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30、眼花

　　水珠划过大大的落地窗。

　　由疏到密。

　　渐渐模糊斑驳。

　　“下雨了。”

　　“嗯，雨很大。”全球知名音乐制作人跟着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听着雨点欢快地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姜乐露出笑，手指在吉他弦上拨动着弹出一串音符，一开始只是几个独立的音，被他连成起伏循环的flow，听着听着，小野贝斯跟上，接着加入慵懒的鼓点。

　　音乐制作人噙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随性自由地投入演奏，彼此默契呼应，音符、节奏宛如被施展了魔法，变得鲜活、灵动，充满热情，跳跃奔涌。

　　“Bravo！”制作人和他的团队纷纷鼓掌，双手冲姜乐比起大拇指，“这段solo一定要加进去，实在是太棒了！JIANG，你真是一位天才！”

　　被夸赞的姜乐戴着黑色鸭舌帽，唇边冒出了些许胡渣，他腼腆地笑了起来，拍拍兄弟们的肩背。

　　灵感的迸发，音乐的碰撞，创作才华之间的各种交流，这一切都令人喜悦并沉迷。

　　来到这里已经数个礼拜，姜乐依然如初到时那样兴致勃勃，精力充沛，他每天都只休息3-4个小时，每当脑海里有了新的旋律，有了新的念头，他就会立刻将他们化作现实。

　　当然，也有一次又一次的修改和推翻，也有想摔键盘的焦虑。

　　每当这个时候，姜乐就会离开这栋位于僻静海岸的别墅，沿着长长的海岸线奔跑。

　　跑到胸腔里的躁郁与愤怒消失殆尽，双腿如灌满了铅，呼吸与心跳激烈交缠，姜乐才会停下来，这个时候，他会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

　　“……棉棉，你知道吗，这里不仅有灰色的鸽子，还有不怕人的海鸟。”

　　“我看到一个胖墩墩的小孩，被父亲举在肩头，海浪朝他们打来，小孩儿一点都不害怕，笑声传得很远……”

　　“我看了觉得有些羡慕。”

　　“传言说得没错，这里真的很自由，是一个灵感和才华汇集的地方，在这里才能真正感受到音乐没有国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我很快乐，能够在这里和不同肤色，不同国家的音乐人交流。”

　　“每一天都很充实。”

　　“但我还是很想你。”

　　“海边的日出很美，真想让你也看看。”

　　“如果你也在……多好。”

　　录音结束。

　　姜乐用力抿了一下唇，手中的手机仿佛平添了烫手的温度，他匆匆揣回口袋，提步朝遥远得变成一个小点的别墅慢慢跑回去。

　　这些音频，静静躺在手机里，他总是没能点下发送键。

　　再过几天……他告诉自己，再过几天就好了，专辑录完他就回国。

　　那些在电话里没能说出口的话，短信承载不了的思念，在一个个难寐的深夜，变成备忘录里的歌词，拨动吉他琴弦带出的音符。

　　音乐制作人久负盛名，他极为欣赏姜乐的才华，恨不得一次榨干姜乐所有存货——“嘿，JIANG，别那么小气。”

　　“那些都是还没完成的，只是一些片段，碎片化的东西，”姜乐苦笑，“我还没将他们串联成系统的作品，等我完成了再给你看。”

　　“可是我相信我们可以现在就开始做下一张专辑的准备……也许可以单独发行一张EP，作为正式专辑的补充，我相信乐迷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哦，JIANG，你等着瞧吧，”制作人信心十足地挥动手臂，“他们会爱死你的，我已经能够想象，演唱会的盛况了。”

　　小野他们对制作人勾画出的蓝图憧憬不已。

　　姜乐是最冷静的那个。

　　他对自己，对伙伴们自然是有信心的。

　　但他们在国内是以摇滚和部分民谣打开的知名度，可以说，本土乐坛的主流声音被传统抒情和摇滚、民谣所占据，所以当初他与前公司的矛盾也来自对音乐的尝试挑战与向音乐市场妥协之间的冲突。

　　如今，换了新的公司，到LA来与国际最顶尖的音乐人们交流，姜乐与小伙伴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受到了多元文化的强烈冲击，他们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修补、改进甚至扭转自己的诸多音乐理念，并花大量时间疯狂吸收各种新鲜的音乐元素与风格。

　　所以这张专辑才一改再改，早已超出原定计划的时间。

　　但也在这样的修改和变化中，甚至是一些歇斯底里的争执当中，姜乐知道，他的音乐，他的作品，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前进着。

