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郡主》晏央

3、第 3 章

　　吃完点心，柳清韵就着万寿宫小宫女端上来的水净了手。那水中洒了一些玫瑰花瓣，洗完手后犹有余香。

　　柳清韵见太后懒懒地卧在榻上，闭目养神，便走到一名小宫女跟前，问她要了美人锤，走过去为太后捶腿。

　　她人小，力气不大，即便敲得十分卖力，太后也不觉得疼痛，反而觉得力度适中。

　　“嗯，很好，再往下一些……对了，就是这里。”

　　柳清韵随着太后的话调整着美人锤敲击的位置，见太后露出惬意的神态，她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脸颊边的两个小梨涡看着很是甜美可爱。

　　这时候，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噗噗？”

　　她坐直了身子，制止住柳清韵还欲敲的手，将那美人锤从她手中抽出来，递给一旁的宫女，心疼地掏出一块帕子，为柳清韵拭去了颊边的汗珠：“都与你说了多少次了，日后这种活计，你就不要做了，让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来做就好。哀家可不想累着哀家的噗噗。”

　　“皇祖母不要担心，我并不累。”小小的女童看着又懂事又乖巧，那双乌灵灵的眸子又黑又亮，隐有微光。她轻声说：“我在家中时，也常这样服侍爹娘，并不觉得辛苦。爹娘平日里很忙，皇祖母在管理宫务也很辛苦，能够为爹娘和皇祖母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觉得很开心。”

　　太后听了，心下感动，忍不住伸手将柳清韵揽在了怀中：“你这孩子……”

　　她真的再没有见过这般贴心懂事的孩子了。莫说是宫中隔了一层的孙辈，就是她的儿女，也不曾这般贴心过。这般好的孩子，让太后觉得还可以更宠她一些。

　　太后思索片刻，道：“传哀家旨意，日后，永福郡主出行可用二品公主仪仗，赐永福郡主金顶轿！”

　　金顶轿，寻常公主都接触不到，太后却直接赐了一顶给柳清韵，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啊！且太后还允许柳清韵出行时用二品公主仪仗，可见在她心中，柳清韵的地位丝毫不输给公主！

　　在赐下这般厚赏后，太后犹觉不够，又命人去搜罗了不少珍贵的珠宝来，给柳清韵打造首饰头面。用她的话来说：“虽然眼下噗噗还小，但嫁妆已经可以开始攒起来了，压箱底的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太后赏下的这些个东西，足以让任何一个公主感激涕零。可柳清韵只是站在一边，无悲无喜地道：“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想做，并不是为了跟皇祖母讨赏赐。”

　　“哀家知道。你这样的好孩子，值得这些。”对于柳清韵的宠辱不惊，太后十分满意：“正如你想为哀家做些什么一样，哀家也想为你做些什么。所以，你不必多想，也不必有任何负担，这只是哀家给你的一个礼物。”

　　“嗯，谢谢皇祖母。”柳清韵将头埋入太后的怀中，小动物似的蹭了蹭。

　　太后想起，方才柳清韵提起柳巡抚夫妇时，说过她在家中也常服侍柳巡抚夫妇，想来对柳巡抚夫妇感情极深，便问：“噗噗，今日你爹娘离去，你可有不舍？”

　　“我当然不舍得爹娘。”女孩子细细软软的声音从太后怀中传出。

　　“那你为何不说？”

　　柳清韵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太后：“我不想让皇祖母担心，也不想让爹娘担心。”

　　太后：“……”这孩子，真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

　　消息传到甘泉宫时，纯妃正准备拉着陆修容一起去周皇后处告状。

　　她们原先听说太后居然派了金顶轿来接柳清韵入宫时，就已经够窝火了。如今听说太后居然直接把金顶轿赐给了柳清韵，还允许柳清韵出行时配二品公主仪仗，内心的火气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本朝一品公主多为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二品公主则是一般妃嫔所出的公主。

　　纯妃所出的二公主，待出嫁前有了封号和品级，就是二品公主。

　　如果说先前，太后给柳清韵的待遇只是让她们心中不忿，那么现在，柳清韵已经成为了公主们的公敌。不过是一个大臣的女儿，凭什么跟她们平起平坐？她们别说是拥有一顶金顶轿，她们甚至连坐都没有坐过呢！

　　凤仪宫中，周皇后被纯妃哭得一个头两个大：“那金顶轿不是本宫赐给噗噗的，是母后赐给噗噗的，你在本宫面前哭有什么用？难不成，本宫还能去质疑母后的决定？”

　　纯妃道：“娘娘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您贵为后宫之主，理应规范后宫规矩，整肃后宫风气。太后娘娘行为若有不当之处，您也该进行劝诫，而不是任由太后娘娘凭心来做事，让外头人误以为太后娘娘偏心永福郡主，忽视了亲孙女！”

