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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借风杀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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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七月初七
又是七夕,街道上花灯点缀,孩童嬉闹。少女也都在闺房中悉心打扮,待那余晖散尽月上枝头。期盼着与那人相会相遇。当然也有按耐不住便早已出门的。
不过今年这七夕却注定会不太一样。陆小凤的悬赏令张贴在京城各处,但凡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而这之中看的最多,驻足最久的竟都是些,待字闺中的年轻女子。
纵然是常在深闺,不曾涉足半分江湖。可若说不知道陆小凤这个名字,说出几件陆大侠做过的大事,怕真会成为姐妹之中的笑话。自然有不少情窦初开的少女,希望可以与这凤凰相遇,哪怕是在梦中。
说起陆小凤,听闻最多的便是他武艺高强才智过人侠肝义胆,这些足以让人倾心。但这容貌倒还真是空口无凭,若不曾亲眼所见还真是不能安心。可如今真是托了皇帝这悬赏令的福,在这个七夕怕是没用那个女子不希望在这花灯月下相遇之人,便是身价万金,用情至深的凤凰了。
陆小凤身价万金还好说。可能皇上自己也觉得,仅仅五万两就要买陆小凤的凤头,太小气了又将赏银翻了一番。现如他今肩上扛着十万两白银两万两黄金。江湖上已经没用几个人还安耐得住,舍点本钱,换得陆小凤的行踪之后,便纷纷赶来打算碰碰运气。
但这用情至深又该如何从何说起,难道所有人都忘记了陆小凤不足月前刚做了负心汉。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记得才会由此结论。可惜自古情义两难全。陆小凤为了帮朋友不惜涉嫌盗剑谱,犯天下之大不韪,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株连九族。谁敢说陆小凤当初拒绝了太平郡王一番好意不是用情至深,侠肝义胆,不惜为义断情。而在得知了陆小凤这般‘苦衷’之后,沙曼定会理解,他们两人定会破镜重圆,终成为一段武林佳话。
虽然知道风吹浪起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现在这情况着实让陆小凤有些尴尬。他好不容易才解开的线又被人们系在一起,一个真话变成了谎话,成了令一个谎话的佐证,反过来又让真话变得更加不可相信。纵然陆小凤遇到过无数不可思议奇怪荒唐的事情,怕也没有这次来的讽刺,无从辩解。
仰首便能看见那迢迢银河,遥遥两星。然而不论这凡尘的人们将故事说的再美丽再凄凉,或流传或消失,却都与天上那两颗星辰无关。从九天之外收回心神回到这凡尘。丈外花灯耀耀,咫尺美人错肩,可是目光却只锁在身旁寸步。那双眼眸之中怕是藏下了整片星空,看不透看不尽。
此时陆小凤和司空两人就漫步在花灯美人的京城街道上。陆小凤那张脸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好像没有人相信会有哪个通缉犯愚蠢到,大摇大摆的走在京城大道上。并没有人冲出来取陆小凤的头。
所以陆小凤还能顶着他的脑袋和司空摘星在房上喝酒,而不是被人追杀满京城逃跑。
“这皇上都出到十万两。你这猴精不加点。”
“加价倒不成问题,不过小爷我掏了这么多钱,至少也该知道你这鸡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是值还是不值。”司空说着用手指轻敲陆小凤的头。
“你这猴精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陆小凤反问。
“我猜。”司空摘星盯着陆小凤还挂着笑的脸看了半响道。“你这陆小鸡蠢到无可救药,想要养虎。”
“若真能养成一只虎,难道不是一件聪明绝顶的事情?”陆小凤道。
“那要看为了什么养,如果是为了杀虎称雄那确实是再精明划算的生意。但你这陆小鸡如此自投虎口。”司空摘星突然停下来,眼睛依旧盯着陆小凤。
“也许是我想学菩萨慈悲,看那虎一老一幼可怜所以舍身喂虎。”陆小凤道。
“就你这不折不扣的混蛋。那虎口若真咬下来,轻则也要磕掉满嘴牙。”司空继续道。
“你这一句话倒是说的半点不错。”
“那我之前的话有那句说错了?”
