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良言

7、两年

　　千秋节后，庞晖开始正式调查刺客事件，洛阳城东侧的瓦肆勾栏被迫停业。其中触动了不少贵族利益，引起朝中重臣的不满。曾多次暗示过庞晖，手段不要过于激烈，奈何庞晖性情耿直，常常闹得人仰马翻，旻帝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最后旻帝的默许下，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两个月后，旻帝正式下旨给太子册立太子妃。王毓毫无悬念的入主东宫，成为了未来皇后。皇后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满意的不得了，各种补品吃穿用度古玩玉器流水价的送入王家。单是送聘礼的就有八十几辆车，第一辆车入了王家大门，最后一辆还未出宫门。听护送聘礼侍卫说，大半个洛阳城被下聘的车辆和围观的人群堵得水榭不通。

　　太子大婚的日子定在立秋，这天的秋老虎厉害极了，太阳晒到身上火辣辣的疼。长宁只是从东宫的大门走到正殿，后背就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片。她拿出手帕，在脸上胡乱擦拭一番，心里想着：在这种天气下穿着十二层纬衣，还要三拜九叩，接受册封的太子妃又会是什么感受。

　　她再斜眼看向薛子谦，一副清凉无汗的模样，难道会武功的人都是不怕热的？

　　薛子谦见长宁瞧他，无害的笑笑，长宁更气了，为何偏自己热地浑身是臭汗，他却潇洒自在。长宁用力把已经湿透的手帕向薛子谦掷去，他长臂一伸，把手帕捞进自己怀里，笑嘻嘻地拿出另一方干净的给她擦汗。长宁赌气接过，吩咐了两句，带着一个小太监进了东宫。

　　长宁把礼物送到了太子手上，说了两句应景的话，就转身到新房去看新娘了。她到了新房一边向屋里的命妇客套了两句，一边悄悄打量太子妃。长宁发现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妇并没有出嫁的喜悦，更像一具美丽的玩偶，脊背挺得笔直。长宁只坐了一会，就先回宫了。

　　“子谦，你说为什么毓姐姐今天嫁人却一点都不开心啊？”长宁趴在鼓楼的栏杆上，美美地享受高度带来的视野和阳光。自从上次为了看焰火发现了这个地方，长宁就爱上这里，安静人少，最适合她偷懒了。

　　“是吗，太子妃不开心吗？”薛子谦坐在一旁，回道。

　　“对啊。我刚才在东宫看见太子妃，打扮得像个玉人似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长宁转向薛子谦，继续道：“太子哥哥多好啊，相貌家势人品地位都是一等一的，况且她是父皇指婚，一进门就是正妻。等到太子哥哥即位，毓姐姐就是正宫皇后，母仪天下！”

　　“公主，”薛子谦有些怜惜地看着她，起来蹲在她身边，抚上她的发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嫁入皇家，母仪天下是很好。可是，若这些都不是王毓真正要的，即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呢？她依旧不会快乐。”

　　“子谦，那你要的是什么呢？”长宁眼睛亮晶晶的，看得薛子谦心里有些发慌。

　　“公主，你太小了，我要的东西你不会懂得！”薛子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温和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长宁死命地拉住薛子谦的手不放，撒娇道：“你说嘛，你说嘛，我是公主，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算我做不到，我父皇也一定能做到。我父皇最疼我了，我要什么他都会给答应的。”

　　“是吗？”薛子谦望着远处，眼里满是迷茫。

　　这年冬天,福阳宫里的仆人都得了一种怪病,吃不下东西，腹泻不止。唯有长宁安然无恙，但也被每日里抬出宫的那些人吓坏了。曹嬷嬷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不到两日人就脱水的不成样子。长宁坐在曹嬷嬷床前垂泪不止。终于有一日长宁醒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曹嬷嬷。

　　薛子谦在旁低声安慰抽泣的长宁，长宁扑到薛子谦怀里大哭不止，道：“嬷嬷年纪那么大了，被他们送出宫去一定就活不下去了。”

　　薛子谦柔声安慰道：“公主不要难过，说不定曹嬷嬷被她家里人接走了，回老家去了。”

　　长宁摇头道：“嬷嬷年轻时就入宫，四十几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家人？”

　　薛子谦道：“公主当心哭坏了身子，喝些水吧！”

　　长宁推开杯子，抽泣道：“我不喝宫里的水，我喝得水都是福公公从宫外送来的。”

　　薛子谦微笑道：“好，那我叫朝曦姐妹进来来陪你吧！”

　　长宁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同意了。谢朝谢曦是一对双生姐妹。皇后见她姐妹二人模样生得好，又乖巧伶俐，便把她们放在福阳宫给使唤。朝曦姐妹年龄虽然相差不到半个时辰，可是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谢朝老成稳重，谢曦天真活泼。长宁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两个玩伴喜欢的不得了。

　　“子谦，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曹嬷嬷一样离开我？”长宁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落下都忘记擦。

　　薛子谦脚步一顿，神情有片刻凝重，微微摇头，没有回答长宁的问题。

　　长宁慢慢停止了哭泣，拿出荷包里的玉蝉，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哥哥，你一定要帮我！

　　半个月后，福阳宫里的人一大半都痊愈了。至于这场怪病究竟从何而来，太医也摸不到头脑。所幸长宁没事，只是人恹恹地没有精神。谢氏两姐妹每日殷勤侍奉，日子过得到也不算太难。只是长宁再也没去上书房上学，每日到荣丰阁找些书回来默默诵读，或是向沈珂要些字帖临摹。人也比以前沉默许多。

　　太子大婚后正式参与朝政，旻帝对太子的器重程度有目共睹。单单是开春这两个月，旻帝就以狩猎的名义出京三次，只留下太子监国。福阳宫出事后，太子曾经派人来看过长宁，送了一些日常用度，长宁谢过不提。三月里的一日长宁在昭阳宫里见到了一次太子，太子形色匆匆，又细细嘱咐了一遍。临走时问到了长宁身边的侍卫，长宁顺便提起了薛子谦。太子眉头一皱，又问了许多关于薛子谦的事情，长宁不明就里，便把他二人认识的过程从头到尾的仔细说了一遍，只是把明毅送信的事情略去不说。太子听过后，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万万不可轻信旁人，知道吗？”

　　长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太子哥哥，子谦不好吗？”

　　太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生在皇家，有许多的不得已。哥哥只是怕你被人骗了。”

　　长宁歪着头，一只手指指着梨涡，道：“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太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傻丫头，别问了，问多了你只能自寻苦恼。没事的时候就到东宫来，我让你嫂嫂给你做好吃的。哥哥要走了，你自己小心。”

　　长宁点点头，默默地看着太子走远，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只玉蝉。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