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为患》轻暮九九

5、羞耻

　　她摇摇头。

　　不对，这里是幻境，是魔灵花置下的梦魇，她这是跌入了梦魇之中，否则脚下的无数只手早已将她拽下去了，还怎么会抓住她就像抓住一缕空气那般，毫无所获。

　　“凤鸾……凤鸾……”

　　耳旁突然飘过一阵阴幽幽的女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凤鸾……凤鸾……

　　她的身后顿时凉飕飕的，一双纤长的手无骨般抚上她的肩头，她不敢动，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低头瞬间，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白皙的肤色，艳红的长指，无一根不在往外渗着血，冰凉的气息打在她娇嫩的耳垂上：“凤鸾……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安菱心悸，颤抖着粉唇问道。

　　女子阴阳怪气的笑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凤鸾。”

　　话音刚落，女子便迅速飘到安菱眼前。

　　秀禾红装，凤冠珠帘，泼墨般的长发顺及腰侧，惊艳的妆容下，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她的脸色煞白，眼前的女子，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摇摇头，明明知道是幻觉，但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想摸一摸那女子：“十里红妆排到仙门口，你怀着他的孩子坐上了三界最豪华的喜轿，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那女子微微一笑，极其温柔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奕君，欲言又止。

　　凤鸾对此情此景何其熟悉，何其痛恨，故而又放大了音调冲着女子说道：“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不惜屈尊下跪来求他，直到自己被烈焰焚尽肉身，他都不曾眨一下眼睛。”

　　“醒醒吧，不值得……”凤鸾瞬间红了眼眶，挣脱了铁链，迅速从丹田处凝聚一股力量，朝女子打去，却被她迅速躲过，女子笑着站在她左侧，摸了摸她凤冠下的珠帘，目光中充斥着火红的杀气。

　　问凤鸾，“你不爱他么，你不爱孩子么？”

　　安菱侧身盯着她，恍如错觉般，竟看见一滴泪自女子的眼角，滴落在火红的嫁衣上，竟然还烫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露出黑焦的线头。

　　“他的孩子，我凭什么要爱？”凤鸾既恐惧又焦躁，这里同一般幻境不同，她念了很多次的心经都没办法摆脱幻境，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呼之欲出。

　　是她额心的朱砂痣正在尝试着将魔灵之力释放出来，然而她的身子也正一点点的被吞噬，最后身子变得轻薄透明，就连魂魄都不如。

　　女子弯唇浅笑，艳红的唇被咬破的一处，正流淌着鲜血，但她的脸上却一丝痛苦都没有，眼角微微勾起，“凤鸾重生，你一定要报仇，要让那些杀害你的，欺骗你的，抛弃你的那些人，全部下地狱，这些恨，你怎么可以忘记？”

　　“你怎么可以和仇人同枕而眠，朝夕相对。”

　　女子说着说着，双手便伸了出来，用力将她推向那滚烫的万丈深渊，她的目光狰狞着，身下的热浪一股接一股的迎接着她，耳边回荡起那女子悲凉的低泣声。

　　“哈哈哈哈――”

　　周遭的岩浆融得她又痛又难受，她紧紧闭着双眼终于不再挣扎，脑海中竟想起了苍山，想起了那对善良的鬼夫妻，和那几年勉强算得上幸福的日子。

　　忽然，她跌入了深深的湖水之中，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狠狠的拽了上去，半昏半醒的她被一双冰凉刺骨的手抱着，迷迷糊糊间她看见了奕君的脸。

　　她下意识的张大嘴巴朝他的手臂上死死咬去，咬着咬着就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她就像诈尸一般瞪大了双眼，条件反射般僵硬的喊着：“凤鸾，凤鸾。”

　　坐在她身旁为她换衣裳的奕君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是轻轻摸了摸她小小的额头，确定没有生病后这才继续将最后一件衣裳给她穿好。

　　昨夜，她偷偷跑了出去，他却没有一丝察觉，直到天边刺目的血红射入塔内，奕君这才惊悚的起身朝外狂奔，等他赶到时，见到魔灵花海上空站着两个凤鸾，一个呆滞，一个手里正拿着弯刀，正欲刺向陷入梦魇的她，然而凤鸾的真身像一具无魂的空壳一般，安静的躺在白塔门前。

