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31、奚落

　　“噢，你们是言棉以前学校的同学？”

　　阳光尽情地洒在穿着篮球背心和宽松T恤的男孩儿们身上，点点碎金闪烁在在发丝间，宽肩大长腿的身段更是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拧开水瓶仰头喝了几口，闻霆漫不经心地朝他们身上扫了眼，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的关系，被他看过来，王曦曦顿时有点儿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她张了张嘴，声如蚊讷：“对……我们都是……那个，言棉的同学。”

　　“那你们来一趟可不容易啊！”闻霆大大咧咧地勾住纪巳霖的脖子，正往地上拍打着篮球的纪巳霖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拍开他胳膊。

　　“我听说得坐好几宿的火车！”

　　“好像还得连走带搭车，是不是还得骑马翻山越岭的？”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最近电视看多了！”

　　“哎，我爸难得回来一趟，全家人都伺候着，他这把岁数也不喜欢看别的，就爱守着那部讲述当年他们上山下乡那会儿的片子。只要他往客厅一坐，我们都得陪着一块儿看，想走都走不了。”

　　一群男孩们话语间全都是他们彼此熟稔的内容，别人只能光听着，根本插不进去话。

　　气氛有些尴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闻霆说的话并没什么特别，但这群打小生活在四九城里的男孩儿言谈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某种优越感，就像七月午后最炽烈的阳光，会刺痛人的眼睛。

　　“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池阳停下来，双手握拳，脸颊微微涨红了冲他们道，“我们那儿能直接从市里乘火车到帝都，车上条件一点儿都不差。”

　　“还可以坐飞机。”向来话少的许天磊开口补充。

　　“我们不住在茅草棚里边，”言棉笑了笑，眼里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也不住山洞。市政工程刚重修了主干道，街上绿化做得很不错，过红绿灯时行人车辆都会互相谦让，也很少有人随地乱丢垃圾，文明程度可能比很多‘大城市’还要好。”

　　话音刚落，已经出了校门的一行少年人便被马路对面尖锐的紧急刹车声吸引了视线，为了闪避攀爬栏杆乱穿马路的行人，一辆银色小轿车猛打方向盘踩下刹车，司机降下车窗忿然骂了几句。

　　“……”

　　言棉：我只是随便说说，怎么就言灵了？

　　刚才跟闻霆互相捧哏说得很嗨的几个男孩儿都闭上了嘴巴，互相看看，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大写加粗的尴尬二字。

　　忽地一个篮球唰然砸向闻霆，闻霆抬手搂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以后这种显得没见识跌份儿的话少说，”纪巳霖冷冷地道，“乱七八糟的电视少看。”说完，他视线从池阳、许天磊身上掠过，在言棉身上定了几秒之后移开。

　　“嘿！”闻霆笑了起来，在其他几个男孩儿胳膊、肩膀上拍了拍，“打完球这么热，我叔跟人一块儿开的饭店最近刚开业，离这儿也不太远，要不咱们过去喝点儿东西？”

　　瞟见池阳、许天磊脸上还没消失的不忿，言棉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婉言拒绝，王曦曦却抢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喝的东西？都有什么啊？”

　　“我也没去过，就听我叔提了几句，每天都得从国外空运最新鲜的食材原料什么的，我爸说他太能败家。”闻霆把篮球顶在指尖转了起来，很随意地道。

　　“我想去！”王曦曦主动表态，说着还轻轻拉了祁君恺袖子几下，转向男友，红唇微撅，软和了声线：“君恺，走了一下午，人家好累好渴噢。”

　　祁君恺看了她一眼，目光投向闻霆，同时留意着纪巳霖的反应。

　　“如果这位同学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

　　“嗨，整那么客气干嘛，一块儿去呗，”闻霆说，“别搁这儿站着了。你们不觉得晒啊？我感觉我都快干巴了，走着走着！”

