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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花好月圆·拨浪鼓 ...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元凰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和生在皇家的每个孩子一样,天际刚微泛白,元凰就被唤起来,迷迷糊糊中穿上衣服,迷迷糊糊中进到太学堂,迷迷糊糊中没听清先生的话,小手心挨了两板子。
先生没有使大力,手心只是有点麻疼,元凰眨眨眼,一些水光在眼底上闪动。
伯英悄悄戳弟弟,说:“看,爱哭鬼又撇嘴了。”
仲远瞥他一眼。
先生咳了咳,拎着戒尺负手回座,抄起书卷单点伯英背诵头天功课。
元凰一面抹鼻子一面跟着默默念头晚背得滚瓜烂熟的课文。
皇叔对他讲过,男儿流血不流泪。
他是北嵎皇朝的继承人,他不可以软弱。
从太学堂出来,天上飘着细小的雪花。北嵎的冬天很冷,新年总是白色的。
侍女抖开一件雀绒大氅披在元凰身上,绕身过来给他系上带子。这件大氅是前年皇伯送的生辰礼物,元凰特别喜欢,因为它有很软和的貂毛镶边,挨在脸边舒服极了。
元凰摸了摸那些小绒毛,又蹭了蹭,想起太傅的毛毛圈扇子。白的掺一些墨绿的细毛,有银色的丝绦垂挂着,摇晃起来,毛尖儿就像风吹过的雏鸟的翅膀一般颤抖。元凰第一次被领着去见太傅时,看太傅手里的毛团看呆了,心里念着“好想摸好想摸……”,三王爷咳嗽了一声才惊醒了他,忙忙跪下磕头。
玉太傅住在皇宫外面一个叫做萧然蓝阁的地方,不能随便出宫的元凰只去一次。
自由自在地走在苍翠的竹林中,元凰觉得比走哪条路过哪道门都得按照规矩来的皇宫,有趣多了。他一个人转来转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站住不动了。
四周是看起来都一个模样的竹子,脚下没有作为标志的石道,身边没有一个引导的侍从,似远似近飘渺的奇异乐声中,元凰茫然无措,起初的新鲜劲渐渐褪去,他有点害怕。
如果从此困在这竹林里,是不是就再看不见温柔的母后、和气的姑姑了?还有总是陪他玩的小舅舅,和总是很严厉的皇叔,也都看不见了吧。
皇叔——
“身为皇朝继承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认输,即便在最艰难的环境中……静下心,仔细观察……”
元凰擦了擦眼,再去望周遭竹林。
右前方的竹叶似乎和别的不同。
元凰慢慢走了过去。
一炷香加一盏茶的时间,玉阶飞在他的萧然蓝阁里接待了小小年纪的太子元凰,他泡了杯香醇清茶,递给元凰,赞许地点了点头。
元凰累了,他道了声谢谢接过茶,一口一口地喝完。
那天太傅教给太子,“重渊不洞地,则不能含螭龙吐吞舟;峻山不极天,则不能韬琳琅播云雨”。
不过,在平时,太傅的授学地点就在东宫偏殿,每当元凰由太学堂回东宫用过早膳到偏殿去,玉阶飞一定是已经准备好,摇着他的毛毛团扇子在等待。
太傅教授的内容和太学堂截然不同,字眼都是艰涩难懂的,太傅往往是念完一句便停下来让元凰复述,然后再细细拆开了讲,又举出相应的浅显例子,有时候就拿元凰日常见得到的比拟,诸如太后为什么不让她的侍从长的叔叔做步军校,三王爷为什么格外提拔一位翰林院修撰。
午后,元凰被服侍着躺在软榻上小憩,玉阶飞就坐在他身边讲有趣的小故事,声调渐渐低缓下来,元凰睡着了。
午休结束是习武时间。通常三王爷会过来监督,站在廊檐底下望元凰一次又一次挥动木剑,间或高喝“手再抬高点”,或者“肩放松,腰施力”。太傅在他旁边,小声回报太子的学习状况,北辰胤皱皱眉,说:“不能太放松,可以再加点。”
玉阶飞摇头道:“这个年纪……”
“他是皇朝太子,北嵎未来的王者!”
