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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青山碧林,空寂幽幽。绵白的山雾在山间起伏,晨曦透过,惊起数声鸟鸣。近山脚处,数十座木屋隐约可见,朴素宁静,嫩绿的小草附在屋顶上,木屋后方和屋脚处,数片青苔顺势生长。绿茸茸的青苔上,晨光还未触及处,细小的晨露轻柔地附在青苔上,等待着下一刻的升华。
      这深山中的孤村,距天罚百年后建起,而今已近千年的时光。村落建在高山脚下,一条五尺宽的溪流自村落后方的大湖流出,将村落一分为二。溪水上方有座木桥,方便村民往来。木桥正对的木屋外,木笄髻发的老者坐于木椅上,朝着在木桥上玩耍的五个孩童喊着:“云林啊,快回来!”
      这五个孩童约莫十岁,听到喊声,不由地朝名叫云林的女孩看去,悄声道:“云林,你奶奶喊你啦!”
      云林嘴角稍稍一扬,看了眼屋外的奶奶后,迅速地转头,两侧的发辫肆意地转成一个圈。她学着奶奶的口吻,朝身后回了句:“知道了!”有些不舍地告别四个玩伴,回去的路上,不停的小声嘟囔。
      云林推开木栏小门,老者示意孙女坐在自己身旁,云林知道奶奶又要开始那叙述了千万遍的故事——女娲神明的故事。这是村里的传统:由村中的老者向晚辈叙述所有有关女娲神明的事迹。因自女娲消失于人界已有千年之久,有关女娲的记事在言传中已然模糊。
      奶奶却依旧那般,语重心长:“神明创造了人族,宽恕了我们的祖先。林儿对神明一定要敬畏……”
      云林抬头看了奶奶一眼,长嗯了一声,答:“云林知道啦!”随后低头,悄声细语说了句“每次故事开头都一样,无聊死了”!
      奶奶听到云林的回答,微笑几声,抚摸着云林的小脑袋,道:“我们的林儿真乖!”
      其实云林并非讨厌听女娲的事迹,只是玩的正兴,强迫来听奶奶讲故事心中颇有不悦。孩童的心情似那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的不悦已然消失,只剩一个耐心听故事的云林。
      “一千年前,女娲神明穷尽神力填补天穹空缺,救人界生灵于水火。林儿知道这天穹为什么会破损吗?”
      云林抢着答:“知道,知道!是我们祖先打破的。”说完抬起小脑袋看了眼奶奶,只见奶奶摇了摇头,道:“林儿说对了一半。天的破损确实与我们祖先有关,却不是祖先所为。破苍穹者是天皇伏羲。”
      云林垂下头,泄气道:“哼,姜宇!你骗人!”
      奶奶轻拍几下孙女,道:“林儿在说什么呢?”
      “没有。”云林半张着小嘴答。
      奶奶接着道:“天皇伏羲破苍穹只为降罚人族,却波及人界众多生灵。这也是我们祖先的过错啊!”
      “不是的,伏羲神明才做错了!”云林大声否决。
      奶奶道:“是啊,天皇也有不对的地方。林儿说神明哪错了?”
      “唔?”云林想了一会道,“天皇不该打破天。既然是祖先做错了事,那神明就只应该罚祖先,不应该让其他人和生灵都受惩罚的。”
      奶奶看着云林笃定的眼神,不禁感叹:“是啊,连我们的林儿都明白的道理,伏羲神明怎么不明白呢。”
      云林眨了眨眼睛,道:“唔……神明那时候在气头上,就像奶奶生气时那样。”
      奶奶笑了一声,道:“哦,奶奶生气时是什么样子的?”
