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为患》轻暮九九

4、梦魇

　　她微微紧了紧身子，迅速的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却猝不及防的滚到了地上，整个人儿都被跌得晕乎乎的。

　　只一瞬，她就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提起，跌入了一个暖融融的臂窝，有手指轻抚过头顶，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睁大了双眼抬头望着。

　　正对上一双清幽的眸子，眸中似带万千哀叹，奕君将她搂得更紧了，轻轻柔柔的说：“小凤鸾，都是我的错。”

　　“叔叔，我叫安菱，”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腮上深深陷起两个甜甜的酒窝，跃然一副童趣天真的模样。

　　奕君的心一沉，望着她良久，这才发现她的两只小脚丫白花花的袒露在外也不知有多长时间了，早已冷得发白，他将她轻轻塞回被褥中，然后径自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这回手里多了一块宽大的毛巾，把她小小的身子包裹在毛巾里，抱着她安静的走到了塔后的温泉旁。

　　温泉是露天的，像是精心布置过，四周用整齐的石头铺满一间房大小的菱形空地，上面搁置着檀木搭建的晾衣架，还有一方石桌石凳，桌上放着一个吃饭用的白瓷碗和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篮筐。

　　有氤氲的暖气轻飘飘的流动，将整口温泉都包裹在一片祥白之中，她的脸蛋被熏得红彤彤的，极其可爱。

　　她被放到温泉旁的青石上坐好，不经意间身上的衣裳就被脱得只剩下一件小肚兜，她来不及捂住重要部位就已经被送入暖融融的温泉之中，瞬间整个身子像是软了一般，特别的舒服。

　　泉水线不高不低，恰好到她的脖子处，她不敢走远，只攀着沿壁小心立着，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这一身的新鲜皮骨，还真是不好掌控。

　　“咚——”

　　她惊讶侧目，一袭水花溅得老高，将她半湿的乌黑长发全部打湿，圆乎乎的小脸上除了水珠就是迷茫。

　　陡然间，奕君从水中浮出，不过两三步，就游到了她的身边。

　　她警惕般用双手挡住胸前，却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会还是平平如也呢。

　　他穿着一件轻薄白衫，轻柔的月光打在他俊逸如水的脸庞上，竟让人感到一丝的悲切。

　　“叔叔，我自己泡会就好。”她笑呵呵的说着，身子却不住的沿着边缘有意离他越来越远。

　　可是她一个小女孩怎么能与一个大男人相比，她话音刚落，奕君就轻轻拽住了她，一把将她拉到浅水区，水下有高高砌起的石凳，她按着他的指示坐在石凳之上，这凳子就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即便在水中坐着，水位线也不超过她的锁骨。

　　她轻轻挪了挪身子，背对着他，心慌慌乱跳着。

　　奕君面无表情的为她洗着头发，每一指每一捋都十分的认真小心，渐渐地，有一股花叶清香味从她的头发上飘出，连带着他极其温柔细腻的语调一同，好似从万里云翳传来的渺渺仙音一般，令她的心咯噔的漏跳了一下。

　　“以后，我就叫你小凤鸾，你喊我一声师父，从此你便跟着我。”

　　她雾融融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晶光，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个冰天雪地的冬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于是她就带他来泡药浴。

　　袅袅的泉雾将两人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水田里，药香四散，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她顽皮的挑起他的下巴，霸道的说着：“你再也逃不掉了。”

　　他眯着眼睛，微微笑着，难得的乖乖点了点头。

　　回过神来，她不由嗤笑，情爱到底最是毒人心，既然不爱了，他又为何要做这些，甚至还想让她跟着他修仙不成，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最讨厌仙人的那一套。

　　她不语，只是低低垂着头，似乎思绪遇见了瓶颈，到底还是看不透这个人心中所想，口中所说，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看来，她要是想报仇，首先得离开他，找到属于自己的鬼修组织，重头再来。

　　如今，除了自己，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道貌岸然的修仙者。

　　“没关系，以后再喊也一样。”奕君的脸色渐渐变得憔悴，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果然，不记得我了，这便很好。”

　　凤鸾一愣，眸光一息，淡淡的望向天边的弦月，心中腹诽：“若是你知道我什么都清明，是不是迫不及待要杀了我，以证仙道，反而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才好满口仁义道德，带我入仙途，往后人人都知道，你度化了一个大魔女。”

　　功勋无可限量。

　　想到这里，她的手便微微颤抖，身子往前一滑，差点落到水里，幸好奕君及时将她扶住：“没事吧？”

