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为患》轻暮九九

16、入夜城

　　穿过稀疏阴沉的墓地，天色逐渐变得清明，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腐朽之味，奕君和凤鸾落在一颗老槐树下，眼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丛林，挟夹着一股苍苍的阴雾之气。

　　“出来——”奕君微闭着双目，似乎在探寻着什么东西一般。

　　果不其然，只见林中出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家，杵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之下，笑得满脸褶子拧成一团：“老朽当是谁来了，仙君这可是要入城？”

　　“明月堂，公子风华，想必，墓城是不会拒绝仙家来客的吧！”奕君慢慢睁眼，从腰间取出一块明玉般的佩牌，上面清晰可见一朵死亡花绽放的姿态。

　　老人家愕眉，口气顿时变得柔和，点头微微一笑，便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了。

　　顷刻间，眼前的景致就好似房中的纱帘被悄然掀开，幻林褪去了神秘的面纱，他们则置身于灯红酒绿的闹市。

　　“哇——”凤鸾的眼里闪烁着晶光，没想到墓地之下竟是别有洞天。

　　长长的街道被黑砖铺满，拐角处坐着一位妖娆美女，女子坐在桌前，手中不知拿着一本什么书，自顾自的看着，有人来发个牌子便打发了。

　　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摊位，叫卖着各种奇异之物，有动物的毛皮，各种各样的挂饰，还有说不出名字的食物，皆带血色，令人毫无食欲。

　　摊位后便是一排两层高的阁楼，阁楼下悬挂着红色小灯笼，似过节般喜庆，楼门字牌各不相同，经营的种类亦不相同，且有长相奇特之人，来来往往。

　　街道上飘着各种颜色的幽灵，好似夜间萤火一般，照亮了整片天地。

　　小金蛇随即从奕君的袖子里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一只蓝色的小幽灵踩在它的头上，好奇的伸出小手揪住它圆圆扁扁的耳朵，叽叽叽叽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语气异常兴奋。

　　小金蛇甩了甩脑袋，这才将幽灵甩开。

　　小幽灵迅速飞走，不一会儿就引来一大堆幽灵环绕在他们的身边。

　　顷刻间，她们周遭萤光闪闪，仿佛自带发光体一般，伴随着无数的叽叽喳喳幽灵语，吵吵闹闹的，凤鸾反倒是觉得十分可爱，不免笑出了声。

　　奕君怕她走丢，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瞧着她开心的模样，愣了许久。

　　到底是个孩子，从前的她从不看这些，更别提会感兴趣。

　　这才开口：“这是暮城，昼夜无光，这些幽灵便是光源，城民皆是墓地鬼魂。”

　　“是吗？”凤鸾抽回试图与幽灵交流的小手指，假装害怕的苦了个脸，更靠近了些奕君，小鸟依人般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傅……”

　　奕君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说：“有师傅在。”

　　小金蛇朝天翻了个白眼，缩回袖子里，暖暖的袖窝令它觉得舒服极了，外面那小娃可是无福消受呢！

　　他们穿过街道，来到了拐角处，得了女子一面木牌，便往深处去了。

　　转角一过，入眼帘的便是一排遥不可及的码头，以及深不见底的水域，水域一直延绵到天边，有雾气萦绕，望不到边际。

　　水域之上浮浮沉沉着数不清的船只，还有无数幽灵在上面飘舞，水面荡漾着各色莲花灯，祈福之路通往天际，画面美轮美奂。

　　“哇——”凤鸾又是一阵惊叹：“这是仙洲吗？”

　　小金蛇懒懒的翻了个身，脑子里回过几个字来：“嗯，确认是没见过世面的妮子!”

　　“想上哪条船？”奕君低头轻轻问她。

　　她愣了一会，随手指了一条船：“师傅，您来这里只是为了游湖吗？”

　　奕君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牵着她往那条船上走去：“徒弟孤陋寡闻，呆呆傻傻，正好借此带小徒弟见识见识，顺便游玩一下。”

　　“……”

　　空气突然安静，凤鸾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人，骨子里还是这样自恋，既然要赎罪，态度能不能……能不能好点！

　　从码头到甲板上也才一刻功夫，小金蛇早就睡着了，也不知梦里有什么，口水湿了奕君整片衣袖，被奕君无情甩出，掉在了甲板上。

　　依旧睡得香甜。

　　“小金蛇懒懒的，”凤鸾边嘟囔着边往里走。

　　这是一条原木色二层小豪华船，一层可容纳五人，铺就床铺则最多可躺三人，二层像个缩小版的阁楼，只可睡卧一人。

　　凤鸾看上了二层，叮叮当当的跑到二层，坐在纹花图案的大地毯上，有种想躺着的倦意。

　　两旁各有一扇小窗，白色纱窗帘垂地，上面还垂挂着几个小铃铛，掀开窗帘，叮叮当当作响，悦耳动听，窗外的风景也不错。

　　要是再来点吃食，就人世圆满了。

　　随着船只浮浮沉沉的荡着，凤鸾也忘却所有一般，如置身隔世。

　　不一会儿，门外有敲船板的声音，她爬过去探头看，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里映出一双如月般的眸子。