      “唔……满脸通红,瞪着林儿,就好像要吃了林儿一样。”
      奶奶噗嗤一笑:“原来奶奶在林儿心里这么可怕。”
      云林急忙摇头,道:“不,不是。云林知道奶奶很爱很爱林儿!林儿害怕的是生气时候的奶奶,不是现在的奶奶。”
      看到孙女那着急的模样,奶奶没再多说什么,继续说着女娲神明的故事:“我们祖先虽然做错了事,但女娲神明依旧没有放弃他们。神明更不忍天罚殃及无辜。有一日,神明手中捧着五色光芒朝破损的天穹飞去。远处的天穹,五色的光芒溶入天穹缺口,天罚停止了,神明也消失不见了。所有人都说神明为了救人族,为了救人界万物生灵,牺牲了自己。祖先因此背负害死神明的骂名,他们虽已认错,但在族人眼中,因为祖先的贪婪和无知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祖先们因此被驱赶出部族村落,来到了这片密林深山里。”
      云林饱含同情和怒意道:“女娲神明和祖先都好可怜!神明为了人界生灵牺牲自己,祖先被族人驱逐。族人为什么不原谅祖先!”
      奶奶叹声,道:“祖先的遭遇又怎及神明万一。神明是最可敬的神啊,我们的祖先甘愿受罚,受族人离弃。但神明终究没有再现身……”还未说完,奶奶牵着云林的小手,走到那唯一联通外界的狭长小道前,长叹一声:“一千年都过去了,这些孩子也应该能看看那外界的美好了吧……”
      云林疑惑地盯着那狭长小道。小道宽一尺左右,两旁杂草丛生,小道中新翻起的泥土似乎是不久除去杂草的痕迹。小道两旁杂草,将那山路遮蔽无疑,若不定神细看根本不知有条狭长小路。
      一声呼喊传入云林耳中“林儿,你看”。云林顺着奶奶苍老的手看去,小路的尽头消失在深幽的碧林中,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透着一点亮光。云林小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点亮光却不见了。
      奶奶缓缓蹲下,正视云林,道:“
      林儿,看见了那一点亮光了吗?”
      云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奶奶拇指滑过云林的脸颊,道:“奶奶多么希望,希望你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齐,走上这条小路,通向那外面的世界!”
      云林越加迷惑地看着奶奶,今天奶奶说了好多她听不懂的话。村中的孩童从小就被告诫,远离这条小道。云林自小就对这小路十分不解——既然不允许走这小道,又为什么要修这一条小山路呢。
      奶奶呆了一小会,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孙女回到家中。阳光洋洋洒洒地照着整个村落,云林在自家门前的小片平地上欢快地跑了几圈。奶奶见到孙女的笑脸不禁叹道:“林儿和村里的孩子活在村里其实也好……”她又朝村后的一条山道望去,心念着:羿儿他也快回来了吧。
      奶奶走到木屋西侧的小茅屋,开始准备午饭。云林坐在小茅屋前的石凳上,双肘撑在石桌上,小脑袋搭在双手上,静静地看着厨房里的奶奶。约莫半个多时辰后,石桌上已然出现三个陶制菜盘,盘内虽是普通的蔬菜,但云林觉得这蔬菜的香气四溢,十分诱人。她欢腾地跑到厨房,拿了三份碗筷,在石桌上摆放整齐。小嘴微张,看了两眼菜盘,又迅速地将视线转移到村后的山道上,口中不停地念着:“爹爹,你肯定饿了,快回来吃饭吧!”
      奶奶见此,不由笑了一声,道:“林儿饿了就先吃,不用等爹爹的。”
      “先吃饭不等爹爹”的念头随着云林小脑袋的摇晃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林儿要等爹爹回来!”
      奶奶抚摸着孙女的额头,道:“林儿最懂事了!”
      日过晌午,云林终于见到了期盼了许久的身影。她小脸微怒,跑到父亲跟前,道:“爹爹啊,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说完,她扑在父亲身上。
      云羿温润的声音传入女儿耳中:“林儿又在等爹爹啦!”
      “爹爹在不回来,就见不到林儿了!”云林撒娇道。
      云羿笑道:“哦,为什么会见不到林儿了呢?”
      云林微红的小眼睛看着父亲,伴着哭声道:“呜……林儿就要饿死了!”
