹重仪表，便是夏季的宫裙，也不可能坦胸露背，露胳膊露腿，为了消暑，后妃们可费了一翻心思，既不能改变宫裙的款式，便只能在布料上下功夫，而其中尤以赢州锦最受贵族阶层的厚爱。
赢州是天顺最富盛名的丝绸之乡，所产的赢州锦以色彩艳丽、轻薄柔滑著称，因其布料做工精细、透气性强，又不易褶皱，天顺的贵族便常用这种布料制作夏裳，其中做为皇室贡品的雪蚕锦更是轻薄中还带着丝丝凉意，做成夏衣穿在身上，不但消暑解热，还有清心定神的功效。只是这雪蚕极难人工饲养，每年抽出的丝也不过能织上几匹布，全都供给了皇上、太后、皇后等少数人，便是宫内的受宠的妃子、皇子们也难以有一、两件雪蚕锦制成的衣服，由此可见这雪蚕锦有多么珍贵了。
颜冰雪本是男儿身，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日常的衣着都十分保守，基本是能遮的都遮住了，甚至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常常要裹上一两层衣服合衣而眠，怕的就是不小心遇到突发事件而导致身份败露。这样的情况冬季也就罢了，可到了夏季，多穿的那一层两层衣服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眼看着天一天天热起来，宫妃们脱下厚厚的缎袄，换上轻薄的丝衣，颜冰雪本还在担心夏季怎么渡过，太后这里就送上雪蚕锦，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谢太后。”
颜冰雪也不推辞，赶紧跪下谢恩。
太后今天心情很不错，吩咐衍翠将雪蚕锦拿来之后，便兴致勃勃地帮助颜冰雪挑选。
雪蚕锦不同于赢州锦的色彩艳丽，而是以淡雅注称，通常以素白为主，偶尔也铺以一些同色图案，很明显不是刺绣出来的，而是一种轧花技术。
雪蚕锦一共也只有那么几匹，都是纯白，实在没有什么好挑的。太后却异常认真，帮着颜冰雪挑出一匹轧着细碎小花的雪蚕锦，道：“这匹不错，裁成里衣贴身穿着，便不惧酷热了。本来还有一匹轧兰花图案的，可巧刚被骊丫头挑去了，不然你穿着倒是更好。”
“骊丫头？”颜冰雪疑惑道，但转眼便恍然大悟，“太后说的可是敏王的母妃骊淑妃。”
太后瞧了颜冰雪一眼，“看来你们在门口遇着了。”
“就这匹吧。”颜冰雪不动声色，拿过太后挑好的那匹雪蚕锦，吩咐道：“锦凤，把雪蚕锦收好，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退下去吧。”
“衍翠，你领着他们也下去吧，哀家和冰雪说几句贴已话。”太后是个人精，又怎么不明白颜冰雪的意思，立刻顺着他的话吩咐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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