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访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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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有客人来。
为什么要说又？
本来除了那个时不时来骚扰一番的冷霜城，傲峰之颠是鲜有访客的。
不久前箫中剑带了个娇气的姑娘回来，然后跟着来了个戴面具的男人，他似乎很怕冷，自始至终都裹着一床棉被走来走去。接着他带走了姑娘。再然后又有个红头发男人寻上门来打架，打了一次不过瘾，还来打了第二次。后面那次打到披头散发面目全非，留下一封信，说什么不能再做没立场的朋友。
他说的话宵听得迷迷糊糊。
大多数情况下，别人说的话做的事宵都不太懂，这个世界上没有另一个姥无艳，不仅能耐心给他解惑，更不会动不动就叫嚷“再和你讲下去我要抓狂”。
还好这次的客人不是来打架的，否则傲峰之颠就没有可以避风的山洞了。
宵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个访客，莫名地松口气。
“箫大哥，小师父和无患来看你了。”
“冷死我了，你住在这种地方是存心想冻死我们吗，ㄎㄎ？！”猫大人露出脸，一哼一团浓浓白雾。
“猫？”宵错愕地盯着来客之一，那毛茸茸的耳朵，毛茸茸的爪子……
“没礼貌，要叫我猫大人，ㄎ。”
宵眨了下眼，用一贯的慢慢吞吞、一字一顿的腔调问：“为什么你是站着？为什么你能说话？为什么你像人一样？”
“因为我是活了五百年的妖猫，不是普通的猫，懂了吗ㄎㄎ？”
“妖、猫……”宵念着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蹲下身抱着膝盖，闭眼沉思。
金无患好奇地看着他，问：“箫大哥，他在做什么？”
“唔，比对猫和妖猫的数据，并加以整理存储。”
“啊——好厉害。”金无患挪到宵旁边也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后者肩膀。
没反应。
再碰了碰，依然没反应。
“还需要一会儿……”
箫中剑话没说完，宵腾地站起来，太快的动作撞倒了凑近观察的金无患。
“对不起。”
“没关系，我自己不好。”金无患拍拍沾上冰雪的袖子。
雪枭从他们侧面转个圈飞过来，停在宵肩头，宵转眼对它说：“今天来的客人，叫，叫——”
“我叫金无患。”
“我叫奈落之夜·宵，这是雪枭。”
“你喂的吗？”
“我不喂它，它自己找吃的。”
金无患显然对雪枭很感兴趣，他伸出手，却顿在半空：“它会咬人吗？”
“我没见过。”
“它会咬我吗？”
“不知道。”
金无患思忖了会儿，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小心翼翼拿一根手指去拨雪枭飘扬的翎毛，雪枭像没有不良感觉，他就把手绕到雪枭脑袋后面，轻轻摸了一下它的后颈，雪枭只是偏了偏头。
“它喜欢你。”宵说。
“真的吗？”
“嗯，平常它不让陌生人摸它。”
金无患很欢喜地笑：“好可爱的雪枭。”
他大着胆子一遍遍抚摸雪枭，雪枭拱在他手心里蹭脑袋。
“阿嚏，这个地方真的会冻死人，ㄎ。”猫大人把头也缩进大氅里。
“进去喝点酒暖身吧。”箫中剑带路朝一边的山洞走去。
猫大人跟了几步，扭头道：“你要不要过来？”
金无患瞧着宵：“你要去吗？”
“我不去。”
于是他回答小师父：“现在不过去，我要跟宵一块儿。”
猫大人耸了下眉头：“太冷就自己进来，ㄎㄎ。”
“哦。”金无患捏雪枭翅膀扯着玩，雪枭觉着不舒服，扑哧扑哧挣脱，飞走了。
金无患失望地望它渐渐远离视线，消失在茫茫雪岭间。
“为什么你要留在外面？”宵问他，“他们都进去了。”
“因为我想和你呆一起。”
“为什么？”
“啊……阿嚏！”
宵眨了眨眼：“我们去那边背风的岩石下面坐吧。”
光秃秃两丈宽的岩石底下，正好有一小块凹地，他们挨肩坐在里面，金无患觉得没那么冷了。
宵继续问他：“为什么你想和我呆一起？”
“我觉得舒服。”金无患看着他，两只手扶在膝头上，“我们，有很相似的感觉。”
“嗯？”宵侧着脸，疑惑地瞧着他明亮眼睛，“难道你也不是人，是制造出来的武器？”
“武器？什么意思？”
“我不是真正的人，我是被制造出来的杀人武器。”
金无患瞪大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宵，最后一拳锤在宵的肩，“骗人！”
“我从来不说谎。”宵转过头盯着突出的，积累了纯洁白雪的山岩顶端，一五一十地给金无患讲他的那些往事。
“宵——”金无患的脸上散发出一种异常崇拜无比向往的神情，“你真的好厉害，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小时候一直跟爹亲在一起，没有见过外面，后来遇见了两个师父，他们带我离开家去了别的地方，后来我和小师父呆在空谷神社，看见了很多求神拜佛的人，小师父藏在我背后跟我说，好人和坏蛋只要看眼睛就能分辨出来——宵，”他认真地看着宵的眼睛，“你是真正的人，你有一双好人的眼睛。”
宵泉水一般纯澈的瞳人，倒映着金无患的诚挚微笑。
良久，宵的唇线翘了起来：“你也有双好人的眼睛。”
“嘿嘿。”金无患露出一排白牙，羞涩地垂下睫毛，“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他谨慎地伸出手，覆在宵的手背上，“我只有两个师父，正在努力练习剑术，不太会说话，不懂很多事……”
“可以。”宵翻过手握住，“可以做永远的朋友。”
“太好了！”金无患两手抓着他，喜悦地摇晃，“我也有朋友了。”