      云羿刮了一下云林的鼻尖,道:“走,回家吃饭去咯!”接着,他抱起女儿,让她骑在自己的肩上,一路小跑到家门前。云林迫不及待地要从父亲肩上跳下,云羿只得听从女儿心意,放女儿奔向石桌。
      奶奶向儿子走去,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云羿拂去身上的杂草,卸下弓箭,
      从身后取下一只受箭伤的野雉,道:“抓它去了。”
      奶奶接过野雉,将其拴在木栏上,
      道:“先吃饭吧,估计都凉了。”
      云羿和母亲一齐坐在石桌旁,一家人这才吃上了午饭。午饭后,云林帮忙奶奶把饭桌擦拭干净,在门前闲逛时发现了木栏上系着一只野雉。那野雉虽全身五彩斑斓,却没一点生气,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云林小心靠近,小手偷偷地伸出去,想摸一摸野雉身上多彩的羽毛。不曾想,手刚触及野雉,雉和她都打了个激灵。野雉拼命地钻向木栏缝隙处,云林则在一旁哭了。
      奶奶闻声赶来,见孙女哭坐在地上,急忙抱起询问:“怎么了?”
      云林指着缝隙处的野雉道:“它刚刚吓我!”
      奶奶轻轻拭去云林的眼泪,道:“林儿刚才是不是又淘气啦?”
      “没有!”云林大声回答。
      奶奶又道:“这野雉是林儿爹爹抓回来的,晚上把它炖了给林儿吃。”
      云林抽噎着,摇头道:“林儿不要吃它!”
      “好好好,不吃它。”奶奶安慰着孙女,拉长声调答。
      云林笑着跳到地上,又一次静静地观察起那野雉。
      奶奶在一旁半开玩笑地提醒:“林
      儿小心哦,别又被吓到了。”
      云林紧张微露,口中却答:“林儿不怕了!”她又一次小心地伸出手,缓缓靠近野雉。这一次野雉缩在缝隙里,浑身哆嗦,任由云林抚摸。云林一面抚摸一面自言自语:“好漂亮啊!”好一会,云林观察累了,坐在一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野雉的全身。一小滩血迹出现在木栏上,云林“呀”的一声惊喊。小心走上前,想把野雉拖拽出看个究竟,无奈力气有限。云林绕到木栏另一侧,方才看清野雉的受伤处——右腿处有一明显的箭伤。对于箭伤,云林很小就能轻易辨认,这似乎于她父亲精于箭术有关。云林的父亲,云羿是村里箭术最精湛之人,射石饮羽,一发破的。而云林也拥有弓箭相关的天赋,一眼识别箭伤是其一。云林心念:爹爹为什么要伤你呢?爹爹箭术精妙,你是不可能会活下来的,为什么呢?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云林。云林去屋内寻到奶奶,在奶奶的帮助下替野雉包扎好伤口,解开了系住它的细绳,野雉飞一般地消失在木屋后的小片林里。
      见此番情形,云林心中说不出的开心。她目送野雉离开,心里不住地替野雉祈祷,希望它能很快地恢复。
      夜里,云林抬头阔步走到父亲跟前,带着质问的口吻,道:“爹爹,你为什么射伤那只野雉啊?”
      云羿蹲下身,面露微笑地看着女儿,道:“哦?林儿断定是爹爹射伤那野雉的呢?”
      “它右腿有一处箭伤!”云林底气十足地答。
      “林儿真聪明!”云羿刮了下女儿的鼻子笑道,“村里有许多叔叔伯伯都精通箭术,林儿又怎么确定是爹爹所为呢?”
      这一问确让云林呆了半晌,转而她眨了眨眼睛,道:“是爹爹拿回来的,当然是爹爹射伤它的咯。”
      “林儿说的不无道理啊!哈哈……”云羿站起身,朝极北处遥望着。
      “爹爹,爹爹!是不是你射伤它的啊?”云林穷追不舍。
      好一会,云羿方才转身,答:“那野雉并非爹爹所伤。”
      云林欢腾地在云羿身旁转着圈,口中念着:“哦哦!爹爹还是好爹爹!”
      云羿再次转身,远望那极北的方向,若有所思般自问着:小娥,你说我是个好父亲吗?
