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13、第十三章

　　“仇管事，你先去安排永寿他们的舱室，锦凤去打盆水来。”颜冰雪吩咐。

　　仇管事应了一声，便离舱而去，锦凤也端起台架上的铜盆，出了舱房。

　　颜冰雪刚刚关上舱门，一把匕首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只手环过了他的身体，锁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按在舱门上，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地道：“不许叫，叫就杀了你。”

　　颜冰雪被迫贴在舱门上，皱了皱眉头，无奈地研究木制舱门上的纹路，低声道：“杀我一个顶什么用，除非你杀得了这船上的所有人，否则你想隐避行踪是不可能的。”顿了顿，“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怕死？”

　　那人轻咦了一声，笑道：“不怕死的，这世上人倒还真是少见，你小小年纪，难道便活腻么？”

　　“当然不是，我若真活腻了，你又没捂住我的嘴，此刻早就叫起来了，想必岸上的那队官兵还没有走远，自然听得到我的叫声。”

　　“聪明的孩子。”禁锢颜冰雪双手的手松了开来，那人轻挑地握住他的下颌转了过去，“不过，太聪明的孩子通常也活不久。”

　　颜冰雪看到的是一个有着明媚笑容的白衣男子，约摸二十五、六，以现代的审美观来看，略略狭长的眼眸、高高鼻梁、稍簿的嘴唇，除了表情有些轻浮，倒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那人打量了一下颜冰雪的样貌，便立刻皱起了眉，“明明是一副好相貌，怎么竟折腾成了这副模样？”拍了一下颜冰雪的脑袋，一副大哥哥的口吻：“小子，瞧你言谈举止也不像个纨绔子弟的歪种样，怎偏生这般好色纵情，小小年纪，身体竟虚成这样，需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再不节制，迟早把这条小命也玩完了。”

　　颜冰雪小心地移开脖子上的匕首，“若是不想杀我，就麻烦把这东西拿开。”

　　那人移开匕首，退了两步，放开颜冰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朝那箱匣叫了一声，“出来吧。”

　　那箱匣的盖子被掀开来，一个青衣小童嘻笑着站了起来，只见他穿着普通大户人家仆役常穿的青衣，戴着一顶青色小帽，巴掌大的一张脸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弯弯的黛眉，小巧的红唇，分明是个女孩儿。

　　颜冰雪此时也吃了一惊，只道是这舱房里藏了人，没想到竟是藏了一双。打量椅上的白衣男子和那女孩，这两人莫非是一对情侣，因为家里人反对，因此干脆私奔了事？

　　那男子瞧见颜冰雪的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小家伙，别瞎猜，这是舍妹婉灵。”

　　那女孩从箱子里跳出来，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几上的茶盏也不客气，咕嘟一声灌下一大口，“弊死我了。”

　　这时，舱门被推开，锦凤端着一盆水进来了，眼见舱房里无端端多出两个人来，立刻戒备起来，转向颜冰雪，“少主，这两人是谁？”

　　男子笑了笑，“我若说我们是隔壁舱房的，姑娘信不信？”

　　锦凤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好吧。”男人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舒静修，这是舍妹舒婉灵，避难到此，姑娘可满意？”

　　“方才岸上的兵士是来抓你们的？”锦凤立刻道。

　　舒静修看向颜冰雪，“咦，你这丫环倒是比你聪明得多。”

　　锦凤的第一反应就是反身拉舱门，却被人一把抱住，“姐姐还是省省吧，这船已经离岸边很远了，来不及了。”却是那名叫舒婉灵的女孩儿。

　　锦凤看向舒婉灵，眼神中已满是怒气。

　　“锦凤，算了，他们没有恶意。”颜冰雪叹了一口气。

　　“没有恶意？”锦凤冷笑一声，嘲讽道：“少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好骗么，这么大两个活人藏在舱房里也能不哼一声，就算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也请你为我们这些下人想想，不要连累我们丢了性命。”

　　“我……”颜冰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舒静修倒是感叹了一声，对锦凤生出兴趣来，道：“这是丫环对主子说话的口气么？”

　　“要你管？”锦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舒静修看了颜冰雪一眼，“这丫环倒是忠心为主，虽然脾气差些，确是真的关心你。”

　　颜冰雪只能苦笑，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没有话反驳。

　　“好姐姐，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就只是躲避一下，瞧姐姐也是温婉善良之人，一定不忍心看我们兄妹被奸人抓走。”舒婉灵拉着锦凤的衣袖，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这心机比之舒静修倒毫不逊色。

　　舒静修此时倒正经起来，朝颜冰雪深深鞠了一躬，抱拳道：“小公子且请见谅，我兄妹二人的确是避难到此，事先已经知道这间舱房是空的，倒没有料到那王虎竟敢将官船上的舱房私自租借他人，这才叫两位误会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看小公子穿着打扮，姿态仪容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登上这官船，自然也是有些背景的，舒某不才，却有一技傍身，若小公子主仆能掩护我兄妹二人上京，必然不叫小公子失望。”

　　“哦？不知道舒公子所峙何技，竟如此大言不惭？”锦凤仍然是得理不饶人的。

　　“舒某祖上曾有数代任职宫内御医令。”舒静修看了颜冰雪一眼，认真地对锦凤道：“贵上年少沉轲，形容憔悴，六腑亏损，若有生之年能够清心寡欲、安心静养，益寿延年并非奢求，但贵上如今思虑过多，六欲杂沉，又舟车劳顿，身乏体亏，夭折之相已成定局，舒某虽不能回天有术，但舒某祖上传下的独门药膳却能为贵上调理身体，以延寿纪。”

　　锦凤大惊，“竟……竟已严重至此？”望向颜冰雪，眼中已有泪花浮现。

　　舒静修复看了颜冰雪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颜冰雪低下头，心下不禁黯然，本以为拥有了一具能自由活动的躯体，却终究不过是奢望，迟早还是要归还的，只是……

　　“那么，依舒公子所见，在下还有多少时日？”

　　“如若小公子就此放任不理，年内可期，若在下为小公子调理身体，或有数年，也未可知。”

　　“原来如此。”颜冰雪淡然一笑，想必这颜冰雪的躯体本就已经死亡，虽有“红尘”授以意识控制，也不过数年，五年之期，便已是“红尘”勉力所为的极至。“如此，便有劳公子了，在下王彬，公子叫我小彬便可。”虽然只是最简单普通的名字，竟已经像是遗忘了千年。

　　既然只有五年可活，颜冰雪倒真的坦然了。以往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只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日子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每日在针炙药丸中渡过，都已经麻木了，若不是怕父母亲人伤心，若不是连自杀的能力也没有，又何必非要苟活于世，拖累家人？可现在却觉得五年的时限短得可怜，五年内，他必须获得那“天下第一美人”的虚名来挽救亲人的命运，可是他没有绝世的容貌，没有妖娆的身姿，甚至是一个男人，他既没有□□的本钱，又不愿做那奸佞小人，更不想学那籍孺、潘章之流，以男色伺人，唯有借胸中所学，与那手握乾坤的王者，做一个背德的交易，只是，今上已经年迈，诸王又各自纷争，谁才是那未来掌握天下的千古一帝？

　　五年，是一个何其短暂的时限？而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