“不过，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人做的事说的话，我总是不明白。”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去弄明白。”
寒冷的傲峰之颠，小小的避风地，两朵凝晶花并蒂盛放开。
“呃，宵，你知道箫大哥为什么要到傲峰来吗？我们费了好大番工夫才来到这里，人家都说，傲峰是住不了人的地方。”
“箫中剑和我讲过，他是为了找一口神器……”宵一边回忆，一边又一五一十地给金无患说箫中剑的故事。
“冷醉真是个笨蛋，被冷霜城骗来骗去，还帮着坏人打箫大哥，活该。”
“不过我觉得……”宵想了想说，“箫中剑一定很喜欢冷醉。”
“诶，为什么？”
“因为他说到冷艳的死，像我眼睁睁看着凝晶花被别人抢走，很悲伤，但是他对冷醉的死，就像我对姥无艳，是一种心痛。姥无艳曾经对我说心痛是因为思念，思念是因为，爱。”
金无患懵懂地望着宵，这种推理有些超出他的思考范围：“爱？和我爱箫大哥、小师父一样吗？”
宵摇摇头：“那是另一种特殊的感情，想要把对方捧在手心里，保护对方不准别人欺负他，随时惦记着对方，希望每天每时都能看见他，想要永远在一起。”
“——难怪我觉得箫大哥，比以前沉闷了。”
两个人一时无语，默默替箫中剑叹息。
“有了。”金无患忽然拊掌欢叫，“小师父告诉我，如果想吃的苹果掉在地上摔坏了，就去拿另一只。那么我们让箫大哥爱上别人不就好了！”
“……对呀。”仿佛终于拨雾见日，宵也兴奋起来，拍着金无患夸奖他，“你真聪明。”
金无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根。
接下来，两个人为了人选开始热烈讨论。
“你常和他在一起，有没有注意到他和谁比较接近？”
“前段时间他出去了好长时间，我不知道他和谁接近。”
“最近呢？”
“唔……那个跟他打架的红头发男人，叫朱什么，箫中剑看了他留下的信，很伤心的神情。”
“为什么？”
“因为那个朱什么说，不和他做朋友了。”
金无患啃指头思考小半晌：“也就是说，本来大师父很喜欢和他做朋友，他不愿意，所以……”
“那个朱什么头一次来的时候，跟我讲，箫中剑中了特殊的咒术，需要特别的东西才能解开。后一次要走的时候，我看他的背影，很孤单。”
“说不定，那个朱什么，本来也是喜欢箫大哥的。”
“啊，是被谁强迫着分开吗？”
“原来是这样啊——”
两个人发出惋惜的感叹。
“假如箫中剑能和那个朱什么重新在一起的话——”
“那个朱什么就能取代冷醉让箫大哥爱了。”
“对。”
金无患拉住宵：“我们现在就去和箫大哥说，让他去找那个朱什么吧。”
宵一边应声一边和金无患一起跑进山洞。
“箫大哥，箫大哥！”金无患喘口气，急切地说，“那个朱什么，去找吧。”
箫中剑用一贯的千年冰层似的平静，看着匆匆奔来的两个人：“什么朱什么？”
“我告诉他前几天有个来打架的朱什么，你和他感情本来很好。”
“箫大哥，不要为冷醉难过了，已经死了的人不要再思念，还有别人可以爱啊。”
“箫中剑，我们商量了，都觉得你应该去找那个朱什么，他很强，而且有主见，不像容易被骗的人，你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
“箫大哥，你告诉过我只要坚持就能达到目标——”
“啪”，箫中剑捏碎了手里的酒盏：“猫大人，立刻带金无患离开傲峰。”
“嗳嗳，还和以前一样，被说中心事就装生气，ㄎ。”
“箫中剑，你以前做事总是优柔寡断，结果没了冷艳，没了冷醉，你还想这样遗憾一辈子吗？”
“箫大哥，你和金无患一样不好意思吗？那可以让小师父帮忙。”
“嗯，我没有反对的意见，哼——只是，萧无人，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有这种爱好，ㄎㄎ。”
箫中剑无力地抚眉心：“我没有……”
“不用烦恼，你老爹和大哥都不在了，你要怎么做选择，要喜欢谁都没有问题，ㄎㄎ。”
“箫大哥，快点去，就不会再心痛了。”
金无患和宵一致坚定地在箫中剑身边轮番“劝说”。
“箫中剑，那个朱什么虽然说不和你做朋友，但也很难过，说明他同样在心痛。”
“心痛是因为思念，思念是因为，爱。”
“——妖猫，现在立即马上把金无患带走，以后再也不准上傲峰——”
“萧无人，你叫我什么ㄎ？！”
“宵，不要让我见到你，还有，不准再见金无患。”
“诶？”凝晶花们异口同声，惊诧道：“为什么？”
尾声——
后来，宵想起那一天，一直都觉得十分美好，因为他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是箫中剑莫名其妙的心情差，竟然武断蛮横地要他和刚刚熟悉的朋友金无患绝交。
会不会是由于自己受了挫折，便迁怒他人呢？真是个不成熟的大人。
由于箫中剑的冷漠无情，宵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见到金无患，非常想念的时候他离开傲峰准备偷偷去找他，继续商讨一些上次都不明白的事。
他来到临近的城镇，听见了一个凄婉的故事，那里面的两个主角彼此真心相待却被家人拆离，结果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双双化蝶而去。
宵抬头望着明媚阳光下缤纷飞舞的桃花瓣，深深地叹口气——
原来箫中剑是想要我和金无患化蝶啊，为什么他不明说呢？真的是……虽然我们变不成蝴蝶，但是逮蝴蝶我最拿手了，这次就带几只回去送给他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访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