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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杀贼 ...

  •   (六)

      我蹲在后厨院里发愁。

      广灵唤了我几声,没见搭理,自去搜捡厨储,准备明日的采买。

      我拣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名字,想细数数剩下的人。

      此时一道紫影,有人健步如飞,双手各持一桶,自我身边掠过,停在缸边,将桶中之水注入。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广心师妹忍不住跨出半步,双目闪闪,我也看得目不转睛。

      那人回过身,睨了我们一眼,哼一声,又往溪边去了。

      “啊,神气个什么劲啊,不就担个水。”广灵听到声响出来,酸溜溜道。

      “紫云山上人人会担水,但担得这般又快又好看的,只有广鹿师弟一个。”广心不客气道,“这一缸水,广鹿师弟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担满,不知广灵师兄需时多久呢?”

      这我知道。“若是广灵,大半日也尽够了。”

      广心师妹笑道:“还是大师兄记性好。”

      广灵脸一红:“做事讲的是心,修的是果。担得再好看,不仍是一缸水。这水是他担的,莫非竟会甜些?”

      广心于是拿瓜瓢舀了一口尝了,啧啧道:“果然甜些。”

      广灵怒了,忽的走过去,冲水缸吐了口唾沫。

      “你!”广心气得跺脚,嗔道,“师兄!”

      我手里树枝飞上广灵的头。“你给我把水缸洗干净,洗三遍,再重新担满了!”

      广灵灰溜溜去了。

      我转过身,看到路那边又有一人担着桶行来,不似广鹿身法如风,这一个走一步,歇两步,还时不时拿袖子擦汗。
      一跃至他身边,拿过了他的水桶。

      “广寒,不是说了不用你担水么?”

      “谢大师兄照拂。”他眯着眼笑,“只是师兄们做的什么,广寒自然也当做到。”

      若不算广鹿,这广寒是我派入门最晚的弟子。据说他也是大户之子,因幼有弱疾,百养不愈,有高人相面言其命无尘缘,只有出世方能得缓,故此十五岁时就送上山避祸。

      他先天不足,我平日也不敢安排什么重活给他,练功也不强求速度。但他为人要强,每每花时自己偷偷练习,倒也没落下进度。只是毕竟积弱在前,剑法心法皆是平平。

      师傅曾夸过他有慧根,实乃门中一宝。
      我想或许是时候未到,还是广灵偷偷告诉我说,每年广寒家中都会进贡可观香火,要不然山上这许多人要吃要穿,如何开销得起。

      照这般说,整个紫云派几乎靠他一人养着,可不是门中至宝。

      “你无须自责,师兄照应师弟,原是应当。”

      广寒闻言咧嘴一笑,甚是烂漫。十六岁的人了,看着却小。
      浸过汗水的皮肤薄得透明,这份白净,倒是有点司月的样子。

      我一时出神,不妨身畔有人冷笑。

      转头,却是广鹿又一次担水折回。

      他定在那里,满脸不屑,双手两桶哗哗漏水。

      “分予我的桶是无底的也罢了,如今还李代桃僵,同是师弟,大师兄这碗水,端得可真平。”

      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我门中担水桶里有一副无底的,唤作无心桶,乃是师傅特训所用。
      以此桶担水,须跑得飞快,且要多走好些来回。
      也不知谁促狭分了给广鹿,他不知缘由,只道我有意难为,心里先积了火,如今又见我替广寒挑水,便按捺不住发火。

      我忙解释道:“分你无底的桶却不是玩你,是看重师弟的意思。”

      广鹿哪里肯信,冷笑道:“那可真要谢谢师兄的提携了。”
      霍然转身,似有意无意甩我一脸水,哐当哐当晃着桶去了。

      我转过头,发现广寒敬佩地望着我道:“广鹿师兄这般对你,大师兄也不生气。”

      我抹把脸,“沉不住气是道心修炼大忌,广寒切莫学他。”

      广寒重重点头道:“嗯,师兄教诲,广寒记住了。”

      这之后,广鹿对我更鼻子不是鼻子起来。
      因广寒与他一屋,每有波及,也不敢对着他冷脸,便常待在我房中。

      我想索性叫广灵搬去与他换,广灵不愿意,说多了,就怒道:“哪里来的冤家,这么些师兄弟,偏他事多。”

      广寒看看我,轻声道:“我见广鹿师兄对其他人并无不善,只对着大师兄的时候,特别不耐烦些。”

      “冤家。”

      听到这两个字,我不由心中一动。

      因广鹿的模样性情,与司月一些儿也不像,我从没想过与他会有什么。
      可是再回想我刚来就被他刺了一剑。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群人里,眼下只他与我有特别的纠缠,莫非我的情劫竟是他不成?