      晨曦、山雾、鸟鸣、仲春的花香,弥散在幽山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亦飘进云林的房中。云林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白胖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跳下床,赶忙跑到屋外。
      云林家门外,四个孩童焦急地等待着。两女孩发饰略有不同,但小脸白嫩而红润,精巧的鼻子与可爱的小耳朵之间,水灵的眼睛迫切地看向同一个方——云林的家。两男孩眉目清秀,却也稚气未脱。四孩童中,身高最高的孩童朝云林喊:“喂,云林!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云林更加快步跑去,支吾地说了句:“我……唔……”
      那孩童又道:“大家都到齐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束着羊角小辫的女孩,周安安问云林:“林姐姐,是不是吃了什么好吃的不想告诉我们!”
      云林手掌摇摆不停,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我起晚了……”
      另一垂髫的女孩上前制止周安安,转身对云林道:“云林,安安就知道吃,我们别理她。”
      安安一听,眉毛一挺,鼻尖上扬,“哼”了一声,道:“玥姐姐,我不要再理你了!”
      一旁身高最高的男孩,见此番情形,不由一笑,道:“安安又生气了,又不理人啦!”
      此话一出,安安嘟囔的小嘴中传来大声的哭喊:“呜呜,姜宇,你和吴玥都欺负我!呜呜……”
      姜宇和其余三人相视一笑,安慰安安道:“好好好,是姜宇哥哥和吴玥姐姐不对,不该欺负安安妹妹。”
      梨花带雨般的安安转而喜笑颜开,随意擦去脸上少的可怜的眼泪。另一沉静的男孩对众人道:“在不去的话就真的玩不了了。”
      众人相视几眼,姜宇道:“公孙朔说的对,再不去就真的没时间玩啦。”
      众孩童一齐走向村后那条山路。
      村后的山路通往村民劳作之所,流经村子的溪水亦是从村后的一座湖中生出。众孩童今日要去的地方便是那座群山之中的湖。他们都听说,每在仲春之际,村后大湖的湖畔,草儿绿茸茸,花儿蓝紫红,虫鸟鸣奏起,阳光暖融融。
      等了一整个秋冬和小半个春季,他们终于能一睹村民口中如传说般秀美神秘的湖畔了。
      春日暖融,和风微拂。新绿的草尖在春风里摇曳,清淡的红色、沁人的蓝色、深幽的紫色的碎小花朵侵占了整片湖畔。十二片菱形片状花瓣,绕着数根花心。
      安安一马当先,直奔小花丛而去,云林紧随其后。吴玥来到公孙朔身旁,问了句:“公孙,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哪不舒服吗?”
      公孙朔怯怯地看了一眼湖水,又连忙将头侧过去,答:“没……没事。”
      一旁的姜宇则是笑道:“其实,公孙朔怕……”
      公孙朔打断姜宇,推着他走到了远离湖畔的一棵树下。吴玥亦没再多问,加入了安安和云林的队伍中。
      安安躺在草地上,惬意地眺望淡蓝的天空,双眼在春光的暖意里缓缓闭上,口中不时念着:真舒服呀!一旁的吴玥、云林各摘下一朵红色小花,调皮的刮着安安的鼻尖。安安感觉鼻子有些难受,睁开双眼,只见两人偷笑地看着自己,拿着红花的手缩到背后。安安盯着二女看了好一会,道:“快说,刚才是不是你们。”
      二女偷笑,道:“没有,我们没对安安妹妹做什么。”当即让手中的红花滑落,正巧被安安发觉。
      安安起身,拾起那两朵小花,放在二女眼前,质问道:“还说不是你们!我都发现了!”双手张开,直扑向二女。云林、吴玥稍稍侧身,安安应声扑地,幸得春季的柔绵绿草,倒也不疼。安安呜咽,道:“你们又欺负我,哼!”
      云林与吴玥相视一笑,看着安安似哭带笑的样子,愈加觉得有趣,齐声道:“好啦,好啦!姐姐们跟安安妹妹开玩笑啦!”
      安安小嘴一噘,脑袋一扭,“哼”了一声,对两个姐姐道:“安安不理你们了,我去找姜宇哥哥和公孙哥哥玩去啦!”转身离开之势未摆开,又悄悄扭头看了看两个姐姐的情况,怎料听得二女哈哈的笑声。安安生气地扭头离开,还不停嘟囔:“哼!安安再也不和你们玩啦!一定不!”