　　周皇后心道，母后偏心噗噗还用得着掩饰么？她以为，这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呢。至于现如今的几个皇家公主，太后也确实不怎么待见她们。

　　陆昭容素与纯妃交好，此时亦出来帮腔：“皇后娘娘，咱们都知道永福郡主是您的义女，想必她得太后娘娘宠爱，您是很乐意看到的。只是，希望您不要忘记，您不仅是永福郡主的义母，还是诸多公主的嫡母，你可不要……厚此薄彼啊。郡主有的，公主们也该有一份才是。”

　　这话说得倒像柳清韵能够得到那么多的赏赐是周皇后偏心柳清韵，故意在太后面前说了柳清韵的好话似的。周皇后听了，冷笑道：“纯妃，陆修容，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放肆，看来是本宫对你们太宽容了，你们竟欲做本宫和母后的主了！”

　　“噗噗她得母后喜爱是她招人喜欢、可人疼，可不是本宫偏心噗噗，只向母后推荐噗噗！母后头风发作时，是噗噗在一旁精心照料着，这才让母后头风一日好过一日，母后宠爱噗噗，又有什么不对？伺候母后的时候，你们所出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在自个儿宫殿中躲懒，要好处的时候倒是冲到第一个来了！竟还胆敢质疑本宫和母后不公，真是笑话！”

　　纯妃下意识道：“二公主还小……”

　　周皇后冷冷斜她一眼：“噗噗比她更小。噗噗能做到的事，为何二公主做不到？既然二公主做不到，母后宠爱噗噗更胜于二公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二公主与三公主到底是天家血脉，尤其是永福郡主能比的？”纯妃犹觉得不忿。

　　“是啊，你也知道二公主和三公主是天家血脉。怎么她们孝心不如人，本事不如人，还要与人攀比呢？尤其是身为公主，对母后的孝心竟然还不如外臣之女！若本宫是你们，本宫就会觉得无比羞愧！而不是把噗噗的待遇拿出来反复说，懊恼得到好处的怎么不是你们！”

　　说完这话，周皇后道：“依本宫看，两个公主好的没学到，倒是把纯妃和陆修容你们两个的小肚鸡肠给学到了！既然你们两个今日是为了二公主和三公主来闹，本宫就好生罚一罚两个公主——让她们将《妇德》抄一百遍吧！尤其是那些个女子不得善妒的语句！”

　　周皇后是所有公主的嫡母，别说眼下她有理有据地让两位公主抄书，就是她无理取闹，两位公主也反抗不得。

　　纯妃与陆修容原本是欺周皇后脾气好，来闹个事儿，想着闹一闹能得更多好处也不错。若是得不到什么好处，周皇后反正也不敢将她们罚得太重，损失不大。谁知，周皇后是不罚她们了，却要直接罚她们的女儿！尽管只是罚抄书，也足以让两位年幼的公主丢尽脸面！

　　思及此处，纯妃和陆修容悔得肠子都青了，忙不迭地向周皇后求情：“既然善妒的是我们，那由我们来抄就好，莫要迁怒了二公主与三公主。”

　　谁知，周皇后听了她们苦苦哀求的话语，却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好生给纯妃与陆修容一个教训。让她们两个敢再仗着她心善，欺到她头上来！

　　与此同时，从万寿宫出来散心的柳清韵在御花园中遇到了二公主。

　　二公主五官倒是生的不错，可惜在样貌普遍姣好的皇家中只能算是中等稍稍偏上，她神色过于凌厉，小小的下巴高高抬起很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味在里头。

　　“你见到本公主，怎么还不向本公主行礼？你这郡主架子倒是端的大，还等着本公主来给你行礼了！”

　　对于自己可能遭到的攻讦，柳清韵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参见公主。公主身为金枝玉叶，比臣女身份尊贵，臣女并不敢僭越。”

　　二公主听柳清韵当面承认她不如自己，面上的表情倒是好了些：“你瞧着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你这样的人，父皇怎么就让你当了郡主！”要知道，好些宗室女头上可也没有封号呢。

　　柳清韵低头回答：“臣女的确再普通不过，是皇上和皇祖母厚爱，才让臣女当了郡主。”

　　二公主一听“皇上和皇祖母厚爱”，当即变了脸色，觉得柳清韵这是在向自己炫耀她所得到的圣眷。柳清韵获得的东西，许是有些公主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在本公主说‘起’之前，你不许起身。你，给本公主站到这儿来！”

　　二公主年纪小，暂时与纯妃住在一起，还不曾有属于自己的宫殿，因此并不自称本宫。待她年纪再大些，就要与诸位公主一起住进属于自己的宫殿，可以自称本宫了。

　　二公主所指的地方，正是御花园水池边的一座假山上。

　　这假山最近松动了一块，太后曾三令五申，不许柳清韵接近这假山，就怕它什么时候掉下来伤人。然而此刻，二公主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柳清韵，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