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方外懒人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上书房一时间安静的可怕，炭火‘噗嗤’一声微炸仿佛地动山摇，太子一身精致华服，看着就金尊玉贵，而那夏侯峥……本就穿的寒碜的很，站在太子边儿上，显得跟个要饭的似得。
　　一个精致的跟雕的娃娃一般，一个面上胎记纵横，面相凶恶，带着这样的人岂不是失了东宫颜面？

　　文帝最先回神，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铄儿，为何选了夏侯公子？”

　　“他最高啊。”景铄似乎有些冷，缓缓的将手交叉放在自己袖子里，面上带着些倦色：“身子骨看着也结实，父皇，你瞧瞧他们……”
　　景铄手指指那些皇子黄孙：“一个个还没儿臣来的结实，哪儿能护得住儿臣？”

　　他语中毫无鄙视或是轻蔑之意，似乎就是实话实说，弄得一群人打量完夏侯峥，默默看自己的身板儿，素闻太子懒散成性，莫不是找个结实的找伴读代写功课？代挨板子？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皇后冷眼看着景铄，忽然翘班定定一般道：“既然太子喜欢，那就这么定了吧，皇上您说呢？”

　　“臣不服！”忽然一孩童大喊，声音带着些哭腔：“皇后娘娘，凭什么让他做太子哥哥伴读？”

　　众人惊声回头，上书房门口站着一粉雕玉琢的娃娃，看起来大概十岁左右，胖嘟嘟的，打扮的异常可爱，他估计是跑过来的，大冬天的满头大汗，恭恭敬敬的给帝后行礼。

　　夏侯峥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登时气闷，他本就是将这段时间皇后和景铄的不合看在眼里，算在心里，他不确定景铄会选谁，但确定景铄会选个对他毫无用处的人……这就够了，来瞎猫碰死耗子的，没想到眼看碰上了出来个截胡的，还是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敢这时候闯进来定是有背景的，他扪心自问，自个儿本来还有张脸，现在也没了，身材壮实……可是大字不识几个，要身家吧他是个弃子，越想越凄凉，不由在景铄耳边嘟囔道：“太子，你可不能始乱终弃。”

　　景铄拧眉，不可思议的看着夏侯峥，夏侯峥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觉得自己猜对了，这太子果然是要抛弃他，不由急了：“嘿，是你先选的我啊，随便来个人就不要了，那我多没面儿啊，始乱终弃是要遭天谴的……”

　　“闭嘴！”夏侯峥正值换声期，声音难听的仿佛无数只鸭子在景铄耳边嘎嘎的叫，景铄此时真有点后悔，丑就得了还没什么学识，连词儿都不会用：“再多嘴孤真弃了你。”

　　夏侯峥一瞪眼，景铄眉头一扬，登时屁都不敢放似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儿，只是一双眼幽怨的盯着景铄，怨妇一般，盯得景铄浑身起鸡皮疙瘩，再瞧瞧那跪在殿中哭的泪眼朦胧的小娃娃，一口一口叫着自己“铄哥哥”只觉得头皮发麻。

　　“……呜呜呜，铄哥哥小时候还，还说要娶我为妻，怎的如今，如今……”

　　“！”
　　景铄还未认出来这小娃娃何许人也，蓦然就听到这么一句，夏侯峥八卦兮兮的叨叨：“我滴个乖乖，是你姘头？”

　　“姘你个头？！”景铄顶着满殿的目光，再也不能置身事外，皱眉扬声道：“话不能乱说，孤什么时候与人有了婚约？”
　　“再者说，你是哪位？”景铄平生最烦有事儿没事儿哭唧唧的：“行了半天礼，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孩儿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下子泪奔，哇哇大哭：“你果然是忘了我了，忘了我了，你曾说最见不得我哭，我哭了你心疼定是能认出来呢……我哭了这么久，你，你……”

　　众人诧异的看着景铄，没想到冷冰冰的太子说起情话来毫不含糊，皇后笑吟吟的问：“铄儿？此话可当真？”

　　景铄爱面子，十岁以来就没这么丢面儿过，此时仿佛是怎么着了别人一样……觉得自己颜面尽失，然而一群人眼巴巴的盯着他，只能实话实说道：“父皇，母后……儿臣幼时见到美人哭泣，都是这般说的。”

　　景琨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看美人哭泣不忍，可也不必这般……从话本上学到一句话就处处用吧。”

　　“年少无知，皇兄莫要取笑。”景铄唇角微勾，低头去拉那小娃娃：“儿时稚语，不必放在心上。”

　　那小娃娃实在是被惊住了，咬着唇问他：“你对谁……都是这般说的么？”

　　景铄暗骂爷们儿怎的这般叽叽歪歪，面上冷漠点头，小孩儿登时嘴一咧，哭的差点喘不上气，颇有气吞山河之势，景铄束手无策，不由向景琨和景岚求助，两人面面相觑，文帝似乎乐的瞧热闹：“铄儿，你知道他是谁么？”