　　只是这样的进步，他不确定能否在国内本土市场再获好评。

　　想起那些以摇滚为荣，坚决走硬核流的前辈们，姜乐不禁有些头痛。

　　可想而知，迎接他新专辑的，不一定全都是鲜花和掌声，可能会是无数质疑、批评。

　　不过那又怎样？

　　姜乐眼前浮现了言棉明亮而澄澈分明的眼睛，想起了临别时她坚定的话语：“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你也要相信自己！”

　　他笑了起来。

　　那就用音乐，用作品去说服意见不同的耳朵吧！

　　雨停了，太阳重新出现，并缓缓向下落，渐渐没入海平线，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天空被浓墨溢彩般渲染得无比瑰丽。

　　就快完成了！

　　等我，棉棉！

　　“棉棉，等一下！”身后传来池阳的呼唤声，言棉停下脚步，扭身看着许天磊又被池阳拖进了街边的一个狭小店面，满脸都写着绝望。

　　女生逛街的能力真是太强悍了。

　　待池阳买得心满意足，许天磊背上、肩头、双手、胳膊肘，都挂满了一个又一个袋子，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落后他们少许的王曦曦也拎了好几个购物袋，祁君恺倒是只拿了一瓶水，只是这么逛下来也并不轻松，大家都是一头一脸的汗。

　　言棉看了看，朝前指：“去喝点东西歇会儿吧。”

　　麦当劳里也挤满了人，暑假正是旅游旺季，学生放假，还有很多带着孩子的大爷大妈躲进来避暑。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让人浑身舒爽的冷气，几个人都放松下来，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总算有一桌青年离开，王曦曦拽着祁君恺火速占了座，言棉问了大家想吃什么，下楼排队买回来，几个人顿时抛开了隔阂，埋头大吃特吃。

　　王府井，大栅栏，西单……把这几处走下来，已经是满载而归。言棉还带着他们尝试了地道的老北京口味，体验护国寺小吃，南北口味差异的关系，大家纷纷表示还是更爱头天晚上吃的东来顺涮羊肉。

　　“……这几盒稻香村，你们带回去，可以先跟同学和老师们分一分，其他没拆封的能保存几天，记得拿回家给阿姨叔叔尝尝。”言棉翻了翻袋子，朝池阳和许天磊叮嘱道。

　　“有什么要我们帮忙带回去的吗？”许天磊很热心地问她。

　　尽管重生后没仔细问过老爸老妈，但言棉料想跟上辈子他们的口味没太大区别。老妈喜欢吃豌豆黄、驴打滚那几样，老爸的话，因为牙口不太好，会粘牙的一概不喜欢，也不爱吃甜的，喜欢脆一点儿的……从包里掏出几袋老北京小吃和一盒茶叶，言棉递了过去。

　　“麻烦你们啦。”

　　“别客气，顺手的事儿。”

　　“就是，棉棉你别谢了，显得特生分。”池阳凑过来笑嘻嘻的说，“反正我们这几天不也是在麻烦你？”

　　“大恩不言谢，你肉//身抵偿吧。”言棉压低了嗓子逗她，两个女孩笑做一团。

　　王曦曦咬唇，艳羡地看着她俩。

　　祁君恺的目光更是莫测难明。

　　“嗯，该去的几个地方都逛差不多了，夏令营那边这两天也就是去学校参观，你们逃了也无所谓，但后天该去长城了，你们跟大部队一块儿比较好。”言棉也只能跟报社请几天假，她不好意思地冲朋友们笑笑。

　　池阳和许天磊表示理解，他们完全OK，言棉计划性强，听她的准没错。

　　“可是，我还没看过升国旗呢。”王曦曦忽然道。

　　池阳他们也是一愣。

　　是啊，来都来了，升国旗总该看一回。

　　被四双眼睛期待地注视着，言棉无奈地摆了摆手，投降道：“行，那就明天。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现在是夏天，日出时间早，必须半夜就得起来，然后还得安检、排挺久的队……你们能行吗？”

　　“没问题！”

　　“我可以的！”

　　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儿，言棉忍不住在心里默念：看升旗一时爽，起床排队火葬场。

