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25、怄气

　　“什么？”

　　酒吧后台并不算大的休息室里，站满了The Clown的人，显得格外拥挤，酒吧老板还硬是从人缝里挤了出来，凑到姜乐身后。

　　听完言棉因激动而语速略快的一席话，屋子里的几个年轻人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阿显用力掏了掏耳朵，小野掐了自己大腿两下，副吉他手则咣当一声失手砸了手里的杯子。酒吧老板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狂喜的表情，他抬手去拽姜乐胳膊，嘴里喊了起来：“小姜！我没听错吧？是那个拥有最多格莱美和金唱片的WMG公司？！我的天哪，WMG看上你们了，想挖你们跳过去，把你们几个臭小子签下来！”

　　小野他们几个也激动得直嚷嚷，如数家珍地报出一连串名字，个个都是如雷贯耳，经典中的经典，传奇里的传奇。

　　看着他们一副透不过气来的模样，言棉抿了唇浅笑，正偷偷在心里高兴，抬睑却对上了姜乐肃然冷峻的表情。

　　“你不高兴，为什么？”

　　跟着姜乐一路无言地来到酒吧后门，言棉打破了沉默。

　　姜乐猛地回身，瞪住了她：“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告诉……”言棉怔了一下，继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我去之前也不确定，万一是骗人的呢，总得有了确切眉目才能告诉你，不然白高兴一场，多不好……”

　　“所以呢？所以你就瞒着我，谁也不告诉，一个人跑去跟别人见面！”姜乐恼火地压低了嗓子吼了出来。

　　言棉被他周身勃然的怒意骇得退了两小步。

　　看着她宛若一泓清泉般澄澈的杏眼盛满疑惑与惊讶，姜乐嘴里发涩。

　　止不住的后怕从脚底一股脑冲上了天灵盖，让他无法控制：“你也知道可能是骗子？你怎么敢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拿主意？”

　　“可是……可是维旺迪先生没骗我呀……”言棉怯生生地辩解道。

　　姜乐听了更生气了。

　　“哦，”他表情漠然地点了点头，“因为运气好，没出事，所以你就能擅作主张，可以替我做决定。”

　　言棉再迟钝也觉出不对了。

　　她暗自咂摸了一下姜乐这几句话，反问：“你究竟是为哪桩生气，是气我独自和维旺迪先生见面，还是生气我替你答应维旺迪先生改天面谈The Clown换东家的事儿？”

　　都有！

　　姜乐恼怒地在心中暗道。

　　一贯机敏聪慧的言棉偏偏这次没猜准姜乐的心思，她挽起耳畔滑落的发丝，巧笑倩兮地说了一大通WMG的好话，什么全球最大的唱片公司，旗下云集的都是国内、国外最顶尖最优秀的歌手、乐队、音乐人，拥有最强最专业的制作团队，有丰富的唱片制作经验……“维旺迪先生的办公室里，一整面墙都是金唱片！”她眨巴着眼睛，憧憬不已，“他说他有信心，将来金唱片上也会有你们的名字！还有，你知道吗，我跟他说了解约要承担的违约金，维旺迪先生完全不在意，他就这样，挥了挥手，笑着告诉我，那点违约金跟将来你们挣的钱相比不算什么……维旺迪先生真是太厉害了！”

　　姜乐皱了皱眉，打断她：“我不会去的。”

　　“以后还可以去其他国家开巡演，坐在那种巡演大巴上……什么？”言棉的美好畅想被突然踩下刹车，她不敢置信地朝姜乐望去。

　　“我说了我要和他见面吗？”姜乐挑眉，“我也没准备跟现在的公司解约。”

　　“你在胡说什么！”言棉急得直跺脚，小跑了几步跟上姜乐，拽住他不撒手，“怎么能不解约呢？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姜乐温柔而坚定地拉开她的手，没多看言棉一眼，留下一句话，径自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我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

　　背信弃义？

　　什么鬼！

　　“这个大笨蛋，气死我了！”第N次忍不住仰天长啸，言棉气得把手里的笔给扔了出去，以期虚空砸中某个家伙大踏步走远的潇洒背影。

　　宋霄霄从铺了满桌的卷子里抬起头，两眼都变成了蚊香，她茫然地缓慢看向好友，视线空洞涣散地又移向了地板上的笔，慢吞吞地说：“已知作用于笔的力有三个，请画出受力分析图并计算出这只笔掉落过程中的能量转换……”

　　言棉扶额。

　　真是够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去捡笔，谁知复习得走火入魔的好友却拦住她，一脸兴奋地祈求：“棉棉，你再扔一次，快，再一次，我就会画受力分析图了！”

　　抬手在宋霄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言棉摇摇头，耐心道：“是不是又瓶颈了？给我看看，你做到哪一步？什么地方不会解？”