“我是混蛋所以不可能为了救虎舍身,那么我就只可能是要杀虎称雄。”陆小凤一霎间收起笑,正色道,他的眼中也透着杀意。
“你真的要杀?”司空摘星疑惑的看着陆小凤。
“这犯恶的虎确实要杀,但是这将要杀却不一定就是咱们所以为的那两只虎。”陆小凤缓缓道来。“目前为止咱们看到的都不过是影子而已,并没有见到真正的老虎。又怎么能知道咱们并没有看错,或许根本不过是一场三人成虎的闹剧罢了。”
司空一点也不为陆小凤质疑自己感到生气,相反他也是希望自己错了。就像他明知道陆小凤说的只是借口,却还是希望是自己错了。
闰七月十一 京城以北五十里大风镇
坐在这大风镇最大最奢华的酒肆之中,陆小凤一杯杯的喝着烧刀子,一边默数了一下。
‘五十八。’
现在这大风镇酒肆大厅之中十数长桌子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站立着。一共有五十八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来砍陆小凤凤头的。陆小凤是前天才来到这大风镇的,可这些人却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最少的一个也有两天。再算上这两日半路上拦路的人,来砍陆小凤凤头的人已经足足有一百人了。而为了可以砍陆小凤的凤头,得知他的行踪,他们每个人都付了一万两白银的‘报名费’。纷纷等在这大风镇酒肆等着要逃出关的陆小凤自投罗网。
‘这个猴精果然是半点亏也不吃。’陆小凤苦笑着,再给自己倒上一杯烧刀子。
这烧刀子要大碗豪饮才过瘾,可是陆小凤却偏偏一小杯一小杯的喝,不急不慢。
陆小凤看上去很享受,但和陆小凤相熟的人见到他这般喝酒都会立刻明白,陆小凤现在一点也不舒服,甚至可以说很难受,他在故意惩罚自己。
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
闰七月十二京城第一日
一觉睡醒又被血衣堂送回到京城的陆小凤,在梳洗完毕之后,去与清清回合。
清清的易容术经过司空摘星的指导确实精妙了不少,只可惜这言行上的破绽还是太多。但和司空摘星学的扮丑还真是。
“师父,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这血衣堂,盗了剑谱却又自己送给西门,现在又让我取回来。看来这剑谱之中有大名堂。”陆小凤说着再灌下一口清清孝敬他的好酒。“清清你这几日准备一下,帮我为西门接风洗尘。先将剑谱取回来才是。”
“师父你打算我怎么招待西门。”
陆小凤钩钩手指让清清附耳过来嘱咐了两句。
“师父这?”听到陆小凤竟让她准备迷药。
“你要是信得过师父就照做,晚些再给你解释。”陆小凤道。
“是的,师父。”清清应下。看着陆小凤片刻后又道。“不过师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血衣堂他们费尽心思让皇帝哥哥下旨砍师父你的凤头,还出暗花黄金,却反过来说保护师父你。”
“清清你这么说就错了。害我被天下人追着割头的不是血衣堂,他们还不配。”陆小凤却笑道。
“不是血衣堂?那会是什么人?”清清问道。
“还不是哪个死猴精,那天你送走你之后,我让他少插手这件事给我安省点。结果我们吵了一架,把他给惹炸毛了。说竟然我那么想掉脑袋他就帮我。”陆小凤说着摸摸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的所有所做所为都推给了司空摘星。
“如果是司空的话,他现在出了五万两黄金做暗花的岂不是会很吃亏。”清清道。
“那猴精怎么会吃半点亏呢,现在来砍我凤头的人每个一百也少说八十,他一人收一万两情报费,你算算他能赚多少。”
“司空他不会吧。”
“他已经做了。”陆小凤表现的很是无奈,灌下最后一口酒。“不过那猴精被我气成这样不想见我,倒也不坏,至少不会再来添乱了。”
“那师父你和司空以后。”
“放心好了,等这件事完了,找上几块好玉几坛好酒,陪他赌上几天就没事了。”陆小凤反过来安慰起了清清。晃晃手中的空酒瓶。“倒是你还有没有孝敬师父的好酒了。”
清清看着陆小凤,面前这人哪里象是个中了毒只剩下不到七天寿命的人,更不要说还有几十个人等着砍他头。‘给西门吹雪下迷药吗?’