　　闻霆说的那个地方的确不远。

　　言棉浅抿了一口侍应刚端上桌的阿萨姆奶茶，打量了一下四周，她虽然不懂茶，也品不出来这杯奶茶的原料有多特别，但她知道，能在这种地段，开这样一家饭店，闻霆的叔叔非常了得。

　　而且这家饭店，如果言棉没记错的话，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应该是帝都门槛最高的几家饭店之一，一般人连它门脸儿朝哪边开都闹不明白。

　　“……我看这茶汤清亮，香味清而不淡，一定是明前龙井。”

　　祁君恺端着杯子，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关于茶的鉴赏评点，甚至还引用了几句《茶经》里的描述，只可惜，被他奉承着的闻霆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他挠挠头发，拉开可乐罐子，仰头喝了几口，面前那杯茶动都没动过。

　　“我不太懂茶，大概就像你说的那样吧。”闻霆敷衍着说完，便转向纪巳霖，“巳霖，你和你哥说一声，让咱们上他们训练场去打靶行吗？”

　　“我不说，要想去你自己跟他说。”纪巳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这杯子是官窑出来的，杯底有官窑的印记，指腹在底下轻轻一抹就觉出来了，茶倒也是上好的，只是并不是普通的明前龙井，纪少爷只打了半场球，但也耗光了一整天的体力，懒得指正。

　　闻霆急忙说：“你帮我们说一声呗，我爸自打调到XX大学，就没机会带我们去靶场了，能摸着实弹的机会也就只有纪大哥那儿了。”

　　“我们家老爷子从秦皇岛回来住一阵儿，最近我哥忙到再晚都得回家应卯，你上我家陪老爷子吃饭下棋，一准儿能等到他，到时候你自己跟他提。”纪巳霖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

　　“不行不行，”听他这么说，闻霆直摇头，“我可不跟纪爷爷下棋，要赢了也就算了，输了的话还得挨他一顿呲。”

　　说话间，侍应又端上来一些茶点，还给女生上了马卡龙和冰淇淋，王曦曦喜笑颜开，甜甜地朝闻霆道了声谢。

　　闻霆头也没抬地嗯了声，皱着眉继续跟纪巳霖商量：“你就不能等你哥回来了给我打个电话？我直接上门找他总行了吧。”

　　“手机、游戏机都被我哥没收了。”纪巳霖啧了一声，“无聊啊，这个暑假真没意思。”伸了个懒腰，纪巳霖斜睨着言棉，“怎么不见你去找宋霄霄？”

　　“我很忙，”言棉回敬他一记毫无诚意的假笑，“整个假期都要去报社实习，这几天陪我的朋友们到处逛逛。”

　　纪巳霖撇撇嘴，费解道：“这可是高三之前最后的暑假，你有点儿学生的自觉行吗？一个破实习还被你当成宝了。”

　　“对不起，我觉得实习挺有意思的。”言棉不咸不淡地怼回去。

　　看着言棉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样儿，纪巳霖顿觉没趣，他切了一声又继续说：“对了，你明天准备干嘛？把宋霄霄捎带上吧，不然她老往我家跑，一个小姑娘家老想掺合我们大老爷们的事儿，不够烦的！”

　　言棉挑眉，若有所思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大老爷们的事情啊……不过明天真不行，我们要去看升国旗，改天吧，周末我得空联系霄霄。”

　　“看升旗？”闻霆听了一耳朵，怪叫起来。

　　其他几个男孩儿也凑过脸来问：“这年头还有人大老远的跑来看升旗？”

　　“太老土了！”

　　“嗨你们还真别说，我看电视新闻，每天广场上都乌央乌央一堆人在那儿候着，全冲着升旗来的。”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连个人脸都看不清就没了，有个屁的意思！”

　　“仪仗队倒是挺神气的，不过也就那样，以前纪大哥不是还差点儿被选去当仪仗队队长么？结果纪大哥不愿意，主动申请去基层部队锻炼。”