      这般想着,我打量他的目光便多了些。
      广鹿仍是爱理不理的刺头样子,但我亦能觉察出,有时他脸上无法掩藏的不耐。

      这一日,山下的村民来诉,说附近有贼人作乱,要我等相助。
      广云先跟去探过,回来后脸色很不好,道这伙山贼异常残戾,那死去的村民统统没了脑袋,更有些肢体被大卸数块。

      我觉得这事凶险,决定亲自下山,另叫了广鹿和广寒一起。
      广鹿是师门中除我之外剑法最好的,广寒则是自觉被保护得过了,央着同去,想想这次有我陪着,就带上他历练历练。

      我们在贼人出没的山道埋伏,等了足足一下午,村民扮的过路商客走了三批,也不见动静。
      直到天擦黑之时,忽听到林中轰轰作响,一伙贼人骑着马冲进商队。

      我清啸一声,与广鹿广寒一同跃出迎敌。
      山贼扎手,倒也没想象中那般厉害,我三人剑光过处,已倒得七七八八。

      最后只剩下两个头目,广鹿与广寒一人一个对着,我便停了手。

      眼看手起刀落,与广鹿对杀的那个头目忽的桀桀怪笑,身形暴起,同时一股黑雾弥漫开来。

      此时夜已黑透,这股黑雾并不明显,看在我眼里却是大惊失色。
      这竟是一股妖气。

      广鹿剑法虽好,不过凡胎,如何能挡?

      “小心!”我不及细想,剑花一抖就扑了过去,将两人揽到身后。

      嗤的一声,那贼首被我一剑削了脑袋,腥血急喷。
      同时我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我他大爷,倒忘了自己如今也是个凡胎。

      这一回我足足睡了三天。
      是广云拿出了师傅珍藏的紫云丹,方将我吊了回来。

      我有些心疼,这丹满可以省下,我情劫未历,上头定舍不得我就这般死了。

      待我苏醒过来,屋子里立时乱成一片,十几号人围着我又笑又嚎。
      广云、广灵、广心和广寒挨得最近,蹭了我一身眼泪鼻涕。

      据说为了照顾我,广云和广寒这三天都没怎么合眼。
      我对着面前的四个大黑眼圈,实在感动不起来。

      好容易把他们都哄走,想起没看到广鹿,就问广灵他人呢,可出了什么事?

      广灵没好气道:“他能有什么事?师兄为救他差些没了性命,也没见他来看你几次。”

      我听说人没事,心一宽,又睡了过去。

      月上三更。

      我忽觉一阵寒意,一激灵醒了过来。

      周围一片寂然。

      这安静得有些古怪,如何广灵今日不打呼噜了?

      转头往他床铺望去,不由背上一凉。

      黑暗中,我的床前悄没声息地立着一人。

      “广灵——”

      “莫出声。”那人凉凉道,“广灵被我封了睡穴,没五个时辰醒不了。”

      我欲起身,却发现有个更凉的东西紧紧贴在颈侧。

      “别动,”那人道,“刀剑无眼,师兄你最好乖乖躺着。”

      “广鹿?”我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也认出了他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拿柄剑顶着我。

      “做什么?”他口气很是古怪,道,“我有话问你。”

      我疑道:“什么话?”白天不能问么?

      他忽的凑近,手猛一压剑身,咬牙切齿道:“不知师兄,为何舍身救我?”

      我只觉脖颈处一丝锐痛,怕是见血了。“我是师兄,师弟有难,我自要相救。”

      “是么?”他呵呵冷笑,道,“好个温柔的师兄。”
      转瞬又换了口气,阴阴-道,“那你这些日子老直勾勾地瞧我,又为何来?”

      他发现了?
      我迟疑片刻,毕竟不擅撒谎,便直言道:“我怀疑你是我命定之人。”

      “嘶——”
      话音未落,脖颈剧痛。

      广鹿将剑又压下几分,语气更是森然。

      “师兄倒是老实,这等龌龊话都敢认。”

      我只觉莫名其妙,伤口又痛,气道:“为何不认,你到底要作什么?”

      “我来谢师兄救命之恩啊。”广鹿道,哪有半分感谢的口气,“尚要知会你一句,即令你救过我,若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便取你性命!”

      语毕,他长剑一拖,又在我脖颈伤口处加了一道,跃窗而出。

      我赶紧用手捂住脖子,仍觉鲜血汩汩而出,胡乱拿件里衣裹了。

      这人当真是莫名其妙,若不喜欢我看他,下次不看就是,为何这般杀气腾腾。
      枉我还才救了他性命。

      回想下凡以来,短短一年,我已然昏了两次,也不知司月当下人在何方,这倒霉情劫何时开始,越思量越是委屈,便自贴身处摸出个香囊来打开。

      里面是一根鸟羽。

      我跳南天门前,句芒塞给我的。

      “若是有甚过不去的要紧关头,你就烧了它,我自来助你。”

      我觉得如今就过不去了,捻亮灯芯,将那鸟羽点着了。

      一股鸡毛臭后,屋子里忽的金光大作。

      “你可真会挑时候。”有人摇着扇子咳嗽道,“本尊者正与百花仙子说着体己话,小手都要摸上了——”

      他瞪着我:“你最好真有要紧事。”

      我一见他,就跟见了亲娘般,鼻子一酸,道:“句芒,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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