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长（清穿）》文禾

31、第 31 章

　　“咚咚咚——”墙上的老式钟表已经敲了三下，我摸着瘪瘪的肚子暗自叹息：皇帝果然是皇帝啊，让人等都不需要理由的。
　　“皇上驾到——”太监尖尖的嗓音响了起来，我们正准备跪下接驾，那声音又接着喊道：“皇贵妃娘娘驾到——”
　　我愣了一下，皇贵妃？佟佳氏也来了？心中不由暗喜，看来自己的推测没错，她果然还没忘了我。嗯，这样的话......希望就大了很多呀！
　　行过礼后，康熙便向徐日升询问有关西方乐理的一些问题，虽然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十分粗浅的知识，但在这个时代，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能抽出时间来专门学习，已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佟佳氏笑眯眯地把我叫过去，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也十分配和，乖巧地回答每个问题，还关心她最近身体好不好，心情怎么样，还问了四阿哥好。佟佳氏一脸开心，连连夸我乖巧懂事，是个贴心的可人儿。
　　听完我和徐日升的合奏后，康熙连连点头，还考了我几个小问题，虽然回答起来易如反掌，但我仍故意答错了两道，并且尽量不使用专业词汇。康熙可是个精明的人，他要是认真追查起来我会很麻烦的，虽然对于被国家大事缠身的他来讲，我只不过是个有些超出常人聪慧的小女孩儿而已，但我不想、也不敢再冒险了——这里不是余姚，更不是我熟悉的故土北京，没有强有力的后盾，在这权贵云集的后宫，我每一步都必须要慎重考虑。我已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了，我身后有整个竹桥黄氏，我的栖息之所，我今生所有情感的枢纽和寄托。
　　随后徐日升便开始讲课，我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一会儿铺纸，一会儿磨墨，一会儿又替他们翻谱子、做记录，脑子里不停地转：到底找谁做突破口呢？康熙，佟佳氏，还是......年纪尚幼的皇子公主们？忆起那双冷傲的眼睛，我立刻把最后一个方案删掉——这些金枝玉叶从小接受的便是“人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教育，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大概是不屑于和我这种平民女孩儿打交道的，我也别自讨没趣了，应该要把这有限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刀刃上。

　　上完课后，我走到佟佳氏身边行了个礼：“娘娘上次赏给眉儿好些稀罕物什，眉儿很喜欢，今儿也给娘娘一份儿回礼，不过，这只是眉儿自己做的民间的玩意儿，想来比不上宫里的东西贵重.....”说着我拿出一个刻有Kitty猫的南瓜，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佟佳氏会喜欢吗？上次我是见着她有好几个绣样中都出现了猫，虽然不知为何她没在承乾宫里养一只，但我仍猜想她应该是很喜欢猫的。可此刻，我的心情还是很紧张。
　　猜对了，还是.....错了？
　　佟佳氏接过南瓜，端详一阵后惊喜道：“这是....猫？！好可爱呀！”
　　“哦，让朕也看看。”康熙接过南瓜，仔细打量一番道，“呵呵，还真是很别致啊，你自己想出来的？”
　　“嗯，家里还有十二生肖的南瓜呢。”我见佟佳氏很喜欢，松了一口气道，“这是江南民间立春时候的习俗，每年我们都要做好多呢！”
　　“南瓜呀，在西方每年十月三十一日的万圣节上，人们要用萝卜制作出一盏盏精美的萝卜灯，用它来祛邪避鬼。可是到这儿之后我发现南瓜不论从来源和雕刻来说都比萝卜胜一筹，于是都用南瓜灯了。”
　　接着徐日升怀念地说起源于古代爱尔兰的萝卜雕空当灯笼的故事——一个名叫 JACK 的人，是个醉汉且爱恶作剧。一天 JACK 把恶魔骗上了树，随即在树桩上刻了个十字，恐吓恶魔令他不敢下来，然后 JACK 就与恶魔约法三章，让恶魔答应施法让JACK 永远不会犯罪为条件让他下树。 JACK 死后，其灵魂却既不能上天又不能下地狱，于是他的亡灵只好靠一根小蜡烛照着指引他在天地之间倘佯。在古老的爱尔兰传说里，这根小蜡烛是在一根挖空的萝卜里放着，称作“JACK LANTERNS”。
　　“咕咕——”此刻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窘得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康熙哈哈一笑，便让太监传膳。
　　用过饭后，康熙便说要去处理政务，佟佳氏此时开口道：“皇上，臣妾真的很喜欢这孩子，要不把她留在宫中陪臣妾几日吧。”
　　“嗯，也好，四阿哥平日都在念书，有这么个有趣的女孩儿陪着你也好解解闷儿。”康熙点点头，看着我说，“黄姑娘觉得如何呢？”
　　“谢皇上隆恩，谢娘娘厚爱。”
　　第一步，搞定！接下来，便要想办法打听大宝的确切下落，究竟在哪个宫干活儿。一路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承乾宫。
　　“四阿哥还没下学吗？”佟佳氏问道。
　　“回娘娘的话，还没。”疏影福身答道，“小英子回报说各位皇子和侍读们都还在兆祥所背书、温习功课，一个都没走，好像说是明日皇上要在几位大学士面前考较他们的学业。”
　　佟佳氏闻言皱了皱眉，轻声叹息道：“都还没吃饭啊！唉，禛儿又该瘦一圈了。”说着便让暗香把饭菜热热，等会儿给诸位皇子都送去。
　　“娘娘，皇上不是规定皇子的侍侯人只准在窗外或明间听差，各处太监也不许在窗外行走，否则便要受到惩办么？”我抬起头建议道，“不如由您亲自送去吧，这个皇上可没规定不许。您是后宫之主，亲自关怀一下众皇子是应该的嘛。”
　　“嗯，是啊。看我，一着急就给忘了。”佟佳氏点点头，赞赏地笑道，“眉儿心思真是灵，还好提醒了我，不然可是坏了规矩。”说着吩咐暗香不必热饭菜了，把宫里的点心都带上即可，临走时又让疏影把四阿哥的那份多放些他平日喜欢吃的。