　　她摇摇头，想推开他，却不知何时被他抱上了岸，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小红裙，他便带她坐在塔前，和着风，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你说过，自然风干的感觉最好：”他刚说完，就忍不住的将身边的小人轻轻抱入怀中，整个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清晰的听见他紊乱的心跳声，和瑟瑟发颤的低泣，不一会儿，她的鼻头便感到一阵凉凉的，睁眼一看，原来是他流的泪一不小心落到了她鼻尖之上，她往他怀里缩了缩身子，突然间鼻头一阵酸楚，有一种钻心的痛楚拂过心头，一阵一阵的。

　　意识到了她轻微的举动，他下意识的抱得更紧了，一阵风轻轻袭来，半开半败的魔灵花摇曳生姿，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偎在月色之下，周边静谧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直到她安然睡去，他这才将她轻轻放回床榻，自己就睡在旁侧，隔着一床被子搂着她，奕君这才放心的搁下了眼帘。

　　夜静更阑，弦月渐渐没入了黑云之中，魔灵花地突现大片萤火虫的踪迹，萦绕在白塔周围，掀起一阵又一阵清幽的梦境。

　　凤鸾恍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洁白的床帏随风潺动，轻轻拨开了他的手臂，光着脚丫子爬下床，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楼，在楼梯下一方原木桌下搬出一个铁盒子来，用袖子浮开上面厚厚的积尘，金灿灿的盒身恍若新的一般，十分刺目。

　　也不知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这可是她半辈子积攒的魔修秘籍啊，上一世她练得如火纯清后便认为再也用不上了，就找了个盒子随便搁置了，哪里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她也是心够宽。

　　生怕惊醒了楼上的奕君，她开箱子的速度故意放慢，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好不容易把箱子打开了，却发现里面除了一块垫秘籍的破布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差点整个身子都塞进去找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一气之下，她将那块破布揉成一个汤圆大小，愤愤的丢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似有些绝望般抚着箱子，也不顾楼上那位听不听不得见了，恍当一下直接关上箱子，双脚一蹬，就把箱子瞪回了原位。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奕君，八成是他那股子正道之心又起了，见着这些旁门左道的秘籍，一股脑毁掉了也有可能。

　　那她的宏图大业岂不是遥遥无期。

　　她咬紧了牙关，有一种被生生割掉了一层肉的感觉，疼得她差点就要发挥小孩子被抢了糖果时的撒泼哭闹那股劲。

　　可她最后什么也没做，而是心疼了一会儿后就准备回去，趁他还没有发现她恢复记忆，多蹭几天好日子先，其他的事情，就等她再长大一些再说吧！

　　这么小的身子，连引气入体都难，更别谈别的了。

　　当她刚走到楼梯口时，一股邪风猝然从门外吹来，她木讷的止住步子，刚刚抬上一个台阶的脚丫子不受控制的下来了，整个人呆呆滞滞的，仿佛灵魂被掏空般转身均匀着步子往外走去。

　　活像是一个傀儡娃娃。

　　天色逐渐变成一片殷红，魔灵花海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岩浆坑，正滋滋的往外冒着热气和火光，数不清的飞蛾往岩浆坑内扑去，瞬间化为一团血色的轻雾，消失殆尽。

　　凤鸾走着走着就飘了起来，像一缕无根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慢慢飘向浓稠的岩浆坑正中央，往下一看，那火红的岩浆正如沸锅般滚烫着，占据了大半个山头，远远望去，周边十里开外，就像一片火红的沙漠，时不时掀起一股强大的热浪。

　　魔灵花海和白塔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中。

　　她的身子一个叮铃抽了一下，神识瞬间被抽回，望着无垠的火海，无尽的恐惧和忧伤扑心涌来，她发了疯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着双手的浑天锁链。

　　难道……这是一个轮回？

　　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凤冠霞帔，不知何时，自己竟然长大了，而且还回到了她死的那一天。

　　脚踝上一圈红红的血丝印灼得她皮肤溃烂，身下那股热浪中时不时冒出几只煞白色的手骨，尖锐的骨爪狠狠的穿过她的身子，周而复始。

　　不远处的大石上站着一抹白衣，正冷淡的望着她，仿佛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还有一个身着白衣的清秀女子微笑着靠上他的肩头，似挑衅般踮起脚尖吻了男子的脸颊。

　　那个人，凤鸾纵使转世千万次都认得。

　　不正是许诺要陪她堕入魔道的奕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