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珀西的秘密 ...
-
冬日阳光透过玫瑰花窗在礼拜厅中弥漫开轻纱般的柔光，金链镂空香炉散发的袅袅芬芳和冬日暖阳轻柔交织，丝丝交融。
宁静的礼拜厅中，珀西端坐长桌一侧审阅图稿，一身“祝祷之丝”质地玫瑰暗纹浅灰色学者袍在这片柔光中身影朦胧，以至于传信小教士走进来恍惚了几个呼吸才意识到，他要找的默森先生就在长桌边。
默森先生一定是善与美之天使降下的化身，这安宁祥和的画面让小教士心怀崇敬仰慕。
设计图样、浮雕图样、花窗风格、廊柱款式、门楣式样、各色图稿铺满橡木长桌。珀西伏案专注地比对手中的图稿，手中的羽毛笔时不时刷刷刷记下标注。
由于这次大修行宫牵涉王廷和教廷的暗斗，工期又紧，为了及时汇总各方面的消息动态，珀西毫不客气地把马修的专属礼拜厅霸占为他的个人工作室了。
“小树莓，进来吧，是霍顿大主教的信吗？”珀西停下羽毛笔，笑着向小教士招招手。
这是珀西的恶趣味，在私下里他特别喜欢给熟识的人起绰号，例如圆敦敦的马修在他心中的绰号是——土豆。这个满脸雀斑的传信小教士总是鼻子通红，尤其是一激动，更是满脸都红得像熟透的树莓。
看到小树莓，珀西心中又升起对冒牌游吟诗人的怒火。前天晚上，那不要脸的混蛋踩坏了一大片南区贫民窟的屋顶。在寒冬时节，让本就缺衣少食的贫民更加雪上加霜。小树莓的家正好在那个街区，寒风从屋顶的大洞灌进屋里，把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全都冻病了。早晨发现他家还失窃一套旧衣服。
小树莓恭恭敬敬递上信笺，珀西又招手让他再走近些。“这几天怎么样了？家里还能不能住？他们都退烧了么？”
小树莓鼻子一红，眼中闪着感激的光，“昨晚他们喝了格蕾丝女士的草药汤，宵禁出不了城，格蕾丝女士就我们家住下了，看护了一整晚，今天早晨大家都退烧了。她真是天使！感谢主的恩慈！”
珀西心中暗道，格蕾丝信仰的是自然女神，她可不信你们的主，你这么感谢她可要不高兴了。不过珀西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一笑，“这几天还是先搬到默森庄园来吧。你的弟弟妹妹年纪还小，别又冻病了，等屋顶修好了再搬回去。”
“不用了，默森先生，屋顶已经修好了。”
珀西闻言一怔，最近一直在赶工期，他还没有来得及抽调人手出来呢。“修好了？是铎恩带人去修的？”
“不是。”小树莓歪着脑袋想了想，“妈妈说他们是西区那个公共浴场的人，他们的东家最近向主祈祷，要日行一善，把我们街区所有的屋顶都修了一遍。今天早晨还给每一家都派发了一大袋小麦粉、木柴、还有面包和熏肉。”小树莓边说边欢快地比划着。
珀西从他比划的大小大致判断出，这些物资可以让一个贫民家庭整个冬天都温暖饱足。
日行一善？西区公共浴场？珀西一扬眉，好熟悉的地方。提到浴场，珀西心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紫罗兰花瓣中佩利健硕匀称的上半身，水珠沿着线条完美的肌理轮廓滑落的画面。
甩开纷乱的思绪，珀西稳了稳呼吸，清咳了一声，“嗯，咳，咳，知道他们的东家是谁吗？”
“哦，对了，是一位胖胖的老先生。大家都叫他萨多先生。”
珀西脸色有些怪异，“你是说‘青春之泉’的管事——萨多先生？”
这怪不得珀西一时间难以消化，“青春之泉”在贵族圈可是温柔乡销魂窟的代名词，有不少大主教都是他们的老客户了。萨多先生的名号基本等于是皮条客。
老皮条客突然间去贫民窟日行一善，画风实在太不搭了。
下一瞬，珀西了然，“青春之泉”是冒牌游吟诗人的据点。所谓“日行一善”实际上是佩利幕后指派的。
哼，珀西撇了撇嘴，这不要脸的家伙甩了一堆烂摊子，倒是知道要自己把屁股擦干净。