      吴玥、云林见安安那赌气的模样着实可怜,不由又笑了起来。却见安安已然走远,看来还真是生了两人的气了。吴玥看着安安的小背影,不禁道:“这个安安,就是喜欢生气。云林,我们自己玩去。”云林“嗯”了一声,齐步走到更加靠近湖水的岸边。
      安安怄气地朝姜宇、公孙朔走去,通红的小脸似乎向众人警告,她这次真的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安安重重地坐在两个哥哥身边,一言不发。姜宇、公孙朔二人见安安这般神情,亦多少知道些情况。二人亦停止谈论,静静地看着安安。
      安安见两个哥哥竟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火冒三丈,只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怄气又多了几分。她拼命地“哼”了几声,发觉喉咙也跟自己较劲,不听使唤,“哼”的声音极小。她当即大哭,怎料眼泪少得可怜,乍看更似在笑。
      安安闹腾了好一会,两人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姜宇上前,擦去安安脸上的眼泪,安抚道:“好了,妹妹再哭就不好看了。”安安听闻,哭声大增。公孙朔亦在一旁抚慰:“安安妹妹,再不停下来,就真的没人愿意陪你玩了。”
      哭声戛然而止,乍看那红扑扑的小脸,涕泪俱下,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安安转哭为笑,道:“去哪玩啊?”
      姜宇、公孙朔相视无言:这八岁和十岁的差距真大……
      湖畔,吴玥望着不远处的安安,向云林道:“你看,安安又笑了。”云林看了看,也笑了。
      二女近邻湖水,远处湖水广阔无际,系着天边。和风拂过,漾起涟漪阵阵。湖水边的青草叶片形状各异,茂密狭长的直条草叶下,椭圆形叶片藏匿其中,细看处,淡紫色的星形小花点缀于内,幽暗的花香若有似无。
      二女缓缓蹲下,隔去狭长草叶,各自采下一朵淡紫色小花,置于眼前,定睛细看。小花呈五边形,淡紫色的花瓣环成一个灯笼样式,近花萼处突转为白色。云林凑近闻了闻,对吴玥道:“这是我闻过最好闻的花香了。”吴玥应声
      ,二女对视,不约而同道:“你别告诉安安!”
      安安眺望二女,耳边似传来她们的笑声。安安却独自一人,在树下看着两个哥哥掏鸟窝。安安从未看过鸟蛋的样子,亦未睹小鸟真容。在她眼里小鸟无外乎比天上飞的大鸟要小,至于小多少,估计就小那么点。而且,姜宇还告诉她说,运气好还能见到浅蓝色的鸟蛋,一头尖一头圆,放在手里可好玩啦。安安就满心期待地等着,不时抬头看看。
      终于,姜宇小心翼翼地端着一褐色枯草搭成的鸟巢。安安迫切地想一睹鸟巢内的状貌,不停地喊着:“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姜宇小心甚微地递到安安手中,叮嘱着:“小心点!”
      安安哪顾甚么盯嘱,一心只在那鸟巢内的淡蓝色鸟蛋上。她小手伸进巢内,欲触碰鸟蛋时,姜宇顺势制止,道:“不能碰,娘亲说这样的话小鸟就不能从壳里钻出来了。”安安讪讪缩回小手,心满意足地细细观察。
      许久,她得出了个结论——这鸟蛋又小又可爱。待安安看完后,姜宇和公孙朔又将鸟巢放回原位。
      姜宇向安安道:“怎么样,跟哥哥们一起玩好玩吧!”
      安安“嗯”了一声,躺到绿茸茸的草地上,舒展四肢,又一次惬意地感受那淡蓝的天空、绵柔的白云、细腻的春风、暖融的阳光。许是方才哭的累了,也玩的累了,她就那般睡了过去。姜宇同公孙朔在一旁继续谈论……
      “公孙,你怎么会怕湖水啊!”
      “唔……这个……”公孙朔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我看见水就害怕,特别是大片的湖水。”
      姜宇若有所思,半晌问道:“那前几次我们在村里的木桥上玩时,你怎么又不害怕?”
