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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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清霖殿。
慕容宸箵还在看奏章，灯烛摇曳，一阵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带来阵阵凉意，整个殿中寂静无声，风声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女人从殿门口走进来，悄无声息，在龙案前停下，看着慕容宸箵。她的脸上满是温柔，一双含情目柔情似水，着一身缎蓝色长裙，眉头微微皱着，头稍稍偏向一边，整个人灵动而狡黠。
慕容宸箵仿佛是察觉了，抬头一看，呆住了——胡蝶！
手中的奏章“啪嗒”掉落，声音颤抖而飘渺：“蝶儿……”
“阿宸，是我。”胡蝶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一股娇弱的气质。
“蝶儿，你回来了！”慕容宸箵慌忙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把上前拉住胡蝶的手，冰凉，他仍是有些颤抖，“蝶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蝶儿，我好想你……”
胡蝶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阿宸，你看我是谁！”
慕容宸箵用力张合眼睛，发现眼前的人竟然变成了景宛！
只见景宛一脸嗜血而诡异的微笑，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音，“阿宸，你看我是谁？”
“景宛！”慕容宸箵的眼中满是诧异与难以置信，“怎么是你！”
“阿宸，你看我是谁？”景宛仍旧重复这句话。
慕容宸箵定睛再看，那人又是胡蝶的模样，只是眼角，嘴角都流着鲜血，面容苍白。
“啊！”一声低吼，慕容宸箵清醒过来，殿中空无一人，他还坐在冰凉的龙椅上，只剩下摇曳的灯烛在风中瑟瑟，没有胡蝶，也没有景宛。
原来，都是梦一场。
慕容宸箵甩了甩头，殿中冷冷清清的，他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深秋的凉风使得他清醒了许多。想起刚才的梦，许久没有梦到胡蝶了，久到她的容颜已经渐渐模糊，唯独深刻的是她皱眉时候的娇憨，神情渐渐重叠，景宛的脸出现在脑海中。
怎么会梦见她呢？慕容宸箵扪心自问。
她的父亲是害死胡蝶一家的帮凶，她是他的仇人啊！
可是转念一想，那时候她尚未及笈，还是个懵懂少女，若是把这一切都归罪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点残忍。
心中有些动摇，突然有些想念她，想念那个他几乎没有抱过的孩子——那毕竟是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了。
念及此，慕容宸箵强硬了多年的心突然软下来，不知是否因为那个梦，还是夜深人多情，他此刻很想她，想见她。
于是，此生头一次如此随性，慕容宸箵走出殿去，崔连今日没有当值，门外守着的是他新调教出来的徒弟四同。
四同见到皇上出来，连忙擦亮眼睛，赶着问道：“皇上，您要去琉德宫吗？奴才派人去告知一下夏侯婧娥……”
“不必，去凤栖宫。也无须通知皇后，朕就这样去看看。前头带路吧。”
两个人来到凤栖宫，整座宫殿静悄悄的，秋风吹落了一地的落叶，为这座诺大的宫殿平添一份凄凉。门口的守卫见到皇上连忙行礼，慕容宸箵摆手让他们悄声，孤身一人走进凤栖宫。
他来到主殿——景宛的寝殿。门外守夜的宫女已经昏昏欲睡，不断地打着瞌睡，刚刚走近到门口，一点轻微的脚步声没有逃过慕容宸箵的耳朵，猜到是胭脂，便也不再隐藏，轻轻敲几下门，里面的烛火明了一盏，摇摇晃晃地到了门口，传来景宛警惕又藏不住睡意的声音：“是谁？”
“吱呀——”沉重的门被推开，声音惊醒了门外守夜的宫女，睁眼见到皇上站在身旁吓得连忙跪下磕头谢罪。
胭脂从里面探出头来，福一福身子当作行礼，道：“皇上万福。不知皇上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朕来皇后宫里，需要有何贵干？”慕容宸箵难得的好脾气，这个时候，景宛披着外衣走到门口：“胭脂，请皇上进屋说话。挡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胭脂听话地让开路，慕容宸箵笑了笑，走进去。胭脂和门口的宫女都退下。
殿内。
景宛有些诧异地问道：“皇上深夜来此，所为何？”
“无事，只是想你了，便来看看。”
难得的，成为皇上之后，慕容宸箵从未如此语气平和地和景宛说过话，如今这般久违的温柔，竟然让景宛神情一滞，险些落下泪来。
见到如此脆弱的景宛，慕容宸箵的心也软的似一汪春水，难得两人都放下心中的仇恨与计谋，放下一层层的身份，只记得思念与温暖，水到渠成地，两人一夜温存。
次日一早，景宛在慕容宸箵的怀中醒来，抬眼看到沉睡中他俊朗的面庞，一贯冷毅的嘴角此刻也放松了下来，还带着微微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温暖了许多。
许久未曾感受到如许温暖的景宛，此刻感动不已，她心里暗暗想着：若是能将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忘却身份，忘却过往，忘却一切阻碍，该多好！