　　“咱们是早就看到烦了，可架不住外地来的没见过……”

　　言棉脸色沉了下来。

　　还没等她开口，祁君恺笑着接腔道：“我们可不是都没见过吗，难得来一次帝都，总觉得什么都特新鲜。”

　　闻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等你们看了就知道了，特无聊。”

　　“闻霆，那是你，别人又不像你这样，能跟伯伯和阿姨满世界的到处飞，什么新鲜的看多了也变无聊了。”一哥们笑着说。

　　“真的太无聊了，我感觉自己身上快长蘑菇了。还是去打靶好玩，特刺激，特有意思。可惜我听我爸跟人说，现在纪大哥挺忙的，巳霖又不肯帮我们说项……”闻霆沮丧道。

　　祁君恺噙着笑在一旁觅得机会，赶紧接上话茬：“打靶我以前军训的时候也玩过，确实很有意思。”

　　闻霆他们几个都笑了。

　　“我们说的打靶估计跟你说的不一样。”

　　“你们的军训是不是学校张罗着在操场围出一块儿，一群人每天站队列走正步，到点儿了就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那种？”

　　“打靶也是用的空包弹吧哈哈。”

　　“用的是87还是95？”

　　祁君恺脸色有些慌乱，被问得措手不及：“我、我猜是95吧，记不太清了……”

　　“多大口径？枪身长度？”

　　这些问题祁君恺一个都答不出来，张口结舌，满头是汗。

　　见状，纪巳霖摇摇头，抬手制止了其他几个男孩儿的连环追问：“人都说了记不太清了，你们还问，闭嘴喝你们的。”

　　除了茶，可乐雪碧这些碳酸类饮料，闻霆还点了好几款低酒精含量的特调饮品，这会儿也被端了过来，几个男孩儿说说笑笑，把祁君恺晾在了一旁。

　　冷眼看着男生那边的情况，池阳轻轻碰了碰言棉手肘，小声问：“咱们不用管吗？”

　　“不用，”言棉漠然，眼皮也不抬地轻声说，“随他去，跟咱们无关。”

　　不管祁君恺打的什么算盘，他若是非得上赶着找不自在，那就随便吧，言棉是打定了主意，对这人绝不圣母绝不心软，压根不准备帮忙解围——真以为这帮大院出来的男生看不出他有几斤几两？

　　性格有些慢热的许天磊毕竟是校篮球队的，谈起篮球来头头是道，几个有技术性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之后，迅速和闻霆他们几个人聊得火热。

　　“太可惜了，怎么才呆一礼拜啊，我能弄到首钢的票，下周他们主场作战，还想叫大家一块儿去看呢！”

　　“留个联系方式吧，过几天我们还得约着出来打球，到时候叫你。”

　　夕阳尽染，数人离开了饭店，几个男孩儿回头朝他们挥了挥手，许天磊看了会儿他们离去的背影，拿着跟他们交换了号码的手机转过身来。

　　“你可真行啊，许天磊。”王曦曦双臂环抱，上下打量着他，眼睛盯着许天磊的手机，难掩好奇与羡慕的神色，“他们如果叫你出来打球，你真去啊。”

　　“去啊，干嘛不去。”许天磊收起手机，活动了一下手臂，坦然道，“打个球而已，我觉得我不会给咱们校队丢人。”

　　言棉笑了起来：“天磊，到时候篮球场上教他们做人。”

　　池阳更是做了一个必胜的动作，用力拍了男友一巴掌：“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许天磊摸了摸背，呲牙道：“我又不是跟他们单挑……好好好，我一定尽力。”

　　祁君恺落在最后面慢慢走着，他抬眼看着言棉他们仨，又在王曦曦朝自己身上贴来的瞬间迅速垂眼，调整了表情。

　　“你没事吧？”

　　“没事。”祁君恺努力挤出笑容，“明天还要去看升旗，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