　　他使出一道剑光，刺目的白临天闪过，将梦魇中女子的弯刀击碎，那女子一心急，就将凤鸾推下了岩浆幻境，幸得他反应迅速，念了一个仙诀，将那岩浆幻化成了一潭清泉，不然，依她这幅凡人之躯，定然是要葬生在火海之中。

　　依他的神识，窥探一个凡人的内心何其容易，只是她现在身上有朱砂魔痣护体，他却是一点也看不到她的内心，仿佛他一松手，就连这个孩子也会离他越来越远一般。

　　“小凤鸾，你都看到了什么？”奕君拂开她额上的刘海，更像是在问自己，都做错了些什么，以至于一个梦境都能让她变得这么狼狈。

　　凤鸾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眼角落下了一滴无声的泪，许久才沙哑的挤出一句话来：“我恨你……”

　　奕君的心一滞，脸上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凤鸾，你回来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早暴露了什么，转而又变成一副黄毛小儿的模样，闪着晶亮的眸子，声音稚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叔叔，你带我去找爹爹，娘亲，好不好？”

　　他眸光一沉，无奈的点了点头：“好。”

　　女孩大胆的搂住他的脖子，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贴着他耳畔，说：“我饿了，叔叔可不可以……”

　　话音未完，奕君便小心的抱起她，往二楼厨房走去，将她放在精致菱花图案的餐桌前，自己默默走向厨房，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四五道秀色可餐的佳肴。

　　水煮鱼，肉丸子，鲜香饺子和青菜汤。

　　凤鸾口水都流到衣服上了，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那盘鱼，味蕾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奕君拿来一双碗筷，搁在她身前一副，里面满满当当的盛了一碗饭。

　　她乐滋滋的拿起勺子，站在凳子上伸出小手去够鱼儿，无奈这双手灵活度不高，她是怎么都弄不到一块好的鱼肉，只能忍痛先不吃鱼了，别过手又去勺肉丸子，这回丸子倒是乖乖上了勺子，可回到碗里的过程委实艰辛，一不留神，那肉丸子竟溜出了勺，在桌上跳了两下后滚到了地上。

　　她摊手一坐，可怜兮兮的吸允着勺子上的肉汁，朝奕君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奕君好笑的看着她，索性坐在她身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往她早已张大的小嘴中送去，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又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她嘴边，她大口的咬了一下，脸上露出一副十分满足的表情，肉汁鲜嫩的流到嘴边也顾不上擦，生怕他把丸子拿回去，又一口这才把那整颗肉丸子吃入肚中。

　　“慢点吃，”他拿出小帕为她擦了擦嘴角，又夹了一块青菜到她嘴边，说：“这个最好吃。”

　　凤鸾一脸嫌弃的看着那青菜，很不情愿的张开了嘴巴。

　　奕君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个孩子，还是挺有趣的，能够这样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东西，时不时还能看到她脸上各种搞怪可爱的表情，也不失为一件新鲜事。

　　幸好，她现在不是一个婴儿身，否则，他要去哪里给这孩子找个奶妈来？

　　吃完后，凤鸾突然一脸尴尬的不肯下地，咬着嘴唇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好奇的盯着她看，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种事情，怎么叫她说得出口，这凡人可真麻烦，不仅要吃，还要拉，吃倒是爽快，可这拉就不太怎么好了，她可是一代魔女啊，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要，她可不要那么丢人，也许憋着憋着，就没了。

　　想法是美好的，可事实却是尴尬的。

　　凤鸾憋着憋着，就悲剧了，不一会儿，从她身上飘出一股怪怪的臭味，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厨房，她非常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子，脸颊突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现在真想找个树洞钻进去。

　　奕君自然也闻到了，却一点也不嫌弃她臭的抱起她，径直往外面不远处的水域走去，出门前他顺道取了一件换洗的衣服，所以后来处理起来也快些。

　　凤鸾躺在床上捂着被子不敢出去见人，一想到奕君此刻正在外面洗她臭臭的裤子，就羞愧得耳根直发烫，纠结得双脚乱蹬。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快点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