珀西在桌子底下把一个钱袋塞在小树莓手里，低声道， “藏好了，别给主教大人们看见。”
“谢谢......默森先生，愿主保佑您！”小树莓一张小脸彻底涨成红透的树莓，他忙不迭虔诚地划着十字。
教会虽然富得流油，但内部等级森严，出身寒微的低级教士担任杂役、跑腿，还会常常被上级克扣津贴。马修虽然不会这么做，但是心地单纯的马修并不了解同僚和下属们的潜规则。
珀西揉了揉这红脸孩子的头发，“去吧。”
冒牌游吟诗人，虽然是个搞事的大骗子，不要脸的混蛋，但也不算彻底糟透了，珀西慢条斯理打开信笺，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些日子，珀西很忙，很忙，很忙。
他每天都一大清早就来到马修的专属礼拜厅，随时汇总各方面消息，不断调整修改图稿、营造方案，中午赶回家更衣，换上匠人服色去施工现场亲自督查。
原本每天都来纠缠的游吟诗人，这几天连影子都见不着了，珀西暗地嗤笑，黏浆池的效果真好，这家伙果然再也不敢来工场了。
那天佩利掉下黏浆池，是珀西特意设计的手笔。就是为了让这家伙对施工现场产生心理阴影，再也不会来干扰珀西要做的事。
作为建筑商的东家，珀西确实不用每天亲自来到工场。他每天在这里转悠自有他的目的。以珀西如今的身手，夜晚出入王廷外围，大部分贵族的宅邸毫无障碍。但是，王廷较核心的区域有阵法守护，还有法力深厚的法师值守。以珀西的修为根本无法接近那些区域。有许多珀西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却都在他无法进入的区域内。
珀西之所以能发现雷哲王偷情，是因为这老家伙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来到王廷外围的偏僻处，而那座荒废的塔楼正巧是珀西换装的藏身据点。
如今可以借着施工的缘由光明正大进入王廷核心区域，虽然只能在一部分范围活动，对珀西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真正的炼金术师想要得到的并不是黄金，而“玫瑰大盗”真正想要得到的也并不是财宝。修缮行宫的这些日子，珀西大有收获。
旧行宫所在的区域，根据艾布特教授留下的手稿，正是当年圣玫瑰十字会的旧址。
照常安排铎恩在外把守，珀西正要进入被脚手架包围的拱门，忽然快腿小哈瑞跑来报告——马修主教来了。
珀西无奈扶额，只得退到外面等候着。铎恩苦笑着摇摇头去接马修。
圆敦敦的马修远远看见一身匠人服色的珀西，就激动地挥动着手中的信笺。珀西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立刻加快步伐奔来。
“马修！出什么事了？”
“珀西，你看，佩利勋爵差人送信来了，说要为圣歌颂唱会做准备！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马修圆敦敦的脸焕发出欣喜的光彩，“穹顶的事还没有解决，颂唱会的日子，我也不好意思通知佩利勋爵，没想到他主动联系我了。咦？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举办？我还没告诉他呢。”马修说着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
珀西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好人？这种人会是好人？真是神圣纪元最大的笑话！
其实穹顶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珀西从早晨霍顿大主教遣小树莓送来的信笺中得知：教廷和王廷之间已经达成和解。佩利的麻烦已经解决了。不过珀西没有立刻告诉佩利这个好消息，他想看看这家伙还会使出什么手段蹦跶。