　　等他们切身体验过就明白了，现在，多说无益。

　　还剩小半天，几个人吃饱喝足，商量着接下来的目的地。

　　言棉只会在他们提出特别匪夷所思的想法时才出声阻止——有些地方根本不能去，靠近都不行。还有一些地方也太远了，来回就得好几个小时，大家就别费那么大劲儿折腾了。

　　眼看池阳和王曦曦，一个想去看艺术中心，另一个坚持要去逛商场，又有要吵起来的势头，祁君恺慢悠悠地开口提议，不如去言棉现在就读的帝都中学看看。

　　言棉怔住。

　　池阳和许天磊拍手叫好：“传说中的帝都中学！”

　　“我好奇很久了，棉棉，带我去看看吧，求你了。”

　　“就是，咱们市一中就只有你能来这么牛的学校交换，其他人不知道有多羡慕，趁这次机会，让我们长长见识，回去也能跟其他同学聊上几句。”

　　拗不过好友的请求，言棉只得答应下来。她余光扫了提出这个建议的祁君恺一眼，那家伙在她点头同意后就立刻做出一副非常向往，随时可以动身前往的架势。

　　总觉得有些古怪。

　　言棉打起精神，暗暗提高了戒备。

　　一行五人出门乘车，没几站地就到了帝都中学。

　　正值暑假，学校没几个人，进大门的时候，门卫大爷挺热情地冲言棉打招呼：“小姑娘，来上自习啊！”

　　“哎，师傅下午好，”言棉脆生生地应道，她拿出学生证给门卫大爷看了看，指着身后道，“他们都是我朋友，能让进吗？”

　　门卫大爷很爽快地一挥手：“进去吧。”

　　言棉笑着道了谢，招呼众人走进校园。

　　尽管有做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池阳等人还是吃了一惊。

　　帝都中学的校园非常漂亮，池阳对西侧的艺术中心优美的设计造型赞叹不已，言棉告诉她，校广播电台和报社都在里面，可惜现在放暑假，没钥匙进不去，池阳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哎，言棉，这有你的名字和照片！”沿着空中走廊一路浏览着陈列在墙面上的校史沿革、知名校友等信息的王曦曦，在看见优秀学子的照片后顿时来了兴趣，有很多帅哥！看着看着，熟悉的名字出现，她不由得指着那面墙冲言棉喊着。

　　“优秀学子……文科班言棉，学年排名年级第一……获一等奖学金……”池阳喃喃念出上面写的话语。

　　“言棉你可真厉害。”许天磊由衷道。

　　池阳也一脸与有荣焉：“太给我们市一中长脸了！我们棉棉走到哪儿都优秀得藏不住！”

　　王曦曦咬着唇，脸色青红交织，她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会考试而已，她爸爸说了，以后进了社会，光会考试可不行，而且她家里早就安排好了，等高考结束，就送她去新加坡留学。

　　“啧，吹什么吹，要是把她送出来交换，还表现不好，那也太丢人了……”说着，王曦曦下意识朝祁君恺看过去，想寻求他的认同，没想到却在祁君恺脸上看到了不容错辨的妒忌和某种更复杂的神情。

　　那神情令王曦曦为之怔忪。

　　君恺，他该不会是……

　　用力摇了摇头，王曦曦下意识否认，这想法太荒谬了，祁君恺以前交往过的可是那个叫池阳的女生，跟言棉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别看了别看了，”言棉正拽着池阳快步往前走，她耳根都烧了起来，“这些东西好羞耻，学校到底什么时候张贴出来的，我根本不知道！”

　　池阳乐不可支，戳戳她脑袋：“多有面儿啊，我看换了别人都恨不得自己一辈子都被贴在上面，谁来了都看得到。只有你会一脸嫌弃，棉棉，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怎么瞧着挺像那个谁，跟我沾亲带故的那位……”

　　“前面就是第一教学楼，我们平时都管它叫‘教一’，”言棉佯装没听见好友的调侃，继续介绍着，“后面那栋双子楼是平时我们上课的地方，再往后面是办公大楼和实验楼……”

　　空中走廊巧妙地联系起了几栋建筑，整体设计大气利落，充满了现代感。

　　过了教学区，许天磊看着铁丝网后面的篮球场就挪不动步子了。

　　脚步声、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场上3V3的对决正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好球！”

　　一名高个儿的男生在对方篮下高高跃起，狠狠拍掉了对方准备投的球，另一个灵活的身影兀然杀出，默契地接球冲过中线，势头未减地潇洒三步上篮，进了。

　　许天磊兴奋而投入地握拳挥舞了一下手臂，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为同伴的完美配合喝彩呐喊。

　　听见场边传来的叫喊，场上几个人循声看了过来。

　　竟然全是言棉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