      公孙朔赧然,道:“那几次我都牵着玥儿的手,所以就不害怕了。”
      姜宇面露微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是因为害怕才牵玥儿的手的!”公孙朔匆匆一答。
      姜宇拍胸脯道:“我们其实都知道的,公孙你不必解释的。”
      公孙朔亦没再多言,朝着吴玥的方向看去。
      湖畔,吴玥和云林玩累了,坐在草地上歇息。二人将前额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好梳理一番后,吴玥对云林道:“云林,你说村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唔……不知道。”
      “娘亲说,村外的世界不喜欢我们,我们只能待在村子里。可是……”吴玥抬头望了望天又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吴玥的问当真难以回答,云林不知道答案,更不曾听奶奶或爹爹提过,她忽然觉得吴玥比自己要大好多,虽然吴玥只比自己大半岁。云林陪着吴玥静望天空。
      许久,吴玥躺在了地上,舒展全身,感受着青草气息里的泥土芬芳。云林静默地坐在一旁,远望通往林间数条小路,那是通往村里耕作的地方。
      已是午时,众村民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云羿、姜宇的爹爹姜澜以及安安的爹娘——周肃、周依云,四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云羿远处便认出五个孩子的身影,他朝孩子们喊道:“喂!孩子们回家啦!”
      云林听得远处爹爹喊声,寻声望去,接着叫起吴玥和其余三人,回家了。
      云林的奶奶已从邻居口中知晓孙女去往村后的大湖。虽说孙女早已能照顾自己,但她仍旧担心。见到孙女和儿子一同回来,她苍老的脸上笑容显露。
      “玩这么久才回来,担心死奶奶了!”奶奶匆忙上前查看孙女是否完好。一番细查,孙女的头上多了小片草叶外并未有何不同,奶奶这才放下心来。待一家人吃过午饭,奶奶无论如何也要孙女在家待上一下午,不许外出。云林亦只能陪着奶奶在院里的石凳上晒太阳。

      周安安家院子里,父亲周肃从身侧取下一条青鱼,周安安见状,口水直流。周肃对女儿道:“安安,想吃鱼吗?”
      安安不住点头,道:“想,想!”
      “可是,爹爹和娘亲都累了,走不动了。安安该怎么办呢?”
      安安小眼睛打着圈,思忖良久,答:“安安现在就去把青鱼洗干净!”
      安安娘亲从厨房走出,道:“安安乖,你爹呀,再逗你玩。青鱼拿来,娘亲马上就让安安吃到香喷的鱼肉和鱼汤。”
      安安提着青鱼就跑向厨房。
      周依云收拾好后,安安急如星火般夹起一块鱼肉送往嘴里。周依云还未及提醒,安安已然被鱼肉烫到。安安大口呼着气,不休地念着:“烫死我啦!”半晌炙热感方除。她又夹起鱼肉,这一次不烫,却被鱼刺卡住了。她连忙喊了声娘亲,周依云细心地为她除去鱼刺,叮嘱她:“安安,吃饭和做事一样,不可急于求成。”
      安安点头以示明白,转而埋头吃上了鲜美的鱼肉。夫妇俩见女儿如此,不由地笑了。

      吴玥家中,吴玥、父母和爷爷一齐吃着午饭。吴玥吃一口停一口,若有所思。吴玥娘亲对女儿问:“玥儿,你哪不舒服吗?”
      吴玥怔了好一会,答:“没。”
      “那你怎么不吃饭呢?”