　　景铄虽然和文帝没那么亲昵，父子关系却也是不生疏的，登时有些无奈：“父皇……”

　　“臣乃镇国公之孙——唐翕。”唐翕哭登时打嗝儿，双眼红通通的：“你还说我最好看，最喜欢我。”

　　景铄脸色更冷，第一次觉得自己以脸看人是不是过于肤浅？

　　“我们同为男人，定是必能成亲的，况且那些都是玩笑之语，臣也未曾当真，只是青梅竹马，太子，可否让臣成为您的伴读？”唐翕也是倔得很，他这次来目标明确，镇国公之孙绝不是只会哭闹的小娃娃，铄不由怀疑刚刚哭闹的小孩是否真的是他。

　　景铄道：“孤已有伴读。”

　　“只是太子您选的，还没定下来不是吗？”唐翕瞥了夏侯峥一眼，不屑溢于言表：“夏侯公子可担得起这般重大的责任？”

　　“别的不敢保证。”夏侯峥忽然一笑，红色胎记呲牙咧嘴一般，朝文帝行礼：“至少臣不会殿上哭闹失仪。”
　　“你！”唐翕瘪瘪嘴：“你这粗人，怎懂我等思念之情？”
　　夏侯峥嗤笑，他对这种话最是不屑，忽然也懒得争辩了，慢声道：“太子的伴读，自是由太子殿下定夺的，你我再争吵也无济于事。”

　　景铄闻言睨了夏侯峥一眼，算你丑八怪知道孤是你此时唯一的靠山，且这般闹剧也着实丢人，他几乎能想象最近这段时间他将成为奴才大臣们的茶后谈资，对唐翕更是厌烦：“唐公子来晚了些，昨日父皇下旨，有意竞选伴读之人需卯时到上书房，此时已是巳时，况且你到时，孤已经选好了伴读，怎能因为你说变就变？”
　　“孤是喜好颜色好之人，只是……”景铄大大方方承认，不紧不慢道：“孤也不是为了颜色不顾大局之人，那般岂不是昏庸好色之辈。”

　　“再者说，幼时无心之语怎可这般放在心上，选伴读又怎能因幼时之语而定，那般糊涂怎能服众？”

　　景铄历来少言，此时一连串下来让人瞠目结舌，原来他也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唐翕被呛的哑口无言，景桓在知道唐翕身份那一刻面色就不大好看，没想到景铄真的将这唐翕拒之门外，不知道景铄是真蠢还是假蠢，但如此这般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围观良久站出来忽然对夏侯峥道：“上次之时是景桓鲁莽，还请夏侯兄莫怪。”

　　夏侯峥看了景铄一眼，不甚明显的笑笑：“大殿下莫要放在心上，还要谢过太子殿下才是。”

　　“是。”景桓叹气，诚意十足的给景铄做了个揖，朗声道：“皇兄一时昏了头多亏皇弟打醒不说，事后与皇兄赔罪，竟将自己伤了，算来皇弟也算是为夏侯公子挡了过，想来你与他投缘，不然你一向性冷，怎的忽然就救了他，今日又选了他做你的伴读。”
　　“这是你们的缘分。”

　　景铄知道自己成为太子景桓颇为不忿，此时这话……不过景铄喜欢他这样的说话，警告的瞥了夏侯峥一眼，记住了，他可是因为这丑八怪才遭了罪，以后成了他的伴读，万不能做白眼狼！
　　“皇兄严重了，不过夏侯公子确实是孤最合适的人选，父皇，”景铄对皇帝行礼：“儿臣的伴读就定了吧。”

　　唐翕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还没回神景铄就要定了！
　　他转身就要请旨，只听文帝愉悦道：“既然铄儿这般满意，那就定了吧。”

　　“皇上……”

　　“翕儿莫要胡闹。”皇后微微一笑，慢声道：“你来晚了些。”

　　唐翕怔怔的看着她，泪眼朦胧道：“臣与祖父快马……”

　　“唐公子累了，来人哪，带他下午歇息吧。”殷淑尤眸色一冷，笑着道：“去歇着吧，亏得你有心，闹着你祖父与你一起赶过来，老人家身子禁不起折腾，你也忒胡闹了。”

　　景铄冷笑，原来是这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景铄浑身一寒，母后是否将他所有的路都算好了？那丑八怪会怎么样呢？自己儿子尚且毫不手软？
　　夏侯峥能活下去吗？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开始选伴读，俩人窝在后面儿也没人注意，景铄半晌回头，夏侯峥正百无聊赖的四处瞎看，头也不回的低声问：“啥事儿？”
　　“唔……你能在这儿活下去吗？”
　　夏侯峥没立刻回答他，想了半晌凑到他耳边分享秘密一般伸手比划，嘿嘿一笑，一本正经道：“老子还能活五年。”
　　“太丑了你。”景铄眼睛一疼，蓦然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轻轻踹了他一脚警告道：“不许笑。”
　　“你不懂。”夏侯峥气的嘴快歪了，狠狠一咧嘴，笑的像夜叉：“这叫丑俊丑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