讥讽的笑意化为春风般柔和的微笑，珀西伸出两根手指把信笺从马修肥厚的手中轻巧夹起，哼，冒牌游吟诗人，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印着火焰纹的信笺上流淌着华丽的花体字，礼貌合宜地词措也带着诗歌般的韵脚。信中说要为圣歌颂唱会谱写新的曲子，因此从今日起搬到城外的溪柏修道院中居住一段时间，要在宁静虔诚的环境中寻找神圣体验云云。
溪柏修道院？珀西眯着眼沉吟起来。
“看到吧，珀西，佩利勋爵真是大好人。”马修一脸虔诚地在胸口画十字。
溪柏修道院是一座皇家修道院，历史悠久，早在凯瑞王（被雷哲弑杀）的祖父时期就修建落成。在雷哲王的神圣纪元，列王又慷慨捐赠扩建一倍多，许多大家族在里面都有自己的专属礼拜堂。其中烈焰湾家族最为豪气，捐修了一座带花园的静修堂。
人们已经在相对较为和平的纪元中生活了近二十多年，如今提起溪柏修道院，很多人不会再有太敏感的想法，一般贵族也会偶尔去那里度假散心或者祈祷。但如果是在雷哲王刚起兵那阵子，贵族进入溪柏修道院只有一个目的——避难！
凯瑞王的王后埃莉诺雅就是在战争开始几个月前提前避入溪柏修道院，雷哲王攻入王都后，她就在溪柏修道院中宣布从此隐退清修，不问世事，将余生奉献给主。而后搭乘烈焰湾的商船去了珊瑚岛女修道院，相当于流放了。
在雷哲王治下，教会的中立依然得以延续，只要躲进了溪柏修道院，即便是夜鸦也不能直接进去拿人。如果夜鸦需要抓捕的犯人躲在里面，则需要正式向至圣大主教交涉，再由至圣大主教从中斡旋谈判，如果夜鸦坚持不肯赦免，那么四十五天后，这位犯人必须从后门离开，他可以选择任何路径，夜鸦只能从距离修道院界标十哩远处守候。到时候能不能逃得掉就看运气了。仁慈的主只给予一次庇护机会。
当然了，溪柏修道院的避难功能仅限于政治避难，如果是民间炼金术师想要通过这个途径获得教会的庇护，必须向至圣大主教宣示效忠，皈依神圣信仰，立下灵魂誓约。否则慈眉善目的修士们会亲手把这倒霉家伙绑了押送给夜鸦。
如果不是那晚从鹰隼身上截下的讯息，珀西原本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他读完了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来这回把冒牌游吟诗人吓的不轻啊。这是准备见势不妙直接开溜了么？
“马修，不用太担心佩利勋爵的事，要相信主一定会保佑好人。”珀西温和地宽慰道，心中却在冷笑，实际上冒牌游吟诗人和自己是一样的，他们这种人背负着宁死也不愿舍弃的原罪，不但不会得到仁慈的主保佑，一旦真面目被揭露，将会立刻受到主的审判，结局不外乎送上火刑架或者挂上墙头。
“嗯！万能的主，仁慈的主，一定会保佑佩利勋爵度过难关的！”马修对珀西一向十分信服。敦厚地笑起来。珀西不由得感叹，像马修这样的人，所有的原罪都被万能的主担待了，单纯的心多么容易得到单纯的快乐。
“马修，快回去吧，这里乱糟糟的。我还得给我们的大好人——佩利勋爵盯着工期呢。铎恩，快护送马修主教离开这里。”珀西迅速打发走了马修。
虽然马修是个单纯的人，但他毕竟接受过冥想训练。珀西可不希望马修发现工场中的秘密。
在密密层层脚手架的掩盖下，珀西望着那个毫不起眼的拱门，没有人注意到刻满葡萄枝叶浮雕的门拱中央，小小的拱心石上，刻着一朵玫瑰花。
艾布特教授，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制止我研究下去，但我终于靠自己力量站在您探索的秘密前。珀西在阴影中向拱心石行礼，那是石匠兄弟会向师长致敬的礼仪。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珀西的秘密
，还差 