      父亲看了女儿碗中大半碗饭,亦道:“对,听你娘的话,快把碗里的饭吃完。”吴玥“嗯”了一声。

      公孙朔端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等待爹娘一齐吃午饭。他不时朝那将村落一分为二的溪流望去,又匆匆回过头。他娘亲问:“朔儿,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朔儿。”父亲一声喊,“把碗筷摆放好。”
      公孙朔应声,去到厨房,拿上碗筷摆放在石桌上。一家三口在自家院内,其乐融融吃着午饭。

      姜宇家院里。
      姜宇娘亲在姜宇六岁时就离世了,家中只剩父亲和姜宇两人,父子二人沉默地吃着比寻常人家少上些许的饭菜。每每见到其他孩子的娘亲时,姜宇眼眶都会湿润,尤其在娘亲离世的一年多的时间里。
      姜宇的父亲厨艺还算不错,他家虽较邻里家中冷清些,倒也未到那般地步。其实在姜宇娘亲去世一年多时间里,云林的奶奶总带着孙女云林到姜宇家中陪伴着他,姜宇那段时日里亦不曾缺少欢乐。
      在他娘亲离世不久,姜宇同父亲交谈越加少了,原本严厉的父亲似更加疏远。

      午后的村庄,夕阳渐近。天边低沉的落日,正告诉人们该回家了。傍晚的山色似桃李面容的处子,恬淡而雍容,销尽铅华,温文尔雅。黄昏已近,夕阳难留。暖融的春风里深藏着夜色的凉意,村落里的灯火星点般散落幽山中。不似星空般绮丽,却含丝缕暖融。
      吴玥躺在床上,听着静谧的山间虫鸣,远看深邃的无尽夜空。心中不禁反复问着自己:外界究竟是何样子的?

      姜宇睡在和父亲仅个三尺远的另一张床上。自此娘亲离世,他父亲便将儿子的床搬到自己的房间,姜宇亦未说过什么,只是每晚都背对着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缘何如此,只因心中所想便去做了。

      周安安的梦境里,满是中午的那条青鱼。煮熟的青鱼散发着香气在她身边游弋,周安安也学着鱼的样子,游弋在青鱼身旁,不时咬上一口鱼肉。

      数十日后,春末夏初。
      清晨,一身淡色的吴玥匆匆走过木桥,来到公孙朔家中。
      吴玥轻步来到公孙朔房门外,小声地打开房门,踱步至公孙朔床边,大喊一声:“公孙朔!”
      公孙朔迷糊中惊起,长长地呼了几口气,道:“玥儿,你吓死我了。”
      公孙朔心有余悸的状貌,逗的吴玥哈哈大笑,许久,方止。
      公孙朔理好装束,二人坐在院内。公孙惊恐的模样不断浮现于眼前,挥散不去,吴玥的笑声亦断断续续。
      公孙朔盯着吴玥半晌,道:“玥儿,你再笑我就不理你啦!”
      笑声停了,吴玥道:“公孙,今天我们两个去小溪里捉河蟹、小虾。”
      溪水里捉虾蟹!公孙朔摇头不息。
      “公孙,你摇头就是不想去咯?”
      公孙朔慌忙答:“不是。”
      “那就是答应了!”
      公孙朔支吾半天,答:“唔……玥儿,我……”
      吴玥咦声,道:“公孙,你不会是被我吓傻了吧?”
      公孙朔回道:“没。我们现在就去!”
      溪水边,公孙朔迟迟不敢靠近。吴玥一把抓过他的手,顺势跳下水中。回头对公孙道:“你看,你现在不就站在水里了吗。一点也不怕啊。”吴流早已发觉公孙朔对水的畏惧,她希望能帮他尽早摆脱困扰,今日她便去做了。
      公孙朔立于不及膝的水中,半睁着眼,微抬着头,道:“玥儿,你手别松开!”
      吴玥费力地撤出右手,对公孙道:“公孙,你低头看看,这水一点也不深的。你不用害怕。”
      手中的唯一的依靠忽地消失,猝不及防。他慌乱抓着眼前的空气,始终不曾迈过一步。
      吴玥缓缓走到他身后,双手轻放于他后背上,稍稍用力,公孙朔颤抖的双脚难于迈步,“扑通”一声,落水了。
      公孙朔坐在水里,声嘶力竭。见状,吴玥不由地笑了:“公孙,那水就快没过你全身啦!”随即,不同的笑声传入公孙朔的耳中。公孙朔胡乱看了几眼,除玥儿外,还有云林、安安、姜宇。
      公孙朔手触河底,战战兢兢地站立。四人的笑声冲淡了心中的惧怕,原来水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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