“那也不能揠苗助长,他已经比寻常孩子努力。”
“还有十年,只有十年。”
“够了。”
这天一直落雪未停,柳絮一般的雪花飘在元凰的头上,须臾就消失了。
元凰并不觉得冷,他满头热汗,气喘吁吁,真想歇手休息啊,可皇叔一双利眼盯着,他丝毫不敢松懈,两手紧握越来越沉重的木剑,尽量快且准地朝面前伪装成对手的木桩砍下去。
北辰胤望了下天色,说:“可以了。”
元凰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成何体统。”皇叔低哼一声,元凰连忙攀着旁人的手站起来。
接下来,若是在平日,稍事休息便用晚膳,然后前往慈宁宫问安,然后回来晚读,再然后是就寝。
太子殿下的生活其实很枯燥,一年中只有几次机会能稍微改变几乎恒定的日程,比如庆典,比如祭奠,比如过新年。
同所有孩子一样,元凰最喜欢新年,不仅不需要起大早读书,不需要努力砍木桩,他可以偎在母后身边讨糖果子,可以缠着皇姑姑嬉闹,皇叔的脸色也不会那么冷肃。而且啊,年岁差不多的小舅舅还会带着好多好玩的东西进宫,都是在皇宫里看不见的玩意儿。
“元凰元凰,快过来,看我带了什么。”
元凰丢下云片糕跑过去,长孙祐达叫人打开银钿嵌螺小箱子,零零碎碎大半箱的花俏货。
“还有这个,化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学会了一首新曲子。”
祐达掀起罩布露出金丝笼,给元凰看养了半年的鹦鹉,他轻敲笼子,吹着口哨逗鹦鹉说:“唱啊,唱早上那首‘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
鹦鹉在笼里踱了两步,一声不吭。
祐达有些急,拍着笼子恐吓道:“不给面子,晚上把你烤了下酒。”
也许是感受到性命危急,鹦鹉扑棱着翅膀跳转几圈,“嘎嘎”清了清喉咙,张口终于唱,“太阳当头照……小鸟说早早早,晚上祐达起夜摔大包——”
屋里听见的人都笑开了,元凰扑到姑姑怀里笑得流眼泪,伯英和仲远一起憋着气指指点点,祐达更急,一边晃笼子一边嚷嚷:“存心的是不是?不先摔了你我就不是国舅爷!”
长孙护低声呵斥他:“说什么呢?!”
“算了,过年嘛,高高兴兴的。”太后招手让祐达过去,拍了拍他脑门说,“又添一岁了,心思多放些在正经事上,别老是只顾玩你那些鸟儿啊蛐蛐儿啊,知道了吗?”
“知道了,姐姐。”祐达跑回去罩上鸟笼,小声地哼哼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凰凑过来问:“什么收拾?”
“呃,没什么。”祐达抱着金丝笼交给随从,“好生放回府里,一根毛都不许少了。”转念想起一件事,“姐姐,我有个朋友,挺不错的人,可不可以带到皇宫里来长长见识?”
“皇宫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真是个很好的人嘛。”祐达在太后旁边手舞足蹈的,“相貌好,头脑好,真是样样好,哥也见过的,你说是不是?”
被问到的长孙护想了想:“你说楚家小公子?”