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满足地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时刻。
慕容宸箵慢慢张开眼睛，早在景宛醒之前他就已经醒来，感受到景宛的依赖，心中五味杂陈。
心中对于景宛的悸动与情感已经昭然若揭，可是与胡蝶的往事历历在目，仇恨也铭心刻骨。思来想去，也未能想出什么权衡之法，只好先安于此刻的温暖，暂时忘却仇恨。
门外，崔连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皇上，娘娘，该起了。”
景宛睁开眼睛，抬眼看向慕容宸箵，而此时慕容宸箵也看向景宛，四目相视，温暖一笑，景宛略带羞涩地避开，慕容宸箵却笑开，扬声道：“传吧！”
门外候着的内侍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用品和衣物，新的一天开始了。
慕容宸箵在宫人们的侍奉下快速穿戴整齐，而这一过程中，景宛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待到只需系上腰间的玉饰时才起身，接过玉饰，亲手为他系上——这是后宫的规矩。
待到景宛转过身时，慕容宸箵一下从身后搂住，在景宛的耳畔轻轻说道：“晚上等着朕一起吃晚饭。”
一句话便红了脸庞，景宛想要推开他，他却偏偏不肯，非要等到她轻轻的一生“嗯”才松开。
景宛已经害羞逃回床边，慕容宸箵环视了一下低着头偷笑的宫人们，自己也轻笑一声，转身潇洒离开。
辰时刚过，皇上留宿凤栖宫的消息早已传开，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景宛脑中混乱。草草结束晨省，回到自己的寝殿，端上一壶新泡的雨前龙井，歪在榻上静静思索着。
慕容宸箵昨夜突然来访，温柔的态度仿佛回到了从前在王府中的光景，景宛无力拒绝，可是想到师父……朦胧间，嗅到一丝宫中熏香的沉静气味，景宛慢慢朦胧了心智，沉沉睡去。
梦中，她还是雪窟山上无忧无虑的妙曼少女，每日与文珊习武读书，有师父教导，有好友相伴。只是每一个漆黑的夜晚，房间里一幅画后面的暗道都将她送往另一番天地。那里不似雪窟山上，有花有草，有山有水，有鸟有虫；那里是一片荒地，稀稀疏疏地站着几棵老树，师父已经坐在地上静待她的到来。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对于周遭的一切都熟视无睹，坐到师父旁边，景宛独特的夜习就开始了。先是熟悉地形，灯烛照耀下，地图上面描绘的每一处土地，每一处山川河流都一目了然，铭记于胸。之后便是战术，谁能想到，平日里只是练习拳脚，习字书画，养尊处优的丞相小姐，到了夜里竟然在学习战斗战术！此外，每隔两日，谢白原都会召来手下培养的士兵，与景宛进行模拟战场，由此，景宛独特的功夫，极端的灵敏与嗜血的气质便在日积月累中形成了。而与他们同住雪窟山的陈文珊，每天晚上在一碗加了迷魂药的汤羹中沉睡正酣。
此刻，在景宛的梦中，谢白原的身份不再扑朔迷离。他是南楚遗留下来的大臣之子，而景宛，是南楚公主！至于景宛的兄长景年，是谢白原的父亲耗尽心力救出来的南楚王子！十九年前，南楚被慕容国灭国，当时的丞相白勋拼尽全力，用自己襁褓中的女儿换回了南楚的公主，命自己的部下去救出王子，又让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儿子白原带着王子与公主逃亡，并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誓死保护王子公主，拼力复国！后来，白原带着王子公主躲到慕容国，更名谢白原，将公主调包给丞相景延赫，又施计让景延赫收养了王子，这王子便是景年，公主便是景宛。待公主长大，假借到雪窟山上学艺，暗中修习武艺战术，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四年学艺成后，回到长安，本欲让景宛嫁与陈文琰，却不料慕容宸箵中途搅局，强娶景宛，反倒使复国计划容易了许多。如今，先帝慕容宸宗已经死去，慕容宸箵成了皇帝，下一步便是杀掉慕容宸箵，复南楚国威！
突然，梦中的景象开始变化，原本清清楚楚的上演的往事竟变成了一处虚晃，逐渐清晰的是慕容宸箵俊朗的脸庞，带着一道道血痕，狰狞着向景宛扑来……
景宛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双目突然睁开，映入眼帘的是胭脂的脸，见到景宛突然张眼，胭脂也吓了一跳，景宛缓缓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气息微喘，一脸的惊魂未定。
“娘娘这是怎么了？手中还端着茶杯呢，歪在这里竟睡着了。”胭脂迅速恢复镇定，轻笑着问道。
“无事，许是乏了。”景宛有些未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胭脂。
是了，胭脂便是谢白原为自己培养的最好的手下，她老成持重，灵活机变，警惕性高，且武功高强，再危急的场面都曾经化险为夷。
“娘娘若是乏了，便到榻上去睡吧。方才也就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梦醒了，一切回归现实，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女，那颗曾为慕容宸箵蠢蠢跳动的心，也在一桩桩事件中逐渐冰凉了。
景宛迷茫了许久的心突然定了，既然已经走上这条复国的不归之路，儿女私情，只能暂放一边了！
阿宸，我欲与你共老，怎奈身负家仇国恨，命不由我！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