　　跟着佟佳氏和暗香、疏影，我终于来到了一直好奇的众皇子读书的地方——兆祥所。
　　“皇额娘吉祥！”“皇贵妃娘娘吉祥！”
　　见到佟佳氏，皇子和侍读都站起身来行礼问安。
　　“都起吧。阿哥们都辛苦了，这儿有些小点心，大家先垫垫肚子吧。”说着叫暗香和疏影把点心分给几位皇子和他们的侍读。我抬头数了一下，一共有七位皇子，除去已夭折却序齿的六阿哥，应该八阿哥以上的全到齐了。
　　最显眼的便是位于正中，身着明黄色旗装的皇太子，我记得他大约十三四岁，生得挺高大，样貌也有些像康熙；另外一个大一些的应该是大阿哥，就长相、气质而言我个人以为他比皇太子更man，听说他已经开始在军营里锻炼，看来康熙是有心把他培养成“将才”了；还有两个与四阿哥年纪差不多的应该是三阿哥和五阿哥，最小的两个离我最近，应该就是七阿哥和八阿哥。
　　看来传言中那个辛者库的宫女长相果真很不错呀！嗯，也难怪如此看重出身家世的康熙会“出轨”了。我一边欣赏着粉雕玉琢般的八阿哥，一边想着听来的各种八卦。
　　“眉儿，你也吃一点吧，上次你就挺爱吃这‘萨其马’的。”佟佳氏刚坐下来，就把我叫到了身边。
　　“谢娘娘！”我心里涌上一阵温暖，一想到之前的种种算计，心中不由浮起愧疚之情。
　　看得出来皇子们真的是饿了，虽然吃得很克制，但嘴就没停下来过，看到可爱精致的八阿哥吃得有些噎住了，旁边的侍从却不知道递水，我想都没想便拿起手边的水杯递给那个侍从，结果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我的意思，弄得我直想翻白眼——在宫里居然活下来了这么笨的人！晕，水都洒在书上了！
　　我无奈地指了指书，他才后知后觉地拿起绵巾擦拭。
　　封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唔，原来是《论语》呀！看来他才入学没多久。
　　我转头打量八阿哥，正巧他也在看我，生着与其他皇子显著不同的双眼皮，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有些好奇也有些疑惑。
　　“哦，还忘了跟你们介绍了。”佟佳氏拉着我的手说，“这位是梨洲先生的孙女儿黄姑娘，也是纳兰侍卫在江南收的女弟子，你们皇阿玛曾几次夸她聪慧敏捷哩！”
　　“各位阿哥吉祥！”我立刻福身问安。
　　“原来就是你啊。”皇太子笑着开口道，“听汤斌说你念了很多书哇!两三岁就开始看《战国策》了。”
　　汤斌？我愣了一下，哦，他好像是皇太子的老师，不过我可从来没和他打过交道啊！这话怎么又从他嘴里冒出来了？
　　没时间多思考，我简单地谦虚了一下便退到了一旁，不想多与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打交道。刚才的问话看似普通，但却用一种俯视、高傲的口吻，想来是从小便已习惯了的。
　　但我不习惯。
　　对着康熙，我觉得无所谓，就当是对长辈的尊敬了；但若换作这些皇子们.....我不确定自己能忍多久，说不准哪天一发作便把他们得罪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与他们保持距离。
　　可那皇太子显然不想放过我，指着五阿哥道：“五弟一直跟着皇太后，习汉文较晚，现在老师也都走了，不如今晚你来帮他补补课吧。”说着根本不给我开口婉拒的机会，拿起几本书便让我教五阿哥念。
　　抬头看着他微带着戏谑和试探的眼神，我心中一阵不快，但此时也无法拒绝了，只得低头接过书，福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