　　“受力分析图……到底是什么啊……我学不会，真的学不会。”宋霄霄把脑袋挠成了鸡窝头，痛苦不堪地抱头蹲下，“棉棉，怎么办，我觉得我这辈子物理都及不了格了，如果不能及格，我就上不了一本，上不了一本，我就去死……不，就算去死，我也死不足惜……”

　　“你才多大岁数，就张口闭口死啊活啊的？”言棉过去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拉过椅子，坐到宋霄霄身边，拿起最上面那张物理综合练习卷看了看，笔走游龙地边画边给宋霄霄讲解了起来，“其实你公式都记住了，定义也没弄混淆，就是在做受力分析的时候，这里少了一个作用力，所以求解不出正确答案……”

　　十分钟后，宋霄霄飞快挥笔写下最后一个数字，顿时泄了劲儿，切换到没电模式，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长吁短叹，注视好友游刃有余书写、翻页的动作，语气里就流露出几分艳羡。

　　“棉棉，你怎么这么厉害，这次文科班你又是年级第一……理科的东西也难不倒你。那天我去办公室补交作业，恰好听到我们班导和2班教化学的小老头儿聊天，说你念文科可惜了，不然奥赛肯定还能给咱们学校拿座奖杯回来。”

　　言棉眉梢动都没动，她笑了笑：“这么夸张？奥赛还是算了，我没那水平。”

　　“是真的！”宋霄霄手足并用地爬到言棉这边，托着下巴仔细端详好友，“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我觉得你特别深藏不露，就像电视上和书里写的那种……隐居深山里不世出的绝世高手，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一鸣惊人！”

　　“……你是不是又看什么电视连续剧了？”

　　“天龙八部！你看了没有？六脉神剑太帅了！”宋霄霄立马精神百倍，从没电模式恢复到了满电模式，在言棉身边连说带比划地把目前播过的剧情都说了一遍。

　　言棉留了三分注意力听好友絮叨，笔不停歇地完成了一篇议论文，标题：

　　《论诚信》

　　法治社会应当如何约束并更好地引导人们树立正确、健康的诚信价值观？

　　笔尖一顿，言棉怔忪地看着自己写下的这句话，那个问号仿佛是自我拷问的呐喊声。

　　这次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自重生以来，仗着自己多活了一世，有“未卜先知”的外挂，事事都能提前一步预料到，运筹帷幄，希望所有事情都沿着前世的轨迹运转。

　　可她的重生本来就是一个变数。

　　而且自打重生以来，言棉已经“破坏”、“改变”了不止一件事。

　　如果以蝴蝶效应、因果律等理论来看的话，这一世的很多事情早已偏离原先的轨道，未来已不再清晰明确。

　　她是不是因为诸事顺利，所以飘了，渐渐滋生出了类似“造物主”的洋洋得意，以为万事万物都该照自己的心意来？

　　言棉猛地警醒。

　　姜乐生自己的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隐隐埋怨姜乐不知好歹，把自己的好心当驴肝肺，不肯听自己的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两个人都各自怄气的结果就是，她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搭理姜乐了。

　　而姜乐也没主动找她。

　　这可从来没有过。

　　言棉突地不安起来，面前那些驾轻就熟的复习资料，再也没有吸引力，她无法集中精神，脑海里不断浮现那天不欢而散姜乐眼底的愤怒和……担忧。

　　担忧！

　　他在担心，他也不安。

　　是……因为自己吗？

　　心突然塌陷了一角，言棉坐不住了，她飞快翻出书包里的手机，按下熟记在心的那串数字……

　　“你刚才说什么？”姜乐面露诧异。

　　言棉真诚地注视着他双目，温柔而坚定地重复道：“我说……对不起。”

　　“哦……”闻言，姜乐有些手足无措，他耳根红了起来，避开言棉的视线，同时后退了几步，让出门来，“那个……你要不要进来，先坐下再说话……”

　　言棉打电话确认他在家后，就匆匆跟好友道别，背着一书包复习题、试卷冲到了姜乐公寓这儿，按了门铃又用力敲门。

　　姜乐一拉开门，言棉就朝他道歉，让他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跟在言棉身后进了客厅，姜乐低声问，“你不是最近有考试吗？”

　　言棉回过身来，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所以你才没来。”言棉也放低了声音，“没有打电话，也没有给我发消息。”

　　“我以为……”姜乐只觉得言棉的视线如夏日午后的阳光，灼热又明亮，烧得他心不争气地怦然一跳，口干舌燥起来，他舔了舔唇，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沙哑，“你在生气，怕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会影响你专心复习。”

　　“你知道我要考试，”言棉并不打算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她步步紧逼，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姜乐，姜乐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也知道我在生气，还知道如果联系了我，我会分心，没办法全心全意投入学习……”

　　身后是沙发，姜乐已经退无可退。

　　“你知道我很多事，”言棉踮起脚尖，凑近了，目光流连过他完美精致的下颌线条，抬手在他竭力后仰快要失去平衡的身上轻轻一推，顺着姜乐跌进沙发的势头，扑进他怀里，覆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姜乐两侧，“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