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惊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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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服黄百家比想象中轻松了好几倍，当我抛出南怀仁的两部著作，特别是在黄百家略浏览了《欧洲天文学》的手稿后，终于点头同意了，不过要我每次与他同去，名义上是陪他造访南怀仁，交流天文历法方面的心得。于是，我终于争取到学习西方知识的机会，在心中对自己暗暗鼓励道：
加油！已经迈出第一步啦！
四月二十五日，黄百家写了一张拜帖送去东堂，二十六日清晨，他托徐元文请了个假，便带着我和柳青坐上了去往东堂的马车。
南怀仁和徐日升两人齐齐穿着修士服，站在门口迎接我们。黄百家一下车就与二人寒暄起来，一路说笑着进了东堂。之后我就随徐日升去了琴房，跟着他学习古钢琴的演奏方法。
我虽在前世擅长钢琴，对许多钢琴名曲仍记忆犹新，但论说弹奏技巧而言与古钢琴还是有所区别的，更何况我今生这具身体并未练习过，大约又会出现“双手跟不上大脑速度”的情况吧。
我在徐日升的指导下开始慢慢练习，同时也慢慢回想前生初学时侯的感觉，努力地模仿着。而在乐理方面，徐日升显然被我学习的速度吓坏了，瞪大眼睛说我简直是音乐天才。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多年之后欧洲会出现一个叫莫扎特的神童，他才是如假包换的音乐天才；我，不过是凭着早学了十年钢琴的经历，进步才会如此“神速”。而在演奏上，我还需要多多练习，才能将脑中的知识与这具身体融合。
练到中午，我觉得饿得慌，猜想黄百家与南怀仁大约也该聊得差不多了，便出来想与他一同回府。谁知二人正谈得兴致勃勃，双手都在比划，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我只好与柳青一道留在东堂吃午饭。
说实话，我虽然在国外呆了六年，在很多观念和喜好、习惯上都有所变化，唯独饮食一项怎么也无法改变，最爱吃的总是离学校两条街的中餐馆“桐城居”，每逢跟老板（即导师）出差做课题时，最痛苦的莫过于吃饭，最兴奋的莫过于看到一家中餐馆。后来，在我的有心诱导和熏陶下，老板也深深地迷上了中国菜，于是我的留学生涯便好过了许多.......
出乎意料的，他们做的都是地道的中国菜，口味也不错，我心里轻松下来便猛吃了一顿，午饭后为了尽快消食便拉着柳青要他和我练几招。徐日升和南怀仁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俩在院中招来招往，不时出声赞叹，徐日升还跟着我们一起练了两手，比划得十分怪异，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大约下午茶时分，南怀仁还拿出珍藏多年的葡萄酒与我们共品，黄百家很喜欢它的口味，连喝了三杯，赞不绝口，后来南怀仁干脆将它送给黄百家。
抱着来之不易的葡萄酒，我们与两位神甫依依惜别，并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看来父亲以后是要常常“翘掉”明史馆的事情了。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想着：
以前就发现他和爷爷都对天文历法感兴趣，没想到这兴趣还这么大呀！嗯，对于我来说，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段时间，多积累些知识，以后才能.....
正美滋滋的想着，忽闻前方一声嘶鸣，马车猛地停住，我一时收不住去势，向前摔去。
“乒碰——”怀中的葡萄酒脱开了我的手，摔在地上碎了，鲜艳的酒色染红了马车地板。
我又是心痛又是愤怒，把什么“收敛”、“藏拙”一类的警告抛之脑后，掀开车帘跳出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没听过好狗不挡.....”
看着路中央躺着一个熟悉的人，我不禁目瞪口呆——天哪！这不是阿青的父亲么？怎么，会在这儿？
柳青此时也又惊又急，冲上前去抱住他，带着哭腔喊着“爹爹，爹爹——”黄百家皱着眉头问车夫这是怎么回事，车夫说他正好好驾着马，突然从旁边飞出一人来，幸好他驾车多年颇有经验，否则定会从此人身上碾过。
听起来似乎并不是被我们马车撞伤的呀！
我转头看向一旁已紧闭着的高大朱门，按着车夫刚才的描述在脑中重现了刚才的情景，心中也十分担心——这么远的距离被扔过来，还摔在硬地板上，很容易造成内脏震荡和骨头断裂，这些倒是次要的，麻烦的是可能会导致肝、脾破裂而大出血，进而休克甚至死亡，在如今这种没有输血、给氧、强心等现代医疗抢救手段的时代，几乎是十死无生了。
想到此处，我立马上前止住柳青毫无意义的呼唤，探探鼻子似乎已没了呼吸，摸摸颈动脉发现只隐约有微弱的搏动了，便让他与车夫将伤者平稳地抬上马车，尽快送到最近的医馆救治。我借口马车空间太小，便留了下来，说好让他们办完事回东堂接我。
黄百家一副显然不太相信我说辞的模样，只是救人要紧，他急急叮嘱了几句，留下徐府的一名侍从便随车走了。
我仰头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在夕阳余晖下闪着金光的“平郡王府”四个大字的匾额，心中冷笑不已——还有这么拽的郡王啊，都敢当街杀人了！真是让我开了眼！
刚才怕伤了柳青的心，我没敢说他父亲十有八九.....趟不过这道坎儿了，此刻心中真是难以咽下这口气，整个人都闷闷的。
一定要让他受惩罚！！！
我脑中浮出了强烈的呐喊声，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让他在这等级制度森严、毫无人权的时代受到应有的惩罚。
此时，身旁的侍从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我：“黄小姐，咱们不能站在路中间啊，还是去东堂等百家先生吧。”
我满脸不爽地横了他一眼，正准备开口拒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遂高兴地点头应道：“好，好，我们这就去！”
回到东堂，南怀仁和徐日升两人正在做祷告，我便坐在徐日升平日办公的桌边仔细阅读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发现好些单词和表达方式与现代英语都有出入，遂拿起桌上的鹅毛笔将这些的地方一一记在纸上并标注好，不知不觉天色竟已渐渐变暗了。
“小眉，怎么还不回去？你父亲呢？”南怀仁走进来问道。
我从书页里抬起头，揉揉眼睛看了看窗外道：“都这么晚了呀！唉，也不知阿青的父亲情况如何，千万别出什么事呀！”
徐日升正好走进来，听到此话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了出来，附带上什么上帝保佑啊、博爱啊、怜悯一类的教义，显然对了他的胃口，于是滔滔不绝地赞美起圣洁伟大又无暇的耶稣。我慢慢地将话题往平郡王的身上引，而此时南怀仁突然开口截住我的话，对徐日升道：“我们明日不是还要去宫中授课吗？现在也该准备准备了。”接着又转过头对我说：“我明日去教授皇帝陛下几何，徐神甫教授西方乐理基础，小眉姑娘有兴趣一起去么？你应该能有很多话同皇帝陛下讲吧。”细长的双眼镶在深凹的眼窝里，熠熠地看着我，似笑非笑、若有所指的样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我的这点小把戏完全瞒不过这位已在中国呆了近三十年的“中国通”啊！
想到自己已经郑重答应过黄百家不招摇、不出头了，权衡之下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了，修理那个平郡王应该还有法子，只是要再仔细想想，慢慢找机会。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于是我便婉言拒绝了，点上灯继续低头看书等着黄百家来接我。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惊变(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