“对呀,前几天你还夸人家来着。”
“唔,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长孙护跟太后解释说,“京城商贾楚王孙的公子,年岁虽小却比普通孩子更懂事。”
“就是啊,姐姐,哥都说好话了,你就答应了吧。”
太后望一眼三王爷,北辰胤端着茶盏点了点头,太后便说:“那你请他来,但是,不可以在宫里乱走。”
“知道了,我带他,保证不会走丢。”祐达欢喜地立刻去找人,差一步出门又折回来,在银钿嵌螺小箱子里翻拣东西出来。
“元凰,专门给你定做的,险些忘记了。”东西塞到元凰手上,跟着再跑出去。
元凰认得这逗小孩的玩意儿,心想小舅舅干嘛特意定只拨浪鼓啊?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转动手柄,长线连接的镂空榆木球敲打鼓面,“咚咚咚”,很响亮。再仔细看,侧面的鎏金装饰,两边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手柄末端绕圈篆刻着四个字,“元——凰——专——用”。他扑哧笑了,拿给母后看。
太后开始没说什么,看到底下四个字,忍不住莞尔:“咳,真是孩子气。”
这日是元旦,下了整晚的雪在黎明前停了,微温的阳光透过薄云,给白色的皇宫添了几许流彩,便在流彩的宫殿之中,元凰主持了大朝会。
文武百官列席殿下,高呼“太子千岁”。元凰有点局促,他瞄了眼皇叔,北辰胤微抬头望着他,神情是一贯的深沉莫测。
“今日太子为千岁,明朝人人山呼万万岁。”
元凰悄悄扭头,身后的龙座金光璀璨。
只需要登上一步台阶,“太子”为“天子”,权倾天下。
可是……元凰想,那个座位硬梆梆的,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玉太傅呢?”太后忽然问。
三王爷答道:“大朝会之后,回萧然蓝阁了罢。”
“大过年的,还一个人——凰儿,请太傅过来吧。”
元凰正转着拨浪鼓吃果子,应了一声:“好。”
北辰泓放下荷叶盏,说:“我陪元凰去。”
侍从备好车,元凰牵着姑姑坐进去,北辰泓问他:“太傅最近教了你什么?”
“《春秋繁露》卷三。”
“懂了么?”
元凰抬头想了想:“一些。太傅说现在不需要全明白,先记着,往后慢慢就懂了。”
车到宫门忽然停了,车外的人说:“太傅?!”
玉阶飞就站在宫门里,元凰惊奇地问:“太傅为什么在这儿?”
北辰泓却微笑道:“太后请先生去呢。”
车里坐进三个人,顿时显得有那么点拥挤,北辰泓往边儿上靠了靠,元凰卡在中间,给太傅展示小舅舅定做的礼物,还老大不乐意地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那你带着干吗?”北辰泓笑话他,“还一路玩个不停。”
“姑姑。”元凰拽她一下,面颊略有些泛红。
玉阶飞捏着榆木球,毛毛圈扇子摆了摆,元凰挨着太傅说:“别听姑姑的,我就,就是觉得有点稀罕。”
北辰泓拍他脸:“知道了,其实太子殿下好奇而已。”她抬起头看了眼玉阶飞,“先生……呃……”
“公主请讲。”
“明天有空的话,可以请您赏梅吗?凝华殿的白梅,都开了。”北辰泓低下头去。
玉阶飞捋着元凰头饰上垂下来的丝绦,淡然道:“可以。”
元凰举着拨浪鼓一边转一边急急说:“我也要去,我要初四才开始读书。”
“好啊,明天姑姑给你备上你最爱吃的果子。”
长公主眉眼盈盈的,玉阶飞依旧似笑非笑,拿毛毛圈扇子逗元凰的脸,元凰觉得痒又想抓着毛毛玩,甩手的时候拨浪鼓上串榆木球的线缠到扇子上,一挣扎,扯下几根毛,元凰挺心疼,忙道歉说:“太傅别生气,等我长大了,给你定做一把比这个还要漂亮的扇子。”
“扇子无所谓。”玉阶飞说,“微臣只希望太子殿下能成为一代伟主。”
北辰泓出声打断:“过年说点轻松的好不好,三皇兄板着脸就算了,他生来那样,先生也让元凰喘口气吧,还是个孩子呢。”
“不是孩子,我不是小孩子。”元凰微微扭动着说,“我九岁了,就快是大人了。”
北辰泓刮他鼻子:“是是,太子殿下快是大人了,嘴上没毛的小大人。”
“姑姑——”
元凰一行回到慈宁宫,又坐了半个多时辰,长孙祐达领着人来了。他拉着那人一直带到太后面前,喜滋滋地说:“瞧吧,楚华容是不是长得真漂亮。”
楚华容低眉顺眼,神情是孩子到了陌生地方通常都会表现出的紧张拘束,但他很快就舒缓了,跪下拜首道:“草民楚华容拜见太后。”
“起来吧。”太后和蔼地打量着这位声音清亮的小公子,祐达唠唠叨叨地对楚华容说:“这是我哥哥,这是大王爷三王爷长公主,哈,旁边这个看起来很俊俏的——”他指着元凰,“就是太子哦。”
楚华容挨着一个个的行礼,祐达蹦到元凰身边,攀着他肩头说:“怎么样,比你那些宫女姐姐还好看吧,可惜不是女孩子,要不我就娶他做媳妇了。”
元凰反肘撞他一下,祐达哎哟叫一声,浑不觉兄长皱眉瞥了他好几眼。
仲远捏着一颗棋子,正要拍在棋盘上却不小心弹飞,“嘭”得击中对面伯英的脸,伯英咂嘴瞪他,仲远缩了缩脖子,转身躲到北辰泓后面,伸手摸果子,元凰和他摸到同一块,对视一眼,仲远换手改去拿云片糕。
北辰胤倒了杯茶,对玉阶飞说:“过完年,太子不去太学堂了,太傅每天早晨就过来。要不,在宫里给您安排个住处?”