　　奕君蹲在楼梯口，朝她屋内递来一盘坚果，一盘蜜饯，一盘瓜子，一盘花生，还有一盘烤鸭。

　　白皙修长的手指托过一盘又一盘，如投食一般，送完就收回去了，临走时说了句：“趁热吃。”

　　凤鸾木纳的将食物摆放好，盘腿坐着：“正好馋了，做小孩真好。”

　　她第一个干掉的就是那盘烤鸭，吃饱之后便恍如一个废人一般，靠着窗沿，时不时的吃着坚果，花生，瓜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子大概被吃空了吧，也不觉得饿，就是嘴巴空空。

　　当小金蛇醒后爬上来看见这副光景，都有点想把她推下湖的冲动，但是很快遏制住了这种想法，默默的加入了嗑瓜子小队。

　　“……”凤鸾吃累了，自顾自的打了个隔，看着小金蛇理直气壮的蹭吃，也顾不上打趣了，扶了扶身子便下楼去了。

　　……

　　此时：

　　奕君正在喝茶，瓷白色的茶杯在他的手中轻轻打转，茶气袅袅，任风吹得微微凉，再送往唇边。

　　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扶着左手背，饮过之后，略干涩的唇瓣被浸润的色泽饱满，红润有光泽。

　　凤鸾杵在扶梯口，也不知看了多久，有些呆了，竟不自觉的想吻上去。

　　这种邪恶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浮现了好几遍，却丝毫没有发现奕君的视线正慢慢撞上她这副花痴模样。

　　奕君：“怎的出神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看得如此专注？”

　　凤鸾心虚的低下头，边摸着小肚子，结结巴巴的说：“吃……吃的太饱，一时……还……忘不了那只烤鸭的味道，这……就开始迷惘了！”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

　　“过来。”奕君淡淡的说。

　　她慌慌张张的走了过去，盘腿坐在他正对面，依旧不敢抬头看他，却又十分懊恼自己为何会如此的不能自持，丢了她这四海八荒人见人怕的大魔女的脸。

　　她还是大魔女吗？

　　奕君放下茶杯，特意低头看着她，宠溺般笑着：“又没喝酒，耳朵怎的红透了，要是想那只烤鸭了，日日都有吃，不必挂怀。”

　　“是吗？”她坐定好，用好不容易捏出来的欢喜掩盖住慌张，却又感觉身体闷热闷热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为了缓解尴尬，她压低着声音问：“师傅，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去吧，让小金蛇陪着你，为师也好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凤鸾听他这句话反而有些不自在。

　　为师！为师！为师！

　　他这就自称为师了？胆子可是越发肥大了，便宜都占到了前世师傅身上来了。

　　罢了。

　　看在这具小辈身躯的份上，自然是年龄为上，让他占点便宜又何妨。

　　待我东山再起，翻云覆雨也要———碾压你。

　　正当凤鸾起身之时，被他叫住：“这个带上，兴许有用。”

　　四方青木小矮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钱袋，圆润的模样，看上去富实得很，凤鸾立马露出一副小财迷的惺惺模样：“这……谢谢师傅!”

　　就连说出来的话，都甜得齁人。

　　她把钱袋小心收好，突而想到了什么一般，小碎步轻轻移到奕君身边，弯下腰来刚好能与他四目相对。

　　一双水灵的小眼珠子咕噜咕噜的打着转，在他疑惑这个小东西想干嘛的同时，凤鸾偷偷亲了一口奕君的脸颊：“我会早去早回的。”

　　她的笑容天真无邪。

　　也罢，既然被他占了便宜，何不多赠一些，更何况，一个吻换一袋银票，不亏的吧!

　　“快去吧，带上小金蛇，早点回来。”不知是欣喜还是无奈，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酒窝，且说话间越陷越深，很自然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仿佛这只是日常。

　　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凤鸾越来越自知自己的处境，装着装着，就是那么回事了。

　　“嗯，放心吧师父，”凤鸾腰包鼓鼓，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于是噔噔噔噔快速的跑上楼去喊小金蛇。

　　仿佛她们即将要干一件大事一般。

　　小金蛇问：“去干嘛？”

　　“去逛集市。”她喜笑盈盈。

　　“那有什么好去的，还是瓜子花生小精致配得上我。”

　　“师——”凤鸾装腔作势的要喊出声来，只见小金蛇瞪大了眼睛求饶。

　　“去，我去还不行。”

　　凤鸾摸摸它的小光头：“这才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