陆小凤离开京城去让人割凤头后,司空摘星便留在老庆余堂等消息。一直有意无意的阻止陆小凤进入老庆余堂,的确是陆小凤所想的那样不愿被他知道一些事。但还有一方面就是不想他毫不自知的往枪口上撞。这老庆余堂的大东家不是别人正是宋茨和唐逝。
当郭雀儿带着消息回来的时候,是在午后,那时司空摘星正在偷。偷得浮生半日闲,冲上一壶好茶,卧在院中树荫下的躺椅,几缕初来愁风轻翻书页。
对于血衣堂派给陆小凤的任务是从西门吹雪手中取回星邪剑谱,司空摘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伸懒腰,稍稍收腿让出一些地方,递上一杯茶,示意郭雀儿了陪他一起偷。
郭雀儿在司空腿旁坐下,看着合眼休憩的人。在他的记忆之中,也有这样的秋初午后,四五岁的孩童被师父拦在怀中,倚在树下。在还有些燥热的初秋被淡淡的凉意环抱是件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孩子的注意力一点也不在师父手中的锁头机关,而是被那垂在耳旁,不属于自己的缕缕银丝所吸引,总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拨弄。
在郭雀儿幼时的记忆之中,年岁还未至不惑,容貌也尚且年轻的师父却已经是顶着一头古稀白发。而他这个师父对他从无保留倾囊而授,无论是那三条规矩,甚至偷王之王这个名号都留给了自己。却唯独那世间独一无二,宛若空无之物的轻功是半点也不透露,就连那一身武艺也是师父身边最亲近的两道风——‘晓风’‘小凤’所教授的。以前还会埋怨师父该不是对自己还留一手,而如今他明白了。
‘师父。’郭雀儿在心中念着,不自觉的伸出手要触摸那青丝,这还未染上霜雪的发,会不会比那时更软,也会有着与那凉意完全相反的暖。手指还未触及,原本合眼的人突然一个激灵张开眼。
郭雀儿被吓了一跳,而当他收回手的瞬间,司空摘星也突然从眼前消失。只隐约捕捉到一个身影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郭雀儿也跟进书房,便看到原本整洁的书桌,被翻的凌乱,司空摘星捧着一本书站在桌前一目十行的快速翻动,翻完一本随手丢在一旁,又拿起另一本。司空摘星原本苍白的面色变得铁青。口中不停念叨着一个词。
星邪剑谱
星邪剑谱,血衣堂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星邪剑谱。血衣堂的目的他们是知道的,动机也很显而易见。这星邪剑谱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或仅仅只是障眼之叶?
若是对星邪剑谱本身问一句为什么的话,那便是这本失传百年的剑谱,怎么就会收藏在皇宫大内,被视若珍宝到皇帝亲自保管?
这个问题陆小凤想过却不敢深究,将其抛在脑后。但司空摘星却始终对此挥之不去,他总觉得自己看过这本书才是。
司空摘星记得并不错,他确实看过《星邪剑谱》。就在二十年前这本书还收在宋茨书房的书架上。虽然书房的书大部分书都是当年卜算子收藏整编的,但有宋茨毕竟有个翰林大学士父亲。但凡入了手的书,就算不看他也会抄入书录里面,何年何月从何而来。之后几时几日看,看至何处感受如何,甚至借与过谁人或送与谁人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宋茨从他父亲哪里唯一学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