“不用。”玉阶飞忖暗了会儿,“太子该和同龄人多接触。”
“伯英他们没有多大帮助,我想找些别的人。”
“嗯——”
“太傅有推荐吗?”
“香蝶馆,也许可以去看看。”
祐达挺殷勤地给楚华容看这看那,翻开他那只银钿嵌螺小箱子,掏个不倒翁立在桌上,又掏个猴子秋千摆旁边,继续掏,竟然掏出另两只拨浪鼓,和元凰的很类似,只不过一只鎏金的装饰是牡丹,手柄底下刻的“华容专用”,一只装饰着流云飞鹤,刻着“祐达专用”。
元凰禁不住好奇地问:“小舅舅,你做这么多干嘛呀?”
“朋友呗。”祐达摇着拨浪鼓,得意说,“这是证明,世界上就我们仨有,别人求都求不到。”
长孙护听着这些话,扶额想,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能想些正经事啊?!
三只拨浪鼓凑在一起咚咚响,仨孩子蹲在小箱子边儿说孩子话,片刻工夫,华容就像老朋友似的问元凰:“祐达说你晚上睡觉要踢被子,是不是真的?”
“……小舅舅,你又胡说。”
“我哪儿有胡说?上次,你住我家的时候,早上起来,被子都掉床底下。”
“那,那是夏天太热,被子自己掉下去的。”
“我被子怎么没掉?”
“小舅舅——不和你玩了。”
“哎哎,不要这么小气,最多,你跟人家说我六岁还会尿床,扯平了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
华容捂着嘴呵呵直笑,祐达看见了说:“你眉眼弯起来,更漂亮了。”
黄昏的时候又开始下雪,祐达拉着元凰和华容跑出去堆雪,伯英和仲远跟着出来,堆着堆着就打起来。
雪团飞来飞去,碎在外袍上花开似的,一朵一瓣,洁白晶莹。
庭院里嘻嘻哈哈,热闹极了,大人们站在廊檐下远远望着,北辰泓掩嘴悄悄跟太后笑道:“瞧元凰和那个华容——”
话未落,伯英的雪团丢向华容,元凰祐达都赶过去挡,撞到一起,齐齐摔俩坑。仲远绕到祐达背后,一团雪塞进领口,祐达被冻个激灵弹跳起来,抓把雪撒了仲远满脸。伯英躲在弟弟后面偷袭,打中了元凰,而华容的雪团同时中了他眉心。
玉阶飞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毛毛圈扇子摇摆两下,三王爷说:“臂上力量不足,开春应该加紧练习箭术。”
可元凰却一边嬉闹着一边想,过年真好——
即便过两天就要恢复到枯燥的太子生活中去,但偷得此刻愉快才是最要紧。
孩子心思如雪花,纯真得令人叹息。
很多很多年以后,成为真正大人的元凰已经记不得那一年的元旦,记不得那场激烈的雪仗。当华容端出太后的血珠,当元凰割破自己的指头,拨浪鼓便埋葬在无情岁月里,碎如花落,朋友终成异乡客,茫茫两界不相见。
王者,原是冷酷不归路。
写了一页多之后,忽然很没精神,更是离题十万八千里,潦潦草草掰完后面,心里竟像是溺了一场水……看来,最近都不要碰北嵎相关比较好。
——太子殿下,对不起(T∧T),俺原来计划里是想让您开开心心过个年的,原来计划里是没有最后那段的(TT∧TT),俺自己去面壁m(_ _